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蛊灵力的冲突越来越严重,在她急切地想驾驭它们时,她失控的次数却与日俱增。
最初天玉子可以及时制止她,之后随着灵力的释放越来越多,他渐渐力不从心。
去赤和山,需要横越高万仞的鲎峰,到了半山腰,霍小蛊每况愈下。
砰地一声,她跌落在地上,身体不听使唤,她看出天玉子急于赶路的意图,便不想依赖他,银猪只是半大,无法成为坐骑,她只能继续用穿行术,可她不是飞得太高就是太低,有几次速度太快,直接撞到葱茏的棕楠树丛里。鲎峰上妖兽众多,不宜久留,她心急如焚,却欲速而不达。
天玉子落到她身边,扶起她,“伤到没有?不要急,慢慢来。”
霍小蛊从刚才起就像只没头苍蝇,一阵乱飞,她明明在竭力控制每一寸灵力,但总有似火山喷发的时候,令她束手无策。她挣脱天玉子,顿足飞起,“我就不信了!”
她心浮气躁,以前用灵力时,因为少所以竭尽全力,如今情况迥然不同,却不懂得因地制宜,况且魔灵的力量比之前刚猛,很难在短时间内游刃有余。她管不了这些,加上这段时间跟着天玉子不食人间烟火,以前的习性如雨后春笋,早就压不住了。
天玉子怕她受伤,只好跟着她忽上忽下,平白浪费了很多体力,“小蛊,修炼讲究平心静气,你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只会事倍功半。”
“不要你管。你远点,我要撞到你了。”
天玉子见她“嗖”的从身边穿过,试图拉住她,却只抓到她的衣角,又很快脱手,“听话,停下来!你这样会受伤。”
他越制止,霍小蛊越加快速度,几度险些撞到树上,脚底擦过山石。银猪躲在一棵白枳树上,摘了几颗果子,边吃边看她像个梭子在空中闪来闪去,天玉子惶急而狼狈地追在后面。它看向远方,山那边飘过一片雨云,它忽然大喊:“娘亲!”
天空一道惊雷劈下,掩盖了它的声音。而这时,妖兽旄兕正甩动尾巴,逐渐靠近他们。
天玉子全神贯注在霍小蛊身上,对周围全无意识,何况他神力不如以前,观微之力大减。
“小蛊,别再跑了,先听我说好不好?”
霍小蛊正在气头上,一番折腾后,不仅没飞高,反而速度骤减,气道:“不要!你别管,难道让我一直这样,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天玉子见她执拗,自己体力渐变不支,放出一道风绳,捆住了她,“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这一捆,霍小蛊突然怒不可遏,她两臂一挥,猛地挣断风绳,与此同时,一道魔灵结界破空划出,周围荡然扫平,百步之外,燃起熊熊大火。
天玉子顶住剧烈的冲击,试图抱住她,霍小蛊只顾发泄,愈发失控,灵力如火流,在她体内窜流,她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只感到混乱和震动,耳中听到轰响,不断有火光升起,浓烟笼罩,她身体突然被束缚,又突然挣脱。
什么东西滴落下来,风似乎停了,她睁开眼,头痛欲裂,银猪在她身边,不停用翅膀拍打她,空气静止了一秒,声音骤然传来——银猪哭天抢地的声音。
她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四处找寻,“大仙呢?”
“娘亲,你终于醒了!吓死猪了!我们快点跑,有怪兽!”
霍小蛊努力辨认四周,她才发现滴下的东西是雨水,雨越下越密,她拖着身子爬了几步,银猪还在拍她,吵嚷不止,她突然回头,“闭嘴!大仙呢?你爹呢?”
银猪被她吼得一愣,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她身后十米处。
黑暗中,一个白色的长影静静躺在地上,似乎与周围融为一体,一动不动。霍小蛊向他跑过去,中途跌倒了两次,又狼狈爬起,扑跪到他身边,“大仙,大仙,天玉朗星!”
天玉子紧闭双眼,他衣衫全部浸湿,黑发上沾有枯叶。霍小蛊抱起他的头,把叶片摘掉,他是有洁癖的,一边上下摸索,“到底伤到哪了?”她想借助神力,在黑暗中看清他,但她刚走火入魔清醒,身体被灵力灼伤,再用法术会极度伤身,这时,银猪在一旁小声道:“他在发烧。”它用翅尖碰了碰,缩了回来,“烧得很厉害。”
远处传来妖兽的吼声,声如斗牛,惊天动地,之前霍小蛊发狂,一时逼退了它,动静止息后,见他们气焰已灭,便卷土重来。
银猪吓得缩成一团,哀求道:“娘亲,我们快逃吧,这里早被妖兽盯上了。”
霍小蛊记得天玉子是怕雨的,周围的森林被她烧得差不多,没有可遮蔽的地方,而她太虚弱,又用不了法术,她一边抱着天玉子,用衣袖为他挡雨,一边前思后想,银猪还在她身边哺哺地说着:“旄兕是水妖,所到之处淫雨不止,它不走,雨是不会停的。它闻出娘亲灵力丰沛,又见你法术紊乱,未拾仙级,想趁机吃了你,增加修为。”
“银猪。”霍小蛊忽然看向它,“你会不会用结界?”
银猪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圆泡形的半透明结界。
“好,比娘亲有出息。再吐一个,连在一起。”
银猪伸长脖子,又吐了一个,两个圆泡融合后,容纳天玉子绰绰有余,霍小蛊把他放进结界,让银猪也进去,这时旄兕拖着长长的蛇尾,尾尖闪着电光,向半山腰飞了过来,她摸出一张符纸,贴在结界上,“银猪,帮我照顾好你爹爹,出了事唯你是问。”
“哈?那你去哪?你不要丢下我!他、他已经半死不活了,你让我拿他怎么办?”
“娘亲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躲的时候带他一起躲,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
银猪还要说什么,一道闪电猛地劈下来,霍小蛊在地上狼狈一滚,勉强躲过去,她来到结界旁,看了天玉子一眼,这段时间,他们争吵多过和睦,次次都是她无理取闹,他改了之前的暴躁,总是对她忍之又忍,心满意足之余,却忽略了他心上的负累,仔细一想,她重生后,他的笑容反而比之前更少。此刻见他脸色苍白的躺在结界里,憔悴之色未减,霍小蛊心底的愧疚排山倒海。旄兕的哞叫声越来越近,她一咬牙,念动咒语,把他们送入地下。
她环顾四周,方圆百米内,已成废墟,不远处还有她点燃的林火未被浇灭,星星点点,鲎峰密林中的妖兽,估计十只被她惊醒了五只,只不过碍于旄兕,一时没露面罢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闯祸的天分丝毫未减,看来以前错怪天虞峻轩了。
她心里担忧天玉子,又疑惑他是风神仙躯,怎么会发烧,眼下却没有心思深究。她对付神兽不是第一次,但心里还是发怵,因果桥的遭遇历历在目,她再不想有类似的记忆。
旄兕见她只身飞上来,兴奋不已,两只筒形长耳竖起,露出尖牙,随时准备攻击。
霍小蛊深吸一口气,她现在纯粹是个没用的纸老虎,空有一身灵力,却什么也做不了,但就算是纸老虎,也要装装样子。
她冷静地躲过旄兕的一次攻击,飞到它头顶,居高临下,“且慢。”
旄兕幽绿的眼睛向上翻了翻,看着她,样子丑陋无比。
霍小蛊冷笑道:“要吃我?你可知我是谁?”
她暗自运功,血气上涌,向额间汇聚。
旄兕绿眼转了转,忽然钉住,她的额上,幽蓝的水滴印闪闪发光。
霍小蛊目送它摇尾逃走的背影,充分认识到狐假虎威的重要性,它既然是水妖,除了龙类,凶猛神通排名第二的非蛟类莫数,它敢冒犯神蛟一族,除非吃了熊心豹胆。
她心里这样想,其实真相并非如此。旄兕早看出她是个草包,没把她放在眼里,迟迟攻不下她,一是诧异她化为人形,且是个美人,无论妖、兽、神、魔,对美的向往是共同的;二是忌惮她背后的神蛟一族,自从他们的首领上神将军天虞峻轩落难隐退后,一位名叫岳翼的蛟龙召集余下的神蛟,没有一天不在寻找他,前不久他们恰好路过这里,而且因为它有眼不识泰山,跟他们讨要过路费,被狠狠收拾了一顿,它记忆犹新。
霍小蛊连忙回到山中,到原处召唤银猪,可一连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回应,银猪虽然胆小,但从来没有离开她太远,更不会不听她召唤,莫非遭到什么不测?她心急如焚,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血落在胸前,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
霍小蛊这才想起,临行前,天虞峻轩把鲛灵脐一并赠与她,经过净化后,它不再吸食仙力,之前她又佩带许久,跟她多少有些心有灵犀。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
鲛灵脐之前吸过天玉子的灵力,多少有些感应,它伸长触角,示意向东南方前行。经过几次尝试后,感应越来越顺利,霍小蛊不顾四周地形复杂,行走愈疾,直走到山背面,在一棵龙柏树下停住。
五丈远处,银猪叨着天玉子胸前的衣服,在一棵纹桦树顶上瑟瑟发抖,树底蹲坐一只虎雏,耐心地仰头等着,她想起虎雏最喜挖洞,据说无灵子的兽灵山地下都是中空的,他的虎雏们一刻不闲,什么宝都能给你挖出来,且这类兽鼻息灵敏,鲎峰的虎雏为野生,能耐自不必说,它一定是闻到银猪了,把它被迫从遁术地底赶了出来。
银猪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惶惶不知所终,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霍小蛊,顿时万般委屈冲上心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它这一张嘴,天玉子从空中掉落。
霍小蛊飞身接住天玉子,从刚才到现在,她发现灵力顺畅了许多,可能在发作过程中,无意间疏通了几条仙脉。她把银猪唤到肩上,从空中扫视了一圈,四周出现不少妖兽出没的痕迹,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