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凌是一个怪孩子。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姓氏,只有雪凌这一个名字,而且他不会笑不会哭也做不出表情,沉默寡言,身体永远是刺骨的冰冷。可是魔君赫亚和一个特别厉害的叫做萨乌的男人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从来不在乎他的顶撞和犯倔。连娇气的公主塔拉也只和他这一个同龄人玩,天天跟在他后面,从不在意他的冷淡。其他人都私下里称雪凌为冰山,可是魔族也接受了这个怪孩子,以她的广阔与无谓。
雪凌五岁的时候和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打架了,起因是因为两个孩子间的小小的争执,最后却发展到足有近二十个孩子介入,其中包括公主塔拉,她这辈子第一次打架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因为大家都不敢打塔拉,所以雪凌被赫亚和萨乌发现并制止的时候,其他的孩子都或轻或重被打了。当时有的孩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有的还在抗争,塔拉在雪凌旁边一边帮他打架一边大喊你们不许打他,而这个小兔崽子正在朝着他刚刚打倒的孩子猛踹……
总之场面十分混乱。
这场混战被叫停后熊孩子们也没被怎样,只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上药疗伤。这是魔族的风俗也是传统,这里并不反对打架,只是不可以随便出人命罢了,而且在这里一个人的所有威信和各种关系基本是年轻时打架打出来的,打架就和吃饭一样平常。在这里你想要一个人信服你很简单,只需要打他一顿就好了;想要女孩们都喜欢你也很简单,只需要打架很厉害就可以。因为在这里所有人都信服有能力的强者,女孩们都喜欢骁勇的少年,力量等同于一切。这也就是魔族人数很少却可以全民皆兵以一敌百的原因所在。
混战过后,回到宫殿的雪凌坐在沙发上等开饭,塔拉坐在他旁边,乖得像只猫。过了一会,塔拉怯生生地开口了:“雪凌?”
“嗯。”雪凌淡淡地应了一声。“我做你的新娘子好不好?”塔拉很认真的问。
“随便。”雪凌毫不在意的说。“你知道新娘子是什么吗?”塔拉高兴地问。
“不清楚。”雪凌依旧淡然。“就是要你要抱着新娘子,以后做什么事都要一起,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分开。”塔拉红着脸非常生涩的表达,其实她的理解也只限于这些了。
“哦,新娘子好麻烦。”雪凌说。“那你不想要吗?”塔拉很紧张的问。
“随便,可是我抱不动你,而且我老是打架,你不喜欢打架。”雪凌淡淡地说。“没关系,以后就会抱得动了。”塔拉很高兴的说,“而且我以后会喜欢打架的。”
“哦。”雪凌起身走向饭桌,开饭了。塔拉很高兴的跟在他后面。
赫亚,萨乌,雪凌和塔拉四个人一起吃饭。
“爸爸。”塔拉突然说。“什么事?乖女儿?”赫亚笑着问。
“雪凌同意我当他的新娘子了。”塔拉露出喜悦而甜美的微笑。
赫亚和萨乌僵住了。雪凌继续若无其事的叉了一块蘑菇放进嘴里嚼着,塔拉带着美丽的微笑看着他们。
“这件事你先慎重考虑一下,我吃完了。”赫亚匆忙的说。萨乌也和他一起匆忙的离开了。雪凌又若无其事的切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
两人到了外面,“这是怎么回事?”赫亚有些崩溃的质问萨乌,“我从来没告诉过我女儿这些事,是不是你告诉了她一些不好的东西?是不是?”
“你滚!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你教你女儿这些事情,好把雪凌一辈子拴在这里?”萨乌也有些崩溃的质问赫亚,“雪凌他根本连新娘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才滚!分明就是你!”……
不管怎样,这件事不久之后就淡出了人们的脑海。除了两个当事人。
到了八岁的时候,赫亚和萨乌发现了雪凌非同常人的酒量。而这只是源于一次偶然。
这天赫亚和萨乌正在下棋,周围一堆酒瓶子,谁输了就灌一瓶,中间不许换气。恰逢赫亚输一局,雪凌走过来了,赫亚就拿着一瓶酒笑着冲他说:“雪凌,你喝不喝?”这是大人们玩过多次的把戏,喜欢看小孩喝了一口呛的满脸通红咳嗽不止的样子哈哈大笑。
雪凌就接过来了,闻了一下后仰头灌下,之后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淡定的冲惊骇至极的两人说:“还可以,就是太辣了。”见赫亚和萨乌像盯着一只怪物一样盯着他,“怎么了?”他奇怪的问。
“你……有没有感到……头晕?或者是……想吐,胃疼之类的?”赫亚小心翼翼的问,萨乌也连连点头。
“没有啊。”雪凌淡定的说。“一点感觉也没有?”萨乌声调高起来了。“没有。”雪凌摇摇头,心想这两人怎么变得这么怪。
“哦!”赫亚和萨乌齐齐捂脸,“我去!和他爸一样的货!”想当年他爸一个人喝翻了他妈所有的长辈,第二天那些老不死们就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并要求他爸封口。可是纸里包不住火,三天后这件事在族内就传开了:以魔法和酒量著称的卡洛里家族所有长辈竟被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喝翻了!长辈们纷纷自感颜面扫地,而他爸的这段传奇在族内十年后仍在传唱……
又过了三天,萨乌和赫亚找到雪凌。“你小子闲了这么久,该给你报点艺术特长班了!”两个人是这样说的。雪凌抬起头来,“哦。”他说,之后三个人出发了。这便是雪凌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了,他做任何事从来都异常的淡然,好像那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对所有事情淡漠到极致。
目的地在一个昏黑的小木屋内,里面的空气带着浓烈呛人的酒气,横七竖八的醉着邋遢大叔和疯癫的老头,门口都被酒瓶子堵住了,整个屋子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赫亚和萨乌在门口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提起雪凌迈过凌乱的酒瓶,走到了一个醉得趴在桌子上的老头旁边,在他的对面坐着为数不多的清醒者之一。那是一个带着眼镜气质非常儒雅温和的老者,他对着三人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之后拍拍醉倒的老头:“喂喂,醒醒了,有人找你。”
老头勉强睁开醉眼,对着雪凌迷蒙的笑了一声:“呵呵,好俊的小丫头。”同时他伸出手想去摸雪凌的头,却被他一偏头躲开了。老头手落了个空,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雪凌没说什么,他只是盯着这两个人的手看,他发现他们虽然都很老了,可是却都有一双修长匀称得好似年轻人的手,想来他们年轻时这双手怕是连女人也要嫉妒的。
“人家分明是个男孩……”戴眼镜的那个老者无奈的说,“有什么事吗?”他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三个人。“没什么事,只是想让他跟随你们学习罢了。”赫亚带着微笑说,“就是这个孩子。”他指了指雪凌。“哦。”老者扶了一下眼镜,“同时学习魔纹和音律吗?”
“不只是这些,还有文化、礼仪、以及医药学。”赫亚依旧微笑着说。“也是他们教吗?”老者温和地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孩子。“是的。”赫亚回答。
“你之前知道自己要学这么多学科吗?”老者又问雪凌。“不知道。”雪凌淡淡地说,似乎这些事与他无关。“那你没有什么意见吗?”“没有。”
“好吧,我答应了,顺便也替他答应了。”老者有些无奈的说,“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你的导师了,我的名字叫赫安斯·莫里托吉亚,他的名字叫尤里卡·莫里托吉亚。”他指指桌上醉醺醺的老头,“为了好区分,你可以称呼我们的名字:赫安斯老师和尤里卡老师。”“好的,赫安斯老师。”雪凌说。
之后赫亚和萨乌又带着雪凌去了一座高高的山峰,见到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这孩子就拜托你啦。”萨乌拍拍他的肩膀。“没问题。”年轻人笑着说,“雪凌是吧?我是你的莫休老师。”“是的,莫休老师。”雪凌淡淡地说。
等离开山峰后,雪凌看向萨乌:“莫休老师多少岁了?”“不清楚啊,总之有几百岁了吧。”萨乌想了想说。“哦。”雪凌说。
“好啦,现在剩下的一位拜访完就完事了。从明天起,雪凌你开始学习这些课程,一课一天,五天一循环。”赫亚轻松的说。“哦。”雪凌望向下方蔓延到天际的黑色,在黑色的涌潮中他随风飘扬的白色长发异常显眼。
其实赫亚和萨乌也不想让他留这么长的头发,可是雪凌不让别人碰他,更不许碰他的头。当年他们想给雪凌剪个头发,却遭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激烈抗争,雪凌曾一度与他们拔刀相向,大有“你敢碰我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赫亚和萨乌迫于他以死相逼只好从了他,好在雪凌的头发长得慢,不然非得搞出“白发三千丈”的传奇来。
第一天是音乐课,第二天是魔纹课,第三天是礼仪课,第四天是生物课,第五天是文化课,五天一循环,没有假期。
第一天的音乐课就出了一些事情。
当他亲爱的尤里卡老师半醉着到达学生们的面前后,笑眯眯的冲雪凌来了句“小丫头你第一天就来上我的课啊,真懂事啊……”
雪凌默默地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笑抽的同学们,满身寒气。
一直等到尤里卡老师酒醒了,他才拍拍脑袋,使劲看看雪凌,“哦,原来是个小男孩啊。”他嘟囔道,“喏,先拿把普通的提琴练两天,等你条件够了再正式学习吧。”这才开始提琴项的第一个基本练习,练习拿琴的姿势。
保持拿琴的标准姿三小时,所有人排成两排,木头桩子一样的站在那里,势尤里卡带着朦胧的分不出男女的眼睛拿着教杆穿行在两排学生中间,一下一下的抽着姿势不准的学生的手臂。而且他抽中的地方特别有讲究,每次都抽并不红肿或者出血的地方,却是钻心的疼。
其中以雪凌挨打最多。教杆以一种非常有节奏感的姿态不断地抽着他的手臂,听得同学们齐齐侧目,满怀同情,。“他送来的学生我怎么也得特殊照顾一下啊哈哈……”尤里卡老头带着怎么看怎么猥琐的笑容说。雪凌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只是教杆每打一次,他的姿势就标准一分,最后尤里卡的教杆偶尔才打他的胳膊一下,并且已经麻木的感不到痛了。
三小时到了,尤里卡老头把教杆一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嚷着累死了累死了。引得学生们集体强烈鄙视:你丫打我们你还累死了,你挨几下试试!不过他们并没有功夫理会这个老头,都在一点点的活动着僵硬的腿脚和手臂。
“喂,你怎么样?”一个男孩向雪凌靠过来,小声的问。“还行,我们认识么?”雪凌揉着麻木的手臂问。“你可能不认识我了,不过我可记得你呐。你还记得三年前打的那群人吗?我就是其中之一啊,当时你在我头上打了老大一包,我就记住你了。”他满脸感叹的说,“对了,我知道你叫雪凌。”
“哦。”雪凌头也不抬的说。“话说你还真厉害啊,那么疼打在胳膊上吭都不吭一声,半点表情也没有的。”他带着崇拜的表情和语气说。“哦。”雪凌偏过头去,他不是能忍,而是根本做不出表情,他也想像别人一样开心就大笑难过就大哭,可是做不到。
第一天的课程结束,雪凌带着异常疼痛的双臂和站得颤抖的双腿回去了,却在宫殿的门口见到了泪眼汪汪的塔拉。原来小丫头一整天没见着他,和赫亚他们哭闹了一阵后便坐在门口等着雪凌回来,一直等到了黄昏。
“雪凌你终于回来啦!”塔拉看到他之后立刻站起来,惊喜的喊,可是她眼泪却簌簌的流下来了。塔拉跳到他旁边,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嗯。”雪凌有些不自然的应道。他从来不擅长应对带着感情的事,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对于感情的缺失与恐惧,也许是因为他从来不曾理解感情的含义。“回来了。”萨乌看见雪凌回来,淡淡地说。“嗯。”雪凌觉得他是适合这种态度的,不要像塔拉你就是全世界一样的关心,只要淡淡地看一下你的死活就足够了。
这样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