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舞台上伫立着一架孤单钢琴,亮而黄的灯光自顶上打下;一名三十多岁,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缓缓将手离开琴键,站起身子。
男人下巴长期蓄留着过去伟大音乐家常有的落腮胡,刻意遮蔽自己年龄,使他看起来甚至超过四十岁。但那对清澈透明的琥珀色眼瞳,却无时无刻不闪烁着年轻自信的奔放光芒。
他是少年得志的钢琴家、作曲家,在音乐造诣方面享有盛名;人们称颂他高超的琴技,优雅的绅士风度,良好的对外形象,使他年纪轻轻便备受推崇,专属于他的音乐CD一片接一片发行,一张比一张热卖。
明天晚上是他个人三十四岁生日的纪念音乐晚会;他选择在国家音乐厅举行表演。预售票早已销售一空,新闻和杂志相继报导有关消息,而在明晚的表演过后,唱片公司将立刻抓紧时机,准备发行现场收音的钢琴CD。
这是他人生事业的一个高点;他想。国家音乐厅特地租借给他三个小时的时间,让他能够在今晚有个充分的暖身。而现在,练习结束,当最后一个音符凝固在乳白色的琴键上后,流畅轻快的蜂鸟狂想曲也歇枝停息了;但是双手的感动却还未消退,这是男人久未有过的,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动。
于是他再度坐下,双手向前一放,如舞如飞地在钢琴上快速按压琴键;逐渐地,一曲沉重压抑人心的死亡继曲顺着漂亮的指头不断涌泻而出,弥漫整个辽阔的音乐厅。
一个个掩埋着痛苦、委屈、思念、回忆的灵魂彷佛鱼贯而出,聆听音乐的双耳也在感受音符情绪的同时感受诅咒天地的鬼哭神嚎;而应是轻闭以享受符号在五线谱上脉动的双眼,亦如望视到那些属于死亡、冰冷、虚无,却存在现实中的一种诡异部分。音乐厅仍然是音乐厅,但在这般乐音流动下,音乐厅比起平常更令人感到寒冷萧瑟;除了悲伤与哀怨──这一类属于梅克拉佐创作曲子时候的构成元素,音乐厅一会儿充斥激昂、一会儿充斥自怨自艾的孤高自赏;那是弹奏者赋予曲子的新情绪,同时也是弹奏者宣示自己存在的一种表达方式。
而当,男人双手弹奏一个急速段落,经过连音,改变伴奏旋律;他突然停下动作,错愕地瞪视着乳白琴键上的鲜红。
压按Do、Me、So三音的右手并没有离开原本位置,此时三音和弦悬宕在空气中,久未落下。
男人身子一僵,双眼讶异地看着还在不断滴落的鲜艳颜色;一点血红逐渐变成一滩,然后顺着琴键流落地面。
血液亦顺着弓弦缓缓流下。随行基督有如死神般安静而不着痕迹地出现在男人身后,那把早已染血的弓弦直抵着男人颈项。
“──你是谁?”
随行基督那双漂亮的深黑色双眼不带任何生气的光芒,只是毫无好恶情绪的静静看着男人。
这位有名的钢琴家自然与他没有任何仇恨,但是他收钱办事。
随行基督右手上的弓弦,有如将要摆放在小提琴上一般轻轻划过圆弧,再一个拉扯,利而细的弦线割开男人脖子白皙的皮肤,见着皮下红色肌肉和血管,爆出的鲜血立即溅洒满地,在地面上留下数不清微小的喷溅痕迹。
钢琴家的头颅被整个割断了。断头的身体一时失去平衡,往前滑落,压住琴键,倏地发出撞击声。
监守监狱的士兵回过神来,赫然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衔着香烟,身材挺拔的男人。
“你──”
士兵还没来得及喝令男人的突兀出现,男人竟以手刀将他打昏。
晓星基督把嘴巴的香烟拿在手上,笑笑地看着倒地的士兵。然后他绕过另一头,拿下挂在墙面的钥匙。
这里是方舟A栋监狱八楼。
晓星散漫悠闲地循着监牢逐一寻找他的目标。现在是午夜时分,几乎所有囚犯都已安然入睡,监狱里死寂似的宁静;更何况晓星基督的入侵安静无息,并没有引起任何人不必要的注意。
晓星基督一面往前走一面寻找,然后在八一七监牢前停下。
八一七监牢内,有一位中年男人还未就寝,竟坐在简陋的木桌前振笔疾书。书桌上放着一个大烟斗,当作摆饰。
男人这时因为晓星的到来而抬起头,表情稍微讶异,但并不十分吃惊。他微笑,嘴角边露出深深的两条皱纹。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男人的语气很肯定,同时也带着一种稳重的平静。
“很久不见,长官。”
晓星基督靠着墙壁衔着烟,姿势看似随便,态度却恭敬地叫唤。
“你是来救我的吗?”被晓星基督称为长官的这名中年男人问,语气彷佛无论晓星的回答如何都不打紧。
晓星基督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长官不解。
“我得到消息,后天你就要被送到赛亚克里尔军部进行盘问。”
“没错。”长官说:“赛亚克里尔想要你们几个特务的档案密码,我不说;所以他们要进行逼问。”
“基本上,今天的任务是把你带出去。”晓星基督一手拿下衔在嘴里的香烟,呼出一口白烟:“但我不认为你会乖乖跟我走。”
长官愣了一下,下一秒露出欣慰而体会的笑容:“对,我并不打算出去。”
晓星基督没有说话,看的出来他有些失望。
长官又指着晓星拿香烟的右手说:“你依然没把抽烟的坏习惯戒掉,迟早有一天会得肺癌。”
晓星基督不置可否:“当年你抽的比我还凶。”
长官摇头笑了笑,拿过桌上的烟斗:“身为塞万唯尔军人,至死我也不会背叛国家,更不会背叛你们这群从小由我训练的军人。”
“还是一样死脑筋。”
“谢谢称赞。”
如果不供出特种军人档案的密码,那么只有两个办法可走:活活被整死在赛亚克里尔拷问台上,或者是现在跟晓星基督逃走。但是长官却一口气否决这两个方法:
“但是很抱歉,我不愿意死在赛亚克里尔的拷问手段上,也绝对不苟延残喘做个被塞万唯尔与赛亚克里尔通缉的逃兵。”
“又是你那套军官的荣誉。”晓星基督口吻不屑。
“不错。”长官说,慈祥微笑看着晓星:“记得当年的约定吗?由我提供经济和教育资源,而你们必须发誓在军校毕业后,永远效忠于我。”
“这是我当年换来免于流离失所的代价。”晓星基督点点头。
“效忠于我相当于效忠国家;而你们这群特务所建立的功劳,远比那些从军二、三十年的家伙多更多。”长官缓缓道:“我知道你身为各各他的一员,你有自己想要追逐的梦想。”
晓星基督一句话也没说,但长官的话语却令他感到难受。他熟悉长官的思维,知道长官想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应该是我放手的时候了。”长官耸耸肩:“你们每个伙伴都是独立而想法特异的个体,我本来就不该绑得死死的。我死后,除了你们自己,这世上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档案密码,看你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自己决定去。”
“……我会转告其他人。”晓星基督叹了口气。
“怎么,你在心里暗骂:果然是这固执老头才会下的头痛命令?”长官自嘲地说,然后指着晓星腰际:“借我你的手枪吧。”
晓星基督把腰上的手枪抽出,隔着监牢交给他的长官。
“这些你带出去,几十年后,风平浪静,想办法让我的手稿出版。”长官拿起桌上他书写的几张纸,又从木桌小柜子里拿出厚厚的一大叠纸张:“都是我的回忆录手稿。”
晓星基督接过。
“再见了,艾斯密,你永远是我最得意的学生。”长官按下手枪的保险擎,将枪口对准太阳穴。
晓星基督立正,右手在胸前敬礼致意。
枪声响起。
晓星基督走在闹区夜路上,避开迎面走来醉醺醺的行人,推扉进入一家酒吧。
酒吧里面满是喝酒与球赛的吆喝声,晓星基督大致巡视室内,朝吧台的方向走去。
一名金发男人坐在吧台前等候晓星;他的瞳孔颜色介于蓝绿之间,抽着与晓星同牌子的香烟。男人面貌俊秀,但若用“斯文”一类的形容词形容,似乎忽略了男人身上所隐藏的杀气;他的眼神锐利,简单的动作即可察觉本身保持着高度警觉,彷佛随时都准备对付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敌人。他很英俊,脸孔轮廓带有一丝刚硬佻达的感觉,却又被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柔化。
男人原本和光头酒保攀谈;听到晓星接近他身后的步伐声,立即转过头来,表情欢迎地看着他。
“西华尔,让你久等。”
“长官的决定是?”
晓星基督牵动嘴角,露出无奈的表情:“你很了解他,不是吗?”
西华尔没多说什么,递上香烟,替晓星点燃。
晓星基督吸了一口香烟后叫唤酒保:“给我一杯啤酒。”
“长官后来怎么结束的?”
“用我的枪自杀。”晓星耸耸肩:“他说我们自由了,看你以后要做什么都可以。”
“其他人也是?”
“嗯。”晓星说:“你是二号,还有九号、十一号,我们队上也只剩这四个。”
“这不是印证你常说的:“活下来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其他人在得到自由之前已经先失去生命。”
晓星没有回他的话。他灌了一大口侍者端来的啤酒,自言自语:“今天晚上真麻烦。”
“等一下你要回去那个“各各他”?”西华尔询问。
“嗯,我跟他们说今晚就会回去。”晓星点点头。
“真乖啊,像个还没脱离母亲怀抱的孩子。”西华尔的口吻略带不满和讽刺。
“那里是我的家。”
“喔……那么我们队上呢?”
晓星露出笑容:“特种部队只是我的“义务”,更何况这个义务已经不存在。”
“因为脱离长官的桎梏,你就放松了吗。”西华尔蓝绿色的美丽双眼陡然一沉:“我们其他人可不像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晓星基督愣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回来队上吧。”
“……特种部队在长官自杀之后形同解散。”
西华尔说:“你是三号、我是二号,就算特种部队解散,我们的队友关系还是存在。”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晓星基督又灌啤酒。
“但是我──”西华尔的语气似乎对晓星的回答感到愤怒,他不假思索便脱口骂道:“那个该死的各各他!为什么你对他们那么忠心?难道你在那边有女人?”
晓星基督转头正视西华尔那双漂亮的蓝绿色眼珠。
即使仅剩单眼,他的眼神之锐利,竟令西华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晓星基督受伤左眼上头的那道疤痕,吞了吞口水。那熟悉的鲜血颜色、枪林弹雨的恐惧惴栗、保护同伴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晓星基督放松对西华尔的视线,吐出一口白烟。
“要我摊牌吗?”
西华尔瞳孔顿缩。
“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晓星基督缓缓说:“然后,大概是我们第三次、或第四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开始有一种感觉,你爱上了我?”
西华尔顿时干咳几声,硬是压抑惊异情绪,换上平静的表情面对问句,语气却在颤抖:“──你竟然……”
晓星基督耸耸肩:“很抱歉,我是彻头彻尾的异性恋者。”
“……我知道。”
“所以不要要求我回到队上或什么,这样至少我们还能做朋友。”晓星基督喝完啤酒,拿着香烟站起:“我得回去各各他,有空再见。替我向其他人问好。”
西华尔坐在原位,看着晓星基督的背影离开酒吧。
过了一会儿,一名满头挑染白发,外貌看来刚硬傲慢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坐到晓星原本的位置上。
“怎么,你们说些什么?”
“我被甩啦。”西华尔对着对方苦笑:“九号,你们该不会也都知道?”
这位被称作“九号”的男人摊手:“同分配在一个队伍,多少能感觉到。”他说:“其实你应该感谢三号;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说破,只是希望保住你这个朋友。他今天把事情摊开来讲,一定是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题。”
“是各各他。”西华尔叹了口气:“各各他的伙伴果然比我们重要。”
“当然。”九号听了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你最看重这个组织;事实上,特种部队解散与否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因为我想留住他的动机一点也不单纯,他才跟我摊牌。”
“你了解就好。”九号拍拍西华尔的肩:“别想太多。今晚起,我们就此解散吧。以后如果遇到麻烦需要我的帮忙,就用老方法连络。”
“嗯。”
“那我也要走了,再见。”
“再见。”
秋天的夜晚比起夏日已稍添凉意,冷风吹得美术馆前树木摇曳,沙沙作响;几片叶子掉落地面,又顺着风势再度卷起,回旋之后才平息潜伏下来。
堕天基督从三层楼高的屋顶向下跳,一个利落翻转,无声无息地落于墙角,然后静静等待第一批美术馆警卫人员巡逻走过。之后,他站起身,戴上手套,打开头顶上的气窗──那是美术馆厕所的气窗,是所有美术馆对外入口之中,唯一没有装上连锁红外线防盗铃的部份;堕天基督只需要一点简单的技巧就可以拆卸它上头的警报装置,避免开启窗户的同时发出声响。
尽管如此,窗户的开口也只小得够让猫、狗之类的动物通过;堕天基督抓住窗台向上跳,站在墙壁面突起的部份,然后从夹克背心的口袋拿出一把螺丝起子,将手伸到窗户里面,把锁住窗棂的螺丝松开。
等到他把扣住窗棂的二十五个大螺丝钉拆掉之后,窗棂立刻被拉扯下来。这么一来,露出的缺口虽然不足以让成年男人进入,却可以让堕天通过。
堕天抓住墙壁上的水管,身体像溜滑梯一样滑入气窗之内。
美术馆的展览走廊上,堕天基督移动的步伐有如幽灵一般,完全不在地毯上留下行走痕迹。他顺着走廊一路往B区展览厅去,轻步跑上停驶的电扶梯,然后穿过正在换展准备的房间,直接来到典藏文物展的专有房间。
一幅幅世界名画原本悬吊的位置现在空无一物;这些名画早在美术馆打烊之后,由中控中心将作品移到地下室的防盗金库。如果堕天基督的目标是这些作品,或许除了他之外,最好加个十字、伏燹或血基督等其中一人协助偷取。但是堕天基督今天的目标,却只是墙壁角落一幅还未贵重到需要如此保护的作品。
那是近现代画家,科利尔文·达魏尔的作品──风。
“风”的画面处理十分具现代性;画者使用多种媒材铺陈在作品上,制造出一个立体的成品;这样成品是一个似人非人的脸孔,不管从任何一种角度来欣赏,都能感受到“人脸”受到强风吹拂而变形的动态效果。
堕天基督从腰带上拿下一个发射按钮。
即使只是近现代画家的作品,能够被收藏于典藏文物展示,也代表着其价值不斐;画作之前除了有玻璃框架之外,还布满敏感的红外线侦测器。
堕天基督朝天花板按下发射按钮。瞬间,强而有力的刀头绳飞了出去,紧紧咬住天花板,堕天基督拉了拉绳子确定负重力,又按下另一个按钮,让自己的身体凭空吊在天花板上。
偷盗者由上而下,于是布置在画作之前的红外线侦测器失去了它的保护功用。
堕天基督从上方打开画作的玻璃框,把里面的作品取出,小心翼翼地拿手电筒在画面上来回照看。
接着,他动了些手脚,又把画作原原本本地放回去。
同时堕天基督晃晃身体,松开支撑他的长绳,双脚朝下站立地面。带着满满的诡异表情,故意上前触摸红外线侦测器;瞬间触动警铃,他随手拿了旁边的花瓶打破窗户,跳出美术馆,消失踪影。
两分钟后,警卫人员匆忙赶来,现场只留碎裂的花瓶、玻璃,以及看似完好无缺的美术作品──“风”。
未到清晨,美术馆馆长以及数位负责保安的高级主管、鉴定科人员纷纷赶到典藏文物展室。
美术馆宣布今日,也就是十月十二日临时闭馆一天。
四位鉴定人员在他们主管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将“风”连框架带画送到鉴定室;他们把图画放置在一个平台上,拆卸框架后准备进行检查。
与此同时,一双淡蓝色,清澈透明的眼睛正饶富趣味地看着电脑。萤幕上显示入侵鉴定室监视器后出现的画面;他悠闲自在地支着头,一手拿酒杯,观看四位鉴定人员,外加一名鉴定科科长五人围绕着画作。
“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十字基督摇晃着水晶杯,然后把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让我来吧。”绽华基督坐在客厅另一头,那刻意瞇细的漂亮双眸残忍地盯视电脑萤幕上面的五人。
十字基督于是把笔记型电脑推到绽华面前,指着Enter键:“按下去就可以了。”
“威力确实可观?”
“伏燹特地组装的炸弹,相不相信就随便你。”
晓星靠在客厅的门边说,身旁是闭目养神的影基督。她感觉像在休息,又像在聆听曲子般静静地数着拍子。
客厅并没有播放音乐,影基督却逐渐哼出她打着拍子的曲调;那是一首二十世纪初的钢琴曲,叫做“之后的诅咒”;原曲创作的本意是诅咒作曲者──佛里达·拉毕尔已死的杀父仇人,诅咒他们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三年前有个知名歌手将钢琴曲填入歌词,成为现在影基督口中轻唱的曲调。
虎基督坐在沙发离其他人最远的位置,狮子们正蛰伏于她的脚边;睡着的伏燹靠着其中一头,趴在绵软鬃毛上,睡得香甜。那头可怜的狮子似乎早就想挣脱伏燹的束缚,伏燹双手却紧紧抱住温暖的狮毛,令牠感到难受而小声低吼抗议。
此时,伏燹睡酸了,改变姿势别过头继续她的美梦。
圣子基督走进来,看到众人而感到意外:“你们还没动手?”
“正要。”
绽华边说,手指按下键盘的Enter。
──萤幕的监视器画面中,惨叫爆出。
就在Enter键被绽华按下的同时,位于鉴定室桌面上的“风”倏然着火,接连一朵火莲般的烈焰,夸张地爆炸炫染而开。
彷佛连火焰燃烧都有一种震荡空气波浪的声音;火焰先是红色,紧接着转变为更加高温的蓝,放肆灼烧毫无预警的五人。
直到五人面像恐怖地倒卧于火海之中,绽华基督满意地露出微笑。
“差不多了吗。”
影基督停止哼歌,张开眼睛,抬头询问圣子。
圣子点头。
于是其他人也一一起身。伏燹基督在虎基督粗鲁的拉扯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醒来,迷迷糊糊看着众人。
“怎么着?”
“该走了;放开我的狮子。”虎基督道。
伏燹这才赶紧把抱着温暖狮子的双手松开,总算得到解脱的美洲狮立刻绕到虎基督脚边,依恋地摩擦主人脚踝。
基督们行动了。
血基督感到讶异地看着手机的来电显示,从病房走出来,到走廊的窗边接起电话。
“怎么?”
“圣子要我打电话给你。”手机另一头是十字的声音:“今晚有好玩的,问妳想不想参加。”
血基督对十字这番有所保留的问话,仅仅思考一秒钟就大概猜测是什么事情:“你说绽华?”
“嗯。”十字道:“妳在放假,可以不用过来;但是圣子叫我问问,她说,妳可能会有兴趣。”
“的确。”血基督扯开笑容:“算我一份。”
十字表示了解:“五点影去接妳,妳们两个一起行动。”
“麻烦影顺便替我把武器带来。”
“好,我会告诉她。”
谈话至此结束,血基督挂上电话。
她转身回到病房,然后对她的哥哥说:“今天我五点会离开。”
“……你们各各他要行动吧。”血基督的哥哥冷漠道:“你们今晚打算做什么,又要去刺杀哪一个政客或大企业家?”
血基督没有讲话,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打转。
但是他又追问:“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
血基督冷冷笑了一下。
“我们今晚的确要解决很多人。”她的笑容带有一种高傲:“即使如此,他们不过是些混帐角色。”
“妳怎么可──”
“哥哥,是你主动挑起这个话题的。”血基督对着她的哥哥缓缓说:“我们这么杀人,和因战争杀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就是看不惯在承平时候的杀戮行动。”
“这和战争并不相同。”
“死的不都是人命吗?”
“因战争而死的是士兵,你们杀的却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原来如此,那么还真是刚好。”血基督故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今晚要解决的,全都是赛亚克里尔士兵。”
漂亮的翻转,一黑一红两道人影瞬息间以悄声无息的技巧,翻入方舟高耸的围墙内。
甫站地,身穿黑色连身长裙的影基督又跳起来,退到身后高大树木,站在细弱的树枝尖头随风轻摆。
血基督那把长剑贯穿一名巡守士兵的脑袋,她抽回剑之后把血水甩向地面。
“我们往哪个方向前进好呢?”
影基督轻巧地跳回血基督身边。
血基督看看两旁,又看看前方士兵们的宿舍大楼。
“先解决这两排宿舍;高级军官的宿舍留给虎和绽华吧。”
“好的!”影基督翻空向上跃,瞬间站立在高有二十三层楼的楼顶;高空的夜风呼呼吹动影基督黑色长裙,挽发后,垂下的十几条细长辫子随风摆动,微微上扬的嘴角因为月光的照耀显得诡异而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