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搞砸了搞砸了……冲动是魔鬼啊……
闷头一路拽着女生往走廊尽头的学生会办公室走去,脑中浮现出数十种事后掰给冯大头和曹僵军诠释她这荒诞失礼行径的借口,但立刻又因连“狡辩都算不上”被挨个否决。
真的好重。这妹子难道是重金属级密度么。
听到后面踢踢踏踏地,除了王婉似乎还有另一个更沉重高大者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坏了……莫非冯大头还是曹主任追上来了?
她担惊受怕地回过头,却只看见了王婉。这个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留着短平头的假小子,正一脸不屑地俯视着自己。
“要说什么?想问啥就问——反正我无可奉告”
唉。
肖极掏出钥匙打开学生会的铁门,一把将假小子推进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大约,又做了件同时得罪所有人的事……
“都嚷嚷了两三小时,你们也不嫌累。”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拖出茶叶罐子抖了几粒渣滓进纸杯,从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塞到对方手里,“我可是听得外耳道和鼓膜都起茧了。”
王婉谨慎地端着杯子,疑惑地盯着她,“这、这是干什么?”
“请你喝早茶啦”肖极兀自脱开抽屉,拎出一袋包子,“瞧你这一脸菜色,以我中学多年丰富的个人经验推测,一定是没吃早餐吧?算你运气好,我今天窝藏了一豆沙包一肉包,就大方地分给你一个好了只给一个哦,肉包归我了,地沟油太多就不贻害青少年了……”
“搞什么……我用不着!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快讲,有屁快放!不然我可走了!””假小子毫不领情,转身便要走。
肖极一把拉住她,“你急啥——犯不着这么急着回去跟他们吵架吧,就算是吵架爱好着,也得歇口气不是么?放心——我喊你来,纯粹是个人嫌你们太吵了,想歇歇耳朵——站了一早上,你难道真不累?在这坐会儿又不会少块肉——回头你要想接着吵也好跳楼也好,多点体力也没坏处,不是么?”
“……”王婉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你……真是老师?”
“嘛,目前勉勉强强算是。”肖极已经开始狼吞虎咽地啃肉包子了,“再过两天就难说了,十有八九得加入失业大军。所以说,世事变幻、诸行无常——手头有饭吃之时,就该拿起来吃,不要管它是不是凉了!”
“哈?”女生咽下口水,瞅了瞅被强行塞进左手的冷包子和右手里的热茶杯,一冷一热,“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待屋里众人反应过来,肖极和王婉已经没影了。
没头没脑。年级组长抱起了胳膊,邓老师由脸色铁青转成了紫色。
——已经不是一句“现在的年轻老师啊,没大没小不懂事”能概括的状况了。
“老曹,你也不说点什——”
震天响的运动员进行曲,吞没了整个校园,覆盖了所有细微的声音。
“哦哦,都这个点了!”曹恕钰倏地站起来,推门便走,“看操去,大家都先看操去!这样耗着也没用,不如这事交给小肖先。”
“可——”
但曹没留给冯邓两人反对的余地,已利索地汇入走廊里人流。
冯大头的大头上冒起了青筋,“搞什么鬼!这家伙!”

搞什么鬼!这家伙!她这么想着。
“切。”对着班主任年级组长教育主任也毫不示弱的她,没理由对不知哪随便冒出来年纪轻轻的新老师客气,“你以为我会信你?你们玩儿红脸白脸,对我可没用——你究竟想问什么?”
“一定要我问的话——你是女生么?”
“……当然……你问这——”
“高一几班的?住校么?”
“住啊,不就是一班么——”王婉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连这都不知道?”
“我知道。”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傻里傻气、很好对付的老师慢条斯理地笑笑,掏出手机,说出了些奇奇怪怪的内容,“重要的是你刚才说的是实话。人在说实话和假话的时候,发声的波幅与频段会发生变化——我的手机能对收集到的声波进行实时傅里叶变换和滤波,以你的实话为基线,它告诉我……”
按下播放键,里面出现了王婉的声音《…我想现在从这跳下去,让地树登上明天的头条——‘教师节学生被逼跳楼’,怎么样…》“这句话,也是实话——五分钟前,你真的打算从教育处的窗户翻出去,对吧?”
王婉捏紧了纸杯。
“哈,是——才怪!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
“是这样没错,但也可能不仅仅如此——从仅仅两层楼高下面还有雨棚的地方跳出去也寻不了短见,而且现有录像大多模糊不清,赃物物证也没找着,所有事都证据不足,学校也不可能把你怎样。”
这个人只是淡淡地,毫无波澜地陈述着,“——所以我猜,由于某个原因,你很急着脱身,不想跟邓老师他们搞拉锯战——所以想着弄出个‘为表清白’壮举跳下去蹭破点皮把事情搞乱,再到微博上推条状态搞一堆人点赞,好让校方反而怪罪邓老师武断臆断?……作为高土晚报主编的女儿,聚焦访谈前主播的孙女,潇南地区微博负责人的外甥女——全家都在媒体行业工作,果然继承了挖掘新闻力量的精髓呢。”
画面仿佛定格了一秒。
“啧……你挺有意思。”
假小子笑了,那是与之前伪造出来的“坏学生”乃至“好学生王婉”的面具所截然不同的面部肌肉活动,宛如崩坏一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