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烨家竟然住在六十楼!
“天哪,这坐电梯上去都要好久呢!”我跟在他身后,惊叹这人竟然这么吃得消,每天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放在电梯上呢。
“要是哪天电梯坏了你怎么办?”我讪讪地说道,他身子明显一僵,而后咬牙切齿道,“不许胡说八道!”我吐了吐舌头,又添油加醋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嘛。”
出乎我意料之外,廖烨的家还是很朴实的,进去之后甚至觉得还没有我家好看,“你说你是不是把钱都花在穿衣服上了?”他哼了一声,“没有的事情。”
“骗我,休想。”我摇了摇头,“你骗不了我的。我都知道。”然后,我看见他又笑了,用手指了指我的额头,温声说道,“你知道才怪!溱溱,要是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都告诉你。”这样的话很具有情话的气息,被他点过的额头又感觉麻麻的,连心都开始忍不住跳动了。
“其实家里也没有很乱嘛。”我寻思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刚才的尴尬,我企图用转移话题这个东西来回避,果然他翘起了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很牛掰地说,“我可没说我家脏了。”然后,我知道,又是我说的。
这莫不是所说的自作自受?
所谓的帮忙打扫卫生,这概念很广泛。有的是客人帮助主人,而我这里则是,廖烨很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条京巴,他摸着京巴的下巴,京巴吐着口水,伸出大舌头看着我狠命地擦地板。跪在地上,我的小膝盖真挺疼的。
正当我挥汗如雨,几欲大声狂叫的时候,客厅里扬起了很优雅的蓝色多瑙河。蓝色多瑙河的旋律在我脑海中依旧停留在芝加哥的冬天,学校里,只要到了冬天,飘雪之时,这首圆舞曲就立马会响起。
那时候,邱荦还会背着我,踩在下过雪的过道上,因为我们要去食堂的话,必须经过那个过道,回忆就这般忽然之间涌出。我看见廖烨优雅地靠在沙发上,京巴的下巴也不摸了,衣服若有所思的神情,让我觉得,他是故意放出这首歌出来的。
而今天,一起听这首歌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则是他。我跪在地上用力地擦地板,他坐在沙发上优雅地闭目养神。
擦完地板又准备擦家具,这家伙的家具还算少,我松了一口气,冬天又要到了,那天气可真是冷了,连擦个东西,抹布放进水里,都让我冷得不行,按说这里还是香港,稍微要靠近赤道,不算太冷了。
见他还在欣赏着蓝色多瑙河,我干脆拍拍屁股很自觉地走进了其他的房间。反正要整理,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他全部擦个遍。
很多房间擦完后,我走进了他的画室。这么个小型公寓,还有画室,我不禁感叹这人的生活真是够小资的。画室里面很多的画我都没有见过,但是下面都有标明——leneye。
Lene?琳娜?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后来一路好奇就到处参观,画室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油画,素描都有。而这些画大都是风景画。可这些风景却都是欧洲的。
有欧洲的小街道,街道上画着的艳丽女郎抓着男人的臂膀,笑的花枝乱颤。也有欧洲的圆顶教堂,一片米色,甚至不是纯洁的白色。因为我是市场部,所以有时候设计什么的也需要画图,自然关于画图这方面知道一点。这些画用的笔锋都很细很细,一比一画都是用笔尖勾勒的,所以特别精致。
但是不知为何,看到这些画,在大气恢弘中,我竟然觉得黑暗和沉溺。让人有种漂浮在水上既沉不下去,也浮不上来的错觉。一时间,我的好奇心更甚。Leneye?国内,我从未听说过此人名头。说不定是个潜藏的画家。但是为何廖烨会收藏这么多他的画呢?
“看什么这么入神?”我看得仔细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此时我的眼神又正好盯着一幅画中的落魄妇人的眼,一时间竟然被吓得丢下了手中的抹布。我尖叫了一声,惹得身后的男人有些不满,“这有什么好看的,走吧。”我觉得,他似乎不想我看见这些画。
“这是谁的画?”我潜意识有点喜欢那个作者的风格。很合我的口味。
“如果我说是我的,你信吗?”那一刻,我望着他深邃的眼,那么认真,我也严肃地点头,郑重说道,“我信。”然后,我看见他满意地笑了,摸了摸我的头,好像有些自嘲,“你是第一个相信的人。”
我能够感觉的出,他忽然而至的悲伤,犹如栀子花开时那漫天的弥漫着的香味儿,“廖烨,我不知道你为何有这种想法,但是我知道要是自己都没有被认可的决心的话,别人的认可就更加遥不可及了。”
然后,我清晰地听到了一阵笑声,好像有些洋洋得意,“秦溱溱,偷偷告诉你,我的画从来都不外漏,不然现在国内就又要多一位绘画大师了。”
“什么?”我暂时不能够回味他话中的意思。
然后,他就一记重打,狠狠地泯灭了我良好的同情心,凑着我耳朵边说:“意思就是,我的画不会外展,不然肯定是世界第一。”
“世界第一?我发现你吹牛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我敢说就算是梵高也不敢这么说自己的画吧?”
他很无赖地摊了摊手,“抱歉,他已经死了。”
恩,他是已经死了,所以就算是他活过来,也比不过你吗?我又这样问道,他想了一会儿,又伴着蓝色多瑙河的旋律转了几圈后,说道,“我不知道,如果他能够活过来的话。”可真是个自负的家伙,“所以呢?只有我一个人相信呢?是假的?”
“不,这的确是真的。”我冷笑,“你就继续骗吧,总有一天,我被你骗的真话都不相信。”对待我的冷眼,他好像有些懊恼,立马转向温柔的一条道道上,笑着说道,“姑娘,别气别气,其实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信我,因为我从不让别人看我的画。”
然后,我觉得心脏忽然就那么停了一下了,被人重视的感觉可真是非同一般,我登时又觉着身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万一哪一天我都不相信他了,那么廖烨该怎么办?于是,这时候开始,我打定主意,我得好好相信这个人,眼前这个人,我必须得给他一点儿安全感。我像一头蠢羊,呆呆望着他的脸蛋儿,想要说一句话,他又将我的嘴巴捂住了,“说什么?别说了,留点力气去擦玻璃。”
我又郁闷了。
擦完地板,我擦家具,擦完家具,他竟然又叫我擦玻璃,“可不可以不擦?”
“不可以。”我觉得,刚才我的想法果然是错误的,这人就是一头老虎,老虎这么强,哪里需要人虎摸呢?不过忙碌了一天的结果还是有的,他看着我的成果,很高兴地说要回家住了,我知道,总算是得到了我的预期的结果,虽然弄得我腰酸背痛。
但是,值得!
他将我送回家后,停在下面,看了很久,也不知道看些什么个东西,后来我和他道别后,他才稍微点了点头,看样子好像沉思。
但是,那模样,又确实相当迷人。
回家的感觉,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我竟然会萌生一种陌生感,可依然是自己的房间,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的,什么都没有改变,要说有一点变化的就是,原先赖在这里的某个人离开了。
而已。
推开阳台的窗户,才发现,今天竟然没有星星。我叹了一口气,想要离开之时,又听到隔壁也有开门的声音,而我前脚还没有踏出这里,后一秒,隔壁房间里头已经出来了一个人,是邱荦。
邱荦盯着我,反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晚上好。”在我问好后,我看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我觉得有些奇怪,问他有没有事,他又笑了笑说没有。
“钟琪的妈妈情况有没有好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这个话来了,真是让我懊恼不已。他愣了一愣,说,“溱溱,钟琪只有一个人,我只是,她其实挺可怜的。”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在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我也知道,钟琪其实挺可怜。父亲早年去世,留下母亲和她两个人相依为命,或许升了职后,她才能更加好地往生活的方向前进。而我,升不升职,其实都没有多大关系。所以,我一瞬间忽然有点放下了对邱荦的怨恨,到底是因为什么,我那时候偏执地以为是因为看透了钟琪的本质后,因为同情产生的。而直到后来,我才慢慢了解到,或许是因为某个人,而改变了我生活的重心。
邱荦有些紧张,原本俊朗的脸蛋这时候看上去倒是更加帅气了,我忽然笑出了声来,他被一惊,诧异地看着我。
我说道,“荦,你总是这么紧张可不好。”
“是啊,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就是怕你误会了。”他垂着眸子说道,那样子,让我的心又开始动摇。好像一艘小船,拼命寻找着一个停靠岸。我摇了摇头,“其实,开始我是有些难受,但是现在还好,真的,相信我,一切都还好。”
他自嘲地笑了,握在身后的手成了拳头,才问道,“是因为廖烨吗?”那刘海遮住的眸子里,我看不出到底涌动着什么样的情绪。我觉得奇怪他为何会这么想,但是我不能告诉他答案,因为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后来,我们俩都无语之后,便回了房间,我听见他将房门关得老大声了,在空寂的夜里划出了绝响。而我,则是沉默地躺在床上。数到五十五只小绵羊的时候,廖烨画中的落魄贵妇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可是却没有睁开眼,想来是个梦。梦里面,我被耍得团团转。这不是个好兆头。
第二天清晨,阳光真是很不错,也便消散了我的一夜愁绪。我刚梳理完毕,就听到了一阵猛地敲门声,连忙打开门的时候,邱荦拿着一杯豆浆和俩馒头朝着我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一边嘴里吩咐我,“快些吃,不然会凉了。吃完后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