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蛊,你又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去无回,它是盘古开天时的缝隙,随时都会崩塌,一旦坍陷进入混沌之境,将死无葬身之地。趁现在尚有一线希望,快点停下,我送你回去!”
霍小蛊被他叨扰地心烦意乱,猛一拉,将他身体正过来,捧起他的脸,正视他,“你听着,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要救你。”
天玉子看着她,抚摸她着急气红的脸,“你都知道了?”
霍小蛊握住他手指,放在唇边,“你敢再这么骗我,我绝不原谅你!”
天玉子凝视她一会儿,笑了笑,“我两千年的修为,或许就为换你这一颗真心。即便灰飞烟灭,也值了。”
霍小蛊瞪着他,半晌软下来,靠在他怀里,叹道:“你这些好听话,好好的时候不会说,现在说太晚了。”
天玉子抱紧她,恋恋地顺着她的长发,“不晚,只要你能听到。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
他突然出手,用风绳紧紧缠住她,向来路快速飞去。黑白浑境两极颠倒,方向与外界不同,再往深去,他们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天玉子仔细观察,走错半步,都是致命的,令他欣慰的是,入口已清晰可见。
霍小蛊紧贴他的胸膛,心跳急促响亮,却是坚定的,他终于学会坚定地做一件事。可惜他却没想通,他们努力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人惨淡凄凉地活着,空守千万年的孤独,一边无望地想念?世间最恶毒的惩罚,莫过于此。
她一点点割断风绳,攀上他的肩膀。从黑白浑境向外去,结界更难突破,天玉子眼看已到入口处,他只有破釜沉舟,将全部法力用于推送她出去,这时,霍小蛊止住他的动作,在他诧异时,猛一用力,将方向反转。
天玉子不知道她仙脉已通,力量今非昔比,他勉强不了她了。他看着远去的出口,怒道:“霍小蛊!你给我停下,我再说一次,停下!”见她无动于衷,两指忽然戳向死穴。
霍小蛊把他伸向面门的手拦下,看着他,“你要是现在死了,我陪你。”
天玉子瞪着她,突然红了眼眶,“不死之丘只是传说,你这样铤而走险,与白白送死有什么区别?你听我一次好不好,马上回去。”
黑白浑境具有比外界更强的浮沉之力,在争执中,他们抱在一起,横行飘浮着,霍小蛊感觉不到天玉子,抓得再紧,依旧感觉不到,但这样一低头便看得到他,看到他带着情绪,絮絮叨叨的,却又拿她毫无办法,她觉得很有趣。
天玉子无奈地看了她一会儿,撇开头,她居然在笑,在他为她的安危心急如焚、惶急无措的时候,她还嬉皮笑脸的,没一点认真劲,不能任她这样,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震慑住她,深吸一口气,他要张口大吼。
霍小蛊眉眼一弯,嘴唇凑上前一堵,严丝合缝。
“霍小唔……”
在全部感觉麻痹的情况下,霍小蛊显然占尽优势,她随时掌控局势,想停便停,想继续便继续。天玉子脸红成猪肝,满腔怒气发不出,还要忍受她的挑逗,还为她沉沦,简直一点尊严都没有。
霍小蛊放开他,“你想说什么?”
天玉子怒不可遏,掰过她肩膀,一个翻转,“你给我下来!”
霍小蛊笑眯眯地从下方仰视他,看他气急败坏,扭过她的下巴狂吻。银猪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它敢肯定,这天玉子脑子又成了浆糊,把正事都忘了。
它忽然用脚蹬了蹬霍小蛊,“喂。”
她很忙,没空理它。
“我说,娘亲……”
远处的山峦如受巨斧砍击,陆续全部崩塌,在他们飘去的方向,白茫茫的云海如烟雾升腾,掩盖破碎的痕迹,一股强大的力量似将一切重挫,黑暗铺天盖地地袭来。
两人还在你追我赶,大有人生得意须尽欢之势,银猪把腰一叉,大叫道:“你们够了没有!还要不要命了?!”
天玉子抬头,猛然一惊,抱着霍小蛊向一边滚去。果然如他所料,他们来的不是时候,黑白浑境的崩塌是有规律的,每隔六十万年重排一次,每万年天极翻转一次,上一次重排是在女娲大神补天之前,天漏补全后,浑境不如之前广阔,天帝便撒手不管,只下了个可有可无的结界,他认为不会有谁活得那么不耐烦,往这种鬼地方主动送上门,况且仙域地图上没有标注这里,但凡仙神使者从这里消失,都认为是归入化境,往生去了。玉枭晕倒在他怀里,它是玉石所化,能感应天极,而看浑境的天崩地裂之势,是重排无疑了,他苦笑,这究竟是何种运气,同时赶上重排和天极反转。
黑暗疾速奔来,且方向不定,忽左忽右,他只有见机躲闪。银猪老老实实地窝在霍小蛊怀里,连眼都不敢睁。霍小蛊忽然记起,她和银猪有一个共同点——对方向极不敏感,所以天极反转对他们几乎没什么影响,为今之计,是想方设法找到不死之丘,但黑白浑境像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道鸿沟,况且夸父殒命的虞渊宛如浩然无边的海洋,不死之丘就像其中一个孤岛,与大海捞针无异,即便有一线生机,也如海市蜃楼般渺茫。
霍小蛊听旄兕说过,不死之丘草木葳蕤,生灵繁盛。但他们是怎么生存的?
“大仙,不死之丘是怎么来的?”
天玉子借助浮沉之力,又碎裂的山石为支点,躲避由远及近的力道,毁灭的力量有时从天上而来,有时从地下而上,极难把握,它就像一面屏障,毫无规则的到处移动,所到之处,山崩地裂,黑暗随之而来。他停在颜色较浅的一处斜坡上,调整呼吸,“传说夸父死后,身体皆化为无形,但他积念太深,胸中不平,一颗心久不消散,为了延续他的决心,留下的手杖化作一片桃林,以供后人繁衍生息,了其遗愿。”
“桃林?不死之丘就是那片桃林演化来的?”
“算是。但谁也没有真正去过那儿,真相不得而知。”他低头看着霍小蛊,这么傻的一个人,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就把生死置之不顾,让他怎么放心?
“我还没死呢,你不用这么愁容满面地看着我。”
“那我该怎么看着你?”
他们身后的山石陆续崩塌,霍小蛊把手搭在他肩上,直视他的目光,深深看到他眼底、心底,“应该,充满信任的、深情款款的,像以前一样会说话地……看着我。”
脚下剧烈震动,他们腾空而起,在空中围绕彼此旋转,天玉子担心她身后的力量,不敢放松警惕,忍住了不去吻她,但霍小蛊搂住他脖子,印上唇,“我说过,要信任我。”
她见天玉子闭上眼睛,看了看,崩塌得差不多了,他们已避无可避,到了这一步,已没有回头路,她按住天玉子的后脑勺,头稍微侧了侧,表面是缩短距离,加深他们的吻,实则为了护住他头部,耳边传来亘古悠远的轰隆声,在这里,一切都是混沌的。她瞅准时机,将所有灵力集中于整个背部,顶住剧烈的压力,向黑暗中冲了过去。
她在背上贴了两张符纸,一张用于发动召唤术,寻找桃花,一张用于发动土障,她手不着地,无土,她就是土障——这是万不得已用来保护天玉子的。
她当时嘴里念着穿行术的咒语,想着运气好说不定能穿过黑白浑境,等到了虞渊,他们再想办法找神医。
可她纯粹是白日做梦做多了。
混沌之力足以将整座山埋葬,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半仙,在与巨力碰撞的瞬间,她整个身体像被一面天锣猛烈捶击,剧烈的冲击几乎将五脏六腑震碎,若非天玉子及时明了状况,告诉她守护结界的口诀,与她合力撑起一面结界,仅凭她那几招,只怕会被碾压成肉饼。
在黑白浑境仅有的一丝亮光下,她看到天玉子嘴角流着血,她不知道那是她自己的,当时天玉子还被她牵制在梦境中,直到喉中喷进一股鲜血,他才愕然清醒。
“傻瓜,你不会跟我商量吗?”
“来不及了。一商量就吵架。”
“真出事你让我怎么办?”
“不知道,你别问我这个。”
“怎么还在吐血,到底伤到哪了?哪里痛?”
“不知道。但是止不住。”她庆幸自己没有知觉,不然绝对会痛得死去活来。
天玉子急了,她这样子,分明是伤到命脉了,穿行术已经发动,由于速度很快,她又带着伤,开始呼吸困难,天玉子探了探她的仙脉,发现有多处仙脉竟然都打通了,离仙元归真已经不远,想来是她灵力集中在背部,乍一受到冲击,向四肢百骸疏散,因祸得福。
“不怕,快点运气,围守命脉。我来念口诀。”
“我喘不上……气。”
他搂过她,“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