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的话,人脑一定是灵活性最强的程序——太灵活了,却变成了漏洞。
》。
“呦,瞧你这一脸菜色——这学期几个班呐?”
“我还能哪样,从老吴走后就一直七个班加跨头,现在的学生啊……”
“唉,也是,老吴他——还在医院么?”
“可不是么……我听说啊……那之后……就一直没醒过来。”
“啧啧……辛苦这么多年,撂得这下场——学校连个……真是心寒。像老吴这样有能力又勤勤恳恳的人,现在还到哪找去?”
“可不是么,你看看初中部这两年来的新人,像个什么样——才大早上第一节哪,对面就吵得翻了天,现在的年轻人啊,连个课堂纪律都拿不住!难怪年年来年年走。”
“哦,教九班那姑娘呀?我知道——唉,完全没个老师样,要我瞧——也是呆不住个把月的主,赶明儿不是学校请走就得自个跑了……”
“嘁,大婶你还有闲心还嘚吧呦,不是你组里的么?这一缺准轮到你顶上,又回来跨头……”
“——吱呀!”
她勒住咕噜噜乱叫的肚子,靠在二楼走廊,默默听了好一阵拐角办公室里传来的议论声,终于等到监控室一声洞开。
“肖老师?”硕壮的电教穆老师迎面打了个呵欠,拧聚起眉毛,“什么事?”
“呃,曹主任让我过来——”她回头瞧了瞧身后那位仅点点头,脸色绝不比木老师要好的高一年级组长“冯大头”,“我们需要查一查这两天的监控录像……”
“嚯……”对方见年级组长也来了,只能不情愿的让开门,示意他们自己进来,“录像是有存,不过你们之前没有说,现成要从那一大堆里面翻出来……会花不少时间——你们要高一年级的?哪个班?具体哪一天?”
“呃……”她又征求性地望向冯大头。
“第一第二周都要,一班到六班,还有八班十班,十一班可能也有……”
“哈?”穆老师毫不掩饰不满地挑起了眉毛,“这得多少小时的录像,你们要看什么啊?没有具体对象么?”
肖极吸了口气,一边顾及冯大头的面色一边尝试安慰焦躁的穆老师,“是要找人……要不先从靠走廊近报告最多的一、四班看看?把重点放在课间操、午休和放学这些可能性大一点的时间,也许很快就能找到?”
“那是不可能的。”电教老师怒气冲冲地,“没事先分区的录像都是连续存的,只能按顺序看,可以8倍快进但不能挑出特定的某一段!九个班两周就算一直快进也有……”
“378个小时。”肖极已开始胃疼了,“可以把录像拷出来处理么?”
“不是不可以,但每个文件都很大,这几台电脑都很卡。”穆老师摆了摆手,仿佛领教已久深受其害多年,“要拷出来某班一天的录像基本就得一个多小时。”
“那就快点开始放吧,快进。”冯老师有些不耐烦地催到,“我第三节还有课,小肖你跟穆老师说说情况,你们先一起找,回头我让有空的班主任也过来帮忙——你今天应该没课了吧?”
肖极扫视了一圈墙上的四个显示器和桌上的两个古董机,犹如十二指肠穿孔般,犹犹豫豫地回答道,“没,但……”
“怎么?”
但闪过脑海里的,却只有曹主任那夹杂白丝驻满担忧的眉峰与松弛的眼角。平日里,那眼角总带着规则的鹰爪纹——那是在这很少有的,指示着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
耳边回响着少有的低沉的语调《开学这几周很重要,对起始年级尤其重要,现在现金总额都累计到好几千,加手机之类的实物必定上万了!不能让猜疑在年级里继续弥漫下去,进一步激化班级间、班内的矛盾了……必须——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没什么。”
目送冯老师大步流星地跨出监控室,目送调出录像后便被叫去广播室的穆老师。她拖来板凳,盯着屏幕慢腾腾地坐下。
是的。开头很重要。就好比弗洛伊德先生和古人不约而同地指出“三岁看小,七岁看到老”,入学的头几周会奠定整个学年甚至中学期间的调调,任课老师的头几节课会圈出之后与这个班的互动模式。
她师傅判断她“是呆不住个把月的主”并不偏颇。地树去年好几个初中的老师都是因为一开始气势太弱没震住学生,后来再怎么补救再怎么装凶,学生只会觉得“老师变坏了”而更加不服更加嚣张——最后只能要么被解聘,要么辞职了。
没有反驳的底气。没有可以委屈的资本。
俗话说“先抑后扬”,人心之轴只能减不能增,你可以发完脾气给颗糖然后人气大增,但绝对不能反过来——总之,肖极这开头几节课毫无疑问已栽入了“无可挽救”的康庄大道。
但即便如此——摸了摸脖颈上还贴着创可贴的地方。
——她已经做了决定。不能,临阵脱逃。
伸手拖出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