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穆老师走后便再没回来,但年级组长还是说话很算数的。第四节课没上多久,二班班主任“唐胖子”便推门进来了,没多久,又陆陆续续来了两年轻班主任。
刚好肖极的手脚也动完了,于是给他们腾出了三个显示屏看自己班的录像;留下三台,一个自己做样子放一放录像,一个监控程序运行,一个远程登录自己桌上的电脑做课件。
开始时还一片和谐。“唐胖子”真心很随意,也不在意能不能抓出“案犯”,另外两老师也是这两年才来的地树,大家年龄差不多都挺客气,也没人计较她在电脑上摆弄啥。
中午她还能悠游地从食堂带了个盒饭,也没忘记执勤,顺便巡视了各班午休。
但接下来,“观录像大队”的氛围,只能说愈来愈糟。
一方面,富有“纠结帝”与“拖堂天王”等诸多称号的一班班主任换走了“唐胖子”,年级组长、曹主任还时不时过来寻查一下,不断助长大家的焦虑情绪;另一方面,随着时间推移,所有人,都开始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头了。
虽说确实有上千个小时的录像,但两周来有关“失物”的报告少说也有十多起,加上个别情况特殊之类的案例班主任还推得出较明确的时间地点。按说,哪怕不能把所有作案经过都找出来,看了这么长时间,至少能发现一两个可疑人选吧?
但是,这么多人盯着录像看这么长时间,却连一个疑似情况都没发现。
这实在是不寻常。
其实,要按往日,学校内的小偷小摸很好识别,往往在呈报教育处前,班主任光瞧个面色心里就能摸得八九不离十——要监控也不过是为凑个物证而已。
难怪冯大头和曹僵军非常默契地把脸拉出老长——嘛,以两人丰富的经验,大约早看出端倪了。
真难得一见,这娃恐怕不单单是个手脚麻利的惯偷,搞不好还是道上混出高级手艺,甚至能出头算作人物的角色……
“啧啧!”正出神,突然感觉到有人折起胳膊身体前倾整个压在了她头上,“你又犯码农症了?”
“少添乱——”会做这种事使用这种逗比词系的人屈指可数,她只是侧歪坐姿简单地让对方扑了个空,“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态度,冯大头喊我晚上来帮忙啊,本姑娘好歹也是高一班主任,你忘了?”
是哦,说起来,黎彤是七班的……正习惯性地想要调出录像,她突然意识到高一七班并没有失物报告——十一个班里,唯一没有被波及的教室。这么一说反倒突兀了,七班位于四楼中间,从地理位置上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偶然运气好?
“才刚来、你们这就都要走?不是还什么进展都没有么?”纠结帝骤然走高的语调,几乎有些破音地从另一头显示屏前的“观录像大队”穿了过来。
“都看了有多一小时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不是么。”弘毅班的班主任蔺老师也没好气,“我又不是只有这摊子,这没吃饭还要去看晚自习呢!”
“啊是的,好像就我一个人很闲是吧?”一被顶,纠结帝果断上火了。
“好了好了,晚楠啊。”出来打圆场的是当了十多年班主任老资历的彭老师,“我们理解你班上丢了不少东西心里急,但这可是好几百个小时的录像,也不是两三分钟能出结果的,还得慢慢来不是——明天再继续、明天再继续嘛!”说着便硬拖着眉梢一耸还要开杠的蔺老师往外走。
五班刘竹竿见状来回瞧了瞧,也默默跟着走了;被遗留下的“拖堂天王纠结帝”兀自忿忿不平地嘀咕起来,完全把肖极和黎彤当做了空气。
“明明是全年级的事,没一个人上心,才越拖越大——个个都只顾着自己班……什么我班上丢的最多,就认定是我班上的人?搞不好其实就是你班上手脚不干净的那刺头——不赶快找出是谁,还不是大家一起遭殃!”
“找出来之后——若发现是你班上的学生,你打算怎么办呢?”肖极淡淡地问道。
“啊?”纠结帝回过头,这才注意到肖极,“那不可能,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不可——”
“我说如果,如果找到了,也不是一下两下能急着解决的吧。”不顾黎彤惊讶后投来地“你赶快闭嘴别作死”的放射视线,她继续道,“关键不是谁做了什么,而是‘为什么’对吧?彭老师说要慢慢来,其实也是对——”
“哼,一小姑娘你懂什么,备你的课去吧,没你的事!”仿佛将怒气迁移过来似的,字里行间显得格外刻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下午偷偷摸摸在搞什么,嘛,教个初中都乱成那样,没余力我也不强求你能顶用——我这人直,可是丑话说在前面——你啊,还是回去做课件好了,管好份内事少插嘴!不用在我这装模作样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年纪轻轻地就学着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将来还不知——”
“请好生说话,邓老师!”
絮絮叨叨突然被冰凉的语句,拦腰斩断。
在肖极反应过来前,黎彤已经挺直了腰杆,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散发着凛然的,甚至有些恶狠狠的气场俯视着邓晚楠。
“肖老师纯一片好心想帮忙——你不要仗着资历长点,就欺人太——”
“嘘,别说了。”她赶忙伸手拉住这脱缰的大野马。
“可——”黎彤皱起眉,少有的动了真怒气。
肖极只是笑着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在键盘上敲入了一串指令后转向邓老师,不卑不亢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表达得太跳跃了,也许还是应该给您看一下——”
随着话音,右上的第一个显示屏上的画面跳动了一下,弹出了一张教室录像截图。在最后两排座位间红色的标记圈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可以看见一只手伸入了书包。
滚动鼠标,屏幕上顺序切换出一组带标记的图,从这只手摸出钱包、掏空,又再放回的截图。画面非常模糊,而且从开始到结束,整个时间轴移动都没超过3秒。
“——会好理解些。”
邓老师张大了嘴。那洪亮的嗓子,半晌才蹦出音。
“这、这是上周三课间操时我们班的录像!怎么可能?我明明刚刚才看了三遍这一段,明明什么都没看到!”
“嗯,凭肉眼分辨确实很难,画质差速度快,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看看她穿着什么?”
纠结帝皱起眉,更加的震惊,“不是校服……这颜色是!后勤的制服?难道说,不是学生,而是后勤的人偷的?这不对啊——”
“是的,介于案件发生频繁程度,加之夜间宿舍里面在锁门封闸期间也有被盗情况,排除了非高一年级寄宿生作案的可能——也正因为‘要找的是学生’,短时间内搜索这么大量的图像甚至还是在快进的状态,我们的视觉选择注意系统会自动选择身着蓝白色校服的人,抑制其他信息的加工——因此越是认真找,反而就越找不到了。”
邓老师的嘴依然合不上,“所以……不是学生?可他又是怎么……”
“不,制服恐怕也是偷来的——人是高一的学生,准确来说——”肖极又敲了一串命令,将放大处理后的面部图像调了出来,“用入学登记的照片做比对后只找到一个匹配对象,高一一班5号王婉,是您班上的学生;而且,还是您生物课的课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