计议已定,也不和莫问多说,手上把梓晨一放,风火火就作势往屋内去,边走边道:“我就要看看里面倒底是哪家的寡妇,你不要拉我,钱也不需要你还,今天就让我们看看这稀奇事。”
莫问见他硬要往里闯,知道纸包不往火,一把将他拉住道:“莫慌,莫慌,不就是钱嘛,好说,好说,你要多少。”
少郡听了这话,歇下了脚,见旁边有一块大石头,把梓晨往上面一放,手一抄,道:“我也不多要,拿个五百两出来用就可以了,如何?”
莫问只听了五百两几个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颤声道:“五百两,就算把我的骨灰卖了,也值不了这许多钱,罢罢罢,你就把我杀了吧!”
少郡当然知道他拿不出五百两,他自己的主意不过是先说一个惊天的数字,接下来也的讨价还价的余地,道:“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你既然拿不出来。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银子你就分十次来还,给我打个欠条,不能再有商量的余地。”
莫问已被他逼急了,这哪里是逼债,完全就是催命,明抢,脸胀的茄子一般,道:“止有三十两棺材本,外搭这个扳指,这个扳指不是你五千两买回来的吗?算我亏了大本,一并给你,若是再要,我也只有不要这把老骨头而已。”
少郡见莫风急了,知道不能再逼他,道:“也好,这次就放你一回,你把钱拿来我马上就走。”
莫问就是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怏怏不乐的走回了房间,也不多一会儿,人就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包袱,递给少郡道:“全在这里了,再没有多的一毫。”
少郡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道:“这扳指也不能变现,要不你且收着,何如?”
莫问两条眉毛已经皱成了一条,强压着心头怒气道:“这东西以前本来是你强送与我,谁都说不出它是个什么物件,你即说它值五千两,我就当它值五千两,现在一并给你,你我两不相欠,以后老家若是有人找上你,也不要说我认得你。”
说毕,将手上的扳指往地上一扔,径自回了房门,将一道木门关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偷不进去。
又遇故人
少郡见莫问气成了这个样子倒也没什么愧疚,他只知道这莫问做的是不敢见人的事情,自己倒霉成这个样子,又有哪个能帮自己的忙,即使做的是损人利己的事,也觉的心安理得,何况这莫问今天的事若是被别人抓住,说不定有吃官司的可能,破点财反而是减小缺失。
于是屁颠颠的捡起扳指,准备到城里找“逸通行“当它个三五两银子。
不得不说这扳指的来历。也是数年前,少郡一样的是吃喝嫖赌,在还玉楼常常是一呆数是,门也不出,终有一日带了几个小厮从还玉楼出来,就在楼前空地上,围了一大圈人,少郡那是见了人多的地方是尽然要去看,眼见人多,不一定挤的进去,把小厮唤到身前,吩咐几句。
就是二狗牵头,拿起铜钱就是一阵乱撒,然后就是几声吼,“捡钱啦”,有人转身一看,满地都是黄澄澄的铜钱,立即人群四散。
几个小厮再手上使劲一扒拉,把那些动作稍慢的统统掀到一边。少郡打眼一看,果然有一件稀奇事。果见人群散处,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就躺在路中央,一手支着脑袋,微闭着眼睛在那里养神,身前摆着一个楠木镶金的盒子,盒子底下压着一张箱子条子,上面龙飞凤舞的书着几个大字,“折银五千两。”
少郡多日曾有事,看到有这个稀奇,没事也是要找出事来。低声又吩咐小厮去打探来龙去脉,不一会儿,二狗就回来了道:“街上的人都说这乞丐在这里已经躺了好几天了,他身前那个木盒子看起来也是个奇巧之物,但那里能值五千两,这些闲人都说那盒子里有好东西,他又不准人打开看,这几天没人敢为了这个盒子掏五千两,我想也是,人又不是傻子,哪个没心没肺的会为了这个不明底细的东西出银子,我看这乞丐就像个疯的。”
少郡又看那乞丐,好像多日不曾吃过饭的样子,又躺在那里好似老僧入定,若不是故弄玄虚,倒像个世外高人的模样。也不走近去,远远的道:“那乞丐,你在故弄什么玄虚,五千两区区小数,这信阳城里出得起的是大有人在,只是哪有不见货物就给钱的道理,远的不说,这还玉楼里的姑娘可就个个是宝贝,若要人出钱还不是一字撩开,要让人摸摸捏捏,要不然谁肯做这冤大头,你要是让我看一眼,就是块石头我也把它买了,如何?”
那些捡了钱的人见了是少郡都又在少郡之外又围了一个大圈都在那里起哄道;“你这乞丐不知道在这里饿了多少天,你今天走了运,这是我们信阳首富,他即这样说,你这钱是断跑不了的,快快打开让我们看看你这里面是个什么稀罕物儿?“
旁边的人无非就是想看个热闹,都在一边帮腔。一时之间人声鼎沸,个个都在煽风点火,吼到了热火朝天的时候,那乞丐只是微微的睁了睁眼睛,只看到他一对发灰的眸子里,如镶了一对深不可测的黑石一般,倒像是庙堂里的菩萨要活转来。只是微微瞟了周围的闲杂人等,就又闭上了眼睛看了那乞丐混不在意自己这有钱大少爷的来历。也不生气,什么样的人他见多了,自觉这乞丐若不是大有来历。
就是故作高深,于是也不学往日就要去掀摊子打人,想要细细看看这家伙倒底是个什么人。
于是亲自走了过去,还有一丈之遥,就闻倒了股酸臭的气味,这乞丐身上实在难闻,也不知道先前那些人靠得那么近,闻了会不会反胃,既然亲自过来。说不得也只有忍了。一只袖子捂住鼻子道:“你这乞丐太古怪,你这盒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都叫你拿出来看看,你也舍不得,我又不是给不起钱,也罢,你且说说你这宝贝有什么好处,可以值五千两银子。”
那乞丐听了这句,总算是动了一下,眼睛也不睁,道:“我这宝贝只卖给识货之人,这宝贝世上本无,小可聚气成霜,大可化云为雨,进可指摘时据,退可穿破虚空,有此宝贝者,万万人中只得有一,可历历万万人不能经历之事,或可创万万人不能这基业。像你这等纨子弟,得了它无非是破家丧命,难不成还想建不世这功。”
你想这信阳城何时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当时已气得快疯掉,这人有时是气极而反笑,少郡冷冷笑道:“你这乞丐胆子倒大,就凭你这句话,要依我的脾气,正好把你剥皮抽筋,五千两拿去,我倒要看看我究竟是何时破家丧命?
顺手扔了一叠银票,上去就是一脚,将那楠木箱子踢开,众人一声惊呼,惊呼过后就没了动静,二狗道:“少爷是一枚扳指。”
马上拿了起来交给少郡,就是眼前这枚了,那乞丐晓得少郡已取了戒指,一个鲤鱼打挺,飘然从地上翻了起来,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只见好一条泰威风凛凛的大汉,虽是衣衫褴褛。却是精神矍烁,站在那里确是林秀于林,风欲摧之,那大汉道:“小石头啊小石头,你我相伴数载。不知一起历了多少非常之事,如今你已有了新主人,也不需挂念于我,但把我往日的经历让你的新主人历练历练就好。”
说毕,拾了银票,大踏步而去,远远传来歌声:“无极达则天地,石头生于太虚,自古幻境多无事,都把混沌做真宇,乾坤阴阳无异数,算来算去是盘棋。”
少郡拿了那扳指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越看越像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值不了几两银子,又兼四周之人私相窃窃,只觉自己上了当,钱倒是小事,气不过被人笑成傻冒,当时寻个由头又把一个随身的小厮打了一顿,回了家就顺手把那扳指扔给了莫问哪曾知道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又拿着看了看,确是不像有什么名堂的样子,寻思着就算是块石头就不定也值个几两银子,拿去当铺折些银子也好。
少郡来自现代,然而这银子的概念还是心里有数的,现在身上有三十几两,放在现代也有几万,从不名一文轻轻巧巧的有了两三万,那气度大不相同,带着梓晨是打着口哨,越走越欢,径向城中而去。也不需多说,少郡进了城就直向当铺而去,只一会儿就怏怏不乐的出来了,原来把那扳指给当铺伙计一看,那伙计只说不过是说不出名的一块石头,不值一文,少郡不信,死皮赖脸的又央求伙计请了一位朝奉出来,那朝奉出来,只看了一眼,就把那扳指扔到了地上,道:“郡少爷,怎地开这等玩笑,往日拿东西来当,我们也不曾给你少估一厘,拿这石头来开糊弄老头儿。”
少郡见那朝奉扔东西的样子之干净利落,心里不忿,怎耐今时不同往日,哪里还摆得起少爷的架子,捡了那东西出门去了,当铺的伙计知道他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可当的,也只冷冷的一句,“慢走,不送。”
少郡看了那石头,着实无用,又不舍得扔了,最后想了个办法,用了根红头绳,系好了给梓晨带到了脖子上,把个梓晨喜的连声叫爹爹不停。
半日无事,渐渐的肚子有点饿了,想要找个地方吃饭,忽听到有人叫道:“还玉楼主来了”,这还玉楼主是个什么人呢?就好比现在的首善陈光标一样,关键还玉楼主背后的何氏门阀,一是天下巨富,二是何府因秉承祖训,欲积善,先要独善其身,历百年而积奉天彻地之术,其修真炼药之能亦是登峰造极,每逢新朝,皇帝为收天下之心,亦世代封何氏长子为还玉楼主,准其豢养私兵,其恩眷之隆直逼山东孔府。
人说君心难测,何府虽可养兵,但也害怕天子之威,其实只挂个空名而已,这兵其实就只是有个花名册而已,倒是每到一大城,皆有“还玉楼”上座,为伤者赠医施药,为饿者施粥放粮,所行善举都是挂天子的名头,这还玉楼是遍布天下,天子之仁德也就遍传天下。
这一代还玉楼主却只有单传,名舞阳,舞阳有一妹名元济,因为舞阳的父亲清远公见膝下少男丁,于是就给女儿起了个这样名字,假充男儿来养,不过这元济长大倒真有些男子习性,后面再述还玉楼主的大名少郡自然是牢记于心的,如果说王大善人是信阳一处的万家生佛,那还玉楼主就是全天下穷苦人的济世观音,那皇帝老儿也不过是沾了还玉楼善举的光,他又何曾出过一分力。
少郡也跟着那涌动的人潮漂浮,真应了那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少郡就跟着那人潮漂啊漂,只是手上紧紧抱着小孩,不敢松手。
反正心里的第一感觉,这还玉楼主出一趟门真好比是皇帝出巡,只是皇帝出巡这平头百姓免不得要跪上一跪,这还玉楼主你是爱跪不跪,少郡但看四周,果不其然,有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然是在焚香膜拜,再有些勾栏里的粉头都是在那里打扮的花枝招展,也都在那里叽叽喳喳,都欲一睹还玉楼主的真容。
这还玉楼主不过二十七八,尚未婚娶,都传他平日也常流连烟花之地,身边除了常侍四个使女,那是一个妾侍也无。天下巨富,又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盛名,更有趋化境的武技,何况还算是一个年龄不太大的佳公子,那境况比起如今的所谓“京城四少”岂只是千里可以形容。
最最可敬的是这还玉楼主绝对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有句话叫做“万花众中过,片叶不沾身”,即然称还玉楼主如此脂粉气的名字,亦可知这舞阳是一个描眉画黛,琴棋书画,乃至吃喝嫖赌件件俱精的妙人。
十三年前,京中流行一种玩艺,叫做千禽戏,是一种赌钱的玩艺,类似现在的水果机,庄家赢钱的原理是大同小异,这最大的一个赌注就是一只金雕,押注可翻千倍。
那庄家也不贪心,玩的也是进六出四,就是羸六分,出四分,交赚两分,正因他面上不贪心,却是真正抓住了赌徒的心里,整日的赌客盈门,端的是财源广进。
一时引得豪门贵胄也纷纷趋之若鹜,往往一轮赌资可积至千两,豪门可欺,贵胄难养,这贵族之流都是有积年的军功方才有了王、公、伯的俸禄,有些不善营生的王公往往都是靠些禄米来过日子,年年都是日不敷出,你若是突然羸他个几千两银子,就有些伤筋动骨。
这些王公本就是些游民悍匪出生,遇乱世时跟着太祖征战四方,下了马说起来就是大将军,国柱上卿,其实骨子里仍是些杀人放火之徒,传至下一代,太平时且无事,这些子弟用起钱来是个个都无节制,那禄米也渐渐的从王公降至了伯、子、男,再突然再输这么一下子,你说他会不会惹起杀人放火的心思。
有一日,也是一位开国王公的后人,一下子输掉了好几千两,那钱本来就是借的高利贷,还指望着用这钱打通关节,捞个有俸无权的闲官做做,仍至家里开火都还指望着这银子,一下子输得精光,过过场人物我也不交待的他的姓名,那人就急了,先是拿出先祖斩寇的马刀,叫庄家把银子还来,你想他哪里肯还,这刀本来大有来历,乃是斩过开国时一位反王的头颅,也是太祖的第一等的对手,所以他祖上才官至国公。这庄家不还钱,那人也是使出祖上杀人的气势,拿起刀就在桌子上乱砍。
过程无人可知,最后这人是被人横抬着扔了出来,家人接回家不到半月就一命呜呼。族人使人奏至天子,天子自然也无甚办法,他既然敢将人打死,自然是不惧天子的。事又不可不了结,于是天子就借了舞阳之手来行此事。
既然要说舞阳的赌术,自然舞阳是以赌来了结此事。舞阳之术说穿了不值一文,就是以气御劲,小而则劲发全身,以巧力控制赌具。
这千禽戏是一个数丈高的水车一样的东西,就要用至练气之术,这转盘不下万斤,以舞阳之能,其内息之强,已可控山河日月,把它控于股掌之间自是容易。
当然说来容易,一般功力的人的万万做不到的,因这轮盘一来奇重,二来其机括全用护城河的河水来击发,非一般人所能操控。无需废话,这舞阳是指那转那,片刻就将做庄之人赢的干干净净,引得万人相呼。只有那些输得快破家的赌棍,个个是呼天抢地,此等人不是因为这舞阳为他们报了仇而感激涕零,而是为自己多折的命运哀泣,你道为何?
这赌惯之人都存了一份要来日翻本的心思,这千禽戏一垮,这些老少爷们最后一丝希望断绝,他们对舞阳是恨犹不及,何曾来的感激?不过这还玉楼的少东主亦是秉承历代千百遗志,这宅心仁厚之名就此传遍天下,略懂些机巧的漂零之人,也看出了这还玉楼少主的内息修为已不亚于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