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大张,形成一道强烈的光芒划到后面,却没能伤到绽华基督一丝一毫。反倒是艾勒薇斯,左臂上布满恶心的圆形伤口,流出鲜血。
原本她以为自己赢定了,毕竟当时绽华基督背对着艾勒薇斯,去保护马雷尔第。艾勒薇斯万万没想到在她双手所发出的闪电触碰到绽华基督之前,绽华基督已经快速射出十多根粗大的银针,瞄准艾勒薇斯的胸口──幸好艾勒薇斯闪得快,她侧身让手臂接下银针,否则在胸前开一个洞,如果正好刺中肺脏,早就没命。
艾勒薇斯拔掉银针丢到地上,接着弓起身子挥舞斩马刀飞跃而起,一头漂亮金发飞扬在半空中,手上的刀子与身体化为疾风,朝绽华基督俯冲。
艾勒薇斯的力气极大,加上速度的加乘,绽华基督这回费了一点力才挡下攻击。才刚挡下棘手的斩马刀,艾勒薇斯毫不浪费时间,双手一发电,合着金属制作的大刀直往绽华基督扑来。
绽华基督瞬间把手移开斩马刀,快速往后直退!艾勒薇斯追击而上,把绽华基督逼到墙角,斩马刀往前大推──绽华基督跳上天花板躲过一劫,墙壁已被斩马刀开出一条裂缝!
“粗鲁又没教养……”
绽华基督喃喃自语,落地于艾勒薇斯身后。他料到艾勒薇斯会立刻转身攻击,所以下一秒钟早翻到另一边去。艾勒薇斯追上,斩马刀对着绽华腰斩,她挥动的手势和动作极其漂亮,甚至有一种少见的华丽感。凭良心说,艾勒薇斯的一举一动都富含华贵的气质,不过想必绽华基督绝对不会承认她的这项人格特质。
绽华基督以敏捷速度再闪过了这个攻击。他来到艾勒薇斯身侧,抓起银针,刺入艾勒薇斯背后。艾勒薇斯被绽华基督突然的接近吓住,立刻后退避开银针,斩马刀忽地揍在地上,再挥起来直指绽华基督。
下一步,绽华基督又朝艾勒薇斯逼近。艾勒薇斯使用斩马刀,自然方便其大弧度、大范围的攻击,绽华基督贴近艾勒薇斯身边,只会让斩马刀的机动性大大减弱。
三根银针发出,艾勒薇斯将斩马刀在手上旋圈,唰地把银针切成两半打到一边。并且眼睛不放过绽华基督,趁绽华基督逼上前的同时挥动斩马刀刺入绽华体内──绽华于是在下一刻改变前进轨道闪避刀锋,手握银针,射向艾勒薇斯手臂,艾勒薇斯抽手,斩马刀甩过来,绽华基督伸手夺走刀柄,再一扯力,送出八根银针,艾勒薇斯拱起身子闪过银针的张牙舞爪,接着就发现斩马刀已然脱手而出。
她原本以为绽华基督会以斩马刀作武器攻击自己,未料绽华基督又突然出现于艾勒薇斯身后,斩马刀孤单地在地上打转。艾勒薇斯手肘后推、屈起左腿向后一扫,同时双掌发电,绽华基督却以男人的力气紧抓住艾勒薇斯双手,毫不犹豫地承受电击!
艾勒薇斯相当讶异,但也没有放过这个绝佳机会,立刻加大电流意欲瞬间击毙绽华──绽华基督甚至可以听到闪电发出的唧唧声,他使力一拳揍在艾勒薇斯腹部,毫不因为艾勒薇斯的女人身分而有所留情。
艾勒薇斯闪神。绽华基督的这个拳头相当有力,艾勒薇斯彷佛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炸裂开来。她整个人倒在绽华基督身上,却紧抓绽华基督的身体发电,绽华基督一把将艾勒薇斯转过来,制住难缠的双手,然后轻柔地把艾勒薇斯抵在自己身前。
电流相当微弱,一阵一阵的酥麻传导至绽华手上,绽华不为所动。
“虽然问这种问题有失格调,但这是礼貌。”绽华基督询问艾勒薇斯,口气不是很高兴,感觉自己在做蠢事:“妳投不投降。”
四荒地舞大人的命令是绊住带走马雷尔第的人。艾勒薇斯心想思考,打算与绽华基督周旋并趁机反击,因此她没有马上回应绽华基督的问题。
“……不投降?”绽华基督皱着眉头说出他早已料到的答案。
艾勒薇斯轻轻摇头,金色的长发垂在脸颊上。
“不投降。”
绽华基督于是拿出另一根银针,比之前攻击用的银针还要细小许多。他准确地把银针刺入艾勒薇斯后脑杓,推进去之前,俯在艾勒薇斯耳边轻声说:
“再见。”
艾勒薇斯惊恐──他想做什么?艾勒薇斯身体瞬间僵直,并且尝试攻击绽华基督,绽华基督却已把那细小的银针推入艾勒薇斯后脑──转瞬间,艾勒薇斯竟像一台突然关闭电源的机器,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地板倒下,失去知觉动也不动。
绽华基督半扶着艾勒薇斯放倒在墙角,才走到马雷尔第身边,领着他往楼梯去。
楼梯那边有声音。
没有脚步声,但绽华基督却感觉有人从楼上下来。绽华基督立即带马雷尔第朝窗边靠,反正这里是二楼,往下跳也死不了。
两人才刚退到窗边,楼梯处走入一名火红色长发的男人。一头艳色长发、水色眼眸,英挺秀丽的五官,面无表情,杀气相当沉稳内敛。
男人看到昏迷于墙角的艾勒薇斯,便走到艾勒薇斯身边测量呼吸。他挑起艾勒薇斯下颚,又按着她左右颈动脉,最后从艾勒薇斯后脑杓取出一根银针。
男人完全无视绽华基督的存在,绽华基督也没打算现在就攻击对方。这个时候还是必须将马雷尔第带往安全之处列为第一优先。他斟酌窗外,选定往下跳的窗户,就在这时,右方三公尺的窗户突然应声碎裂,绽华基督拉过马雷尔第,一抹黑影闪入室内,翩然落地。
“影。”
“绽华,你没受伤。”
影基督微笑。
艾勒薇斯在银针被从后脑拔出的瞬间转醒,猛然坐起后发现眼前是四荒地舞。
“四荒大人。”
艾勒薇斯想站起来,却有点使不上力,四荒地舞便拉着她左臂起立。
艾勒薇斯的眉头皱得很紧,她被四荒地舞拉着的每一处都是伤口,四荒地舞手上留着半凝固的血水,却只是摊掌看了眼,没有在意。
十步之外影基督和绽华基督交谈。
“对不起,我被四荒地舞催眠,所以让他跑到这里来。”
“他就是四荒地舞?”绽华基督审视男人,没有特别表示,然后眼睛瞄过影基督左臂上的伤口:“妳带马雷尔第离开。”
“咦?”
“我留住他们两个。”
影基督听了着急:“他们有两人──”
“妳受伤了。”绽华基督淡淡地说:“我会留住这两人。”
“可是──”
“快吧。”
绽华基督之所以催促影基督,是因为四荒地舞的衣内爬出一条黄绿色的恶心物体,那东西拉得又长又直,以与爬虫类相当类似的型态贴着四荒地舞的皮肤前进,像是一尾蛇,然后张大嘴巴咬在艾勒薇斯手腕处。
艾勒薇斯紧盯着绽华基督,她的双眼突然没了焦点。
“那低等生物是什么。”
“不知道。”影基督牵起马雷尔第,开始退往窗边:“小心那个恶心的东西,不要被牠咬到──也不要被牠发出的电流电到,会产生幻觉。”
绽华基督挑眉。
“千万当心。”
影基督踹开一片玻璃,玻璃的碎片如千万闪烁的眼泪往户外掉出。接着有一股气旋形成,看在四荒地舞眼里,却是一团模样半白色的灵魂的聚合体。
影基督与马雷尔第往窗户外跳,踩着那团灵魂聚合成的缓冲,一下子就消失在这层楼。四荒地舞俯冲向前,略过绽华追上影基督。绽华基督射出银针接着扯住四荒衣领,把四荒地舞甩到后面的墙壁上,四荒地舞手上的黄绿色物体唦地像蛇一般咬住绽华基督。
绽华基督抽手的速度极快,但是如果要比反应,绽华基督不会快过影基督。若是影基督曾经被这怪东西咬到,绽华基督可得全神贯注地紧盯对方才有可能闪开攻击。绽华基督甩掉黄绿色的物体,那种绵软的恶心触感留在他手腕上,他看着手腕不留痕迹的咬伤处,有一股酥麻的感觉。
同时,室内传出猛烈的电流。
绽华基督看向艾勒薇斯。艾勒薇斯的双手不断向下倾泄出电流,看起来有如河水般源源不绝。室内闪电的威势很凶猛壮观,艾勒薇斯集中精神,张出巨大的电网覆盖眼前一切,绽华基督行动的空间因此被缩减。艾勒薇斯站在四荒地舞身边沉淀心思,双臂交叉再分开,带出手掌画出的十几条电流,一张张闪电的网子往绽华基督盖去。
晓星基督等人将好几名方舟的囚犯送往艾札拉市西,克莱劳上将的隐身处,便立即折返回方舟,在方舟的围墙之外等待其他人将最后一位囚犯──马雷尔第带出来。
天气很冷。晓星基督踩熄烟蒂,抬头看着黑蓝色的天空。看来今晚将会落下冬天的第一场雪。晓星基督看表,凌晨两点三十七分,距离伏燹与绽华隐入方舟的八点钟已经过了四个小时,现在已是十一月十一号;晓星走到黑色的跑车旁边,拉开车门,低头对坐在驾驶座上的十字说话。
“圣子有打电话来吗?”
“嗯。”十字原本在控制车子的面板──一些普通车子内装不会出现的奇怪按钮──此时回头对晓星答话:“圣子说堕天已经到家。啊,你看,随行也到了。”
晓星抬头,随行基督骑着黑马安静地出现在车子旁边,足足比车顶要高出许多。
“还没有人出来?”随行基督看了看现场,只有十字和晓星,感到奇怪:“血呢?”
“那边。”
晓星指着方舟围墙上面一抹静伫着的黑影,是血基督,握着她那把“黄龙”剑注意方舟内的情况,脚踩的围墙两边,则是十几具士兵尸体。
“……里面的状况如何?”
晓星基督一面点烟:“伏燹他们带走的马雷尔第在A栋,所以九荒全部都聚集在A栋监狱;B栋与C栋只有普通士兵,我们没遇到大问题就把其他人带出来。”
随行基督觉得奇怪:“九荒人力够,为什么没有分工守住B、C栋。”
“我也很想知道。”晓星基督扯笑:“你不觉得九荒们很不积极?态度似乎是只要守住A栋的马雷尔第,其他监狱跑了谁都不管。”
“……扯后腿。”
“你也这么觉得。”晓星基督戏谑地笑着:“这是我和十字的结论。”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随行基督将一头长发放开,然后又重新束起。他从马背翻到地上,接着跳到围墙上与血基督交谈,晓星替他看管马匹。
血基督与随行说了两三句话,随行又回来牵走黑马。
“我绕到另一边,到时候接应其他人,你们接到马雷尔第就先走。”
“嗯。”晓星基督呼出香烟:“各各他见。”
随行翻身上马,扯动马头便往另一边跑去。
等随行的身影消失,晓星基督又点燃下一根香烟。
十字基督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皱着眉头说话:“血还没看到人?怎么这么久。”
晓星摊手:“你想进去看看?”
“……算了吧,到时候被骂多管闲事。”十字基督无奈地缩回车内。晓星基督又看了一眼血基督,却见血基督一双紫黑色的锐利眼瞳紧盯着他们后方。
晓星回头,有个人伫立在很远的街灯下,口中含着香烟看着晓星的方向。
白亮的路灯照耀出对方一头金发与深沉的蓝绿色瞳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英挺的脸部勾起一丝略带杀气与观察的表情,然后看看十字、看看血,又看看方舟内的几栋大楼。
A栋监狱一半以上的楼层陷入橘红色的小型火海,但是因为火势不大,只能隐隐觉得监狱的玻璃窗内透出红色火光;另一栋大楼是宿舍,因为十月十二日的爆炸成为焦黑色的废墟,此时在黑暗中给人阴森鬼气的感觉。男人盯着站在围墙上的血基督好一阵子,那种眼神让血基督很不愉快,将之归类为挑衅。血基督瞇细眼睛,杀气腾腾,如果不是她需要注意方舟内部的状况,现在或许已经拔剑出鞘,要了男人的项上人头。
男人是西华尔。西华尔·艾克曼。
晓星基督并不明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距离上次在酒吧与西华尔道别,晓星已很久未与特种部队的朋友联络。西华尔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晓星基督看似漫不经心的点起下一根烟,此时西华尔把原本嘴边的香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熄,拿出衣袋内的烟包掏出新的一根。
……换牌子了。
晓星基督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不再观察西华尔。
西华尔开始抽烟是跟晓星学的,而且好几年来都抽与晓星同一个品牌的香烟,今天他却换了一个牌子。晓星不明白对方是否想要暗示或警告什么,还有西华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纯粹是正好站在那里,或者有任何目的?
晓星基督心里设想一个最糟的可能性:西华尔如果站在九荒那边。
但是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西华尔身为军人,无理由投靠赛亚克里尔。
那么,若是站在国家警察的阵营?
晓星基督嗤了一声不想再猜测。十字基督还在玩弄仪表板上几个特殊按钮,一边调整后照镜。
“他走了。”
“嗯。”
“……所以,那位是谁?”
十字基督借着后照镜,一路看西华尔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然后转头问晓星:
“你的朋友?”
“特种部队的朋友,我们同一队的,二号。”
“喔。”十字思考了两秒顿悟:“就是那个──”
晓星的表情很狼狈:“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十字笑着摸摸下巴:“那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绝对不是偶然。”晓星基督皱着眉头想。
天气更冷了点。
夜晚的星幕一明一灭,米实利密教堂的墓园吹过一阵冷气,有个穿黑衣的老神父坐在台阶上仰望天空。拂面的风很寒,老神父抱着热水袋取暖,他望着天幕的一双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却以一种仿如沉睡般的安详在感受世界。
“……好咸啊。”
老神父自言自语。他放下水袋站起来,拾起旁边的锹铲,走到墓园的洞里挥动锹铲挖土。那个洞的形状像是墓穴,往另一边看去,已有三个挖整好的洞穴,旁边都放着一朵向日葵。
向日葵颜色鲜艳,摆放在黑夜里的墓穴,怎么看都很奇怪。老神父继续铲土,洞穴越来越有坟墓的样子,等到老神父满意之后,便从墓里爬出来,将锹铲丢到一边松口气。
“真是累人。”
他擦擦汗,走回台阶边拿起水壶,打开来喝一口后又放回地上。
有一名年纪约在十五岁左右的绿发男孩坐在教堂屋檐边,此时往下看着老神父,在那之前都安静地彷佛并不存在。男孩手上拿着一台DS,戴着耳机,跳到台阶下面,便把DS关上收妥在口袋,拔掉耳机。
“你家主人健康状况还好吗?”
瞎眼老神父笑瞇瞇的问,伸手想要拍拍男孩的头,男孩却不高兴的躲开。
“我奉命来看看您。”
“我知道。你家主人健康状况还好吗?”
“老样子。”男孩耸肩道:“不好也不坏。”
瞎眼老神父和蔼地笑笑。
“你回去吧,其他人应该不知道你来了。”
“嗯。”男孩点头。
“好了,快走,天气冷别着凉,需要我借你一件大衣?”
“当然不用。”
绿发的小男孩跳上屋顶,戴上耳机后将MP3的音乐调到最大,翻到另外一边去。
瞎眼老神父听到耳机内倾泻而出的音乐,是佛克纳威乐团的新歌曲,老神父当然听不太懂,但是却觉得有趣。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把音乐开这么大声──老神父一边心想,一边露出微笑。也因为男孩的音响声音极大,让老神父一直到男孩完全离开教堂的范围之前,都掌握着男孩的行踪。
男孩离开后,墓地的方向出现一名小女孩。
女孩子只有八岁,红通通的脸蛋,有一头又蓬又卷、蜜金色的长发,戴着白色的发带,身上穿着一件红色与白色相间的哥德式洋装,使用许多蕾丝和绣花,把双手和脖子盖住,短蓬蓬裙下则露出漆黑色的高统袜与娃娃鞋。
小女孩睫毛很长,眨呀眨的,甜甜笑看着老神父。
“妳也来啦?”
老神父侧着头问。小女孩明明站在他右手边,他却看着前方说话。老神父与其他人交谈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即使双眼失明,他灵敏的双耳永远能够清楚分辨来客的方向,但这位小女孩却是让老神父唯一无法掌握的人物。
“呵呵呵呵……主人叫我今晚来看看您,爷爷您果然有意思。”
小女孩笑得眼睛都瞇起来,变成一条细缝。她开心地弯下腰,想要把沉重的铁锹举起,但似乎一点也使不上力。于是小女孩很快就放弃这个玩具,转而跑到台阶旁边的外长廊,趴在教堂的窗户上。
老神父不清楚小女孩的来意,因此略带紧张。他尽量让自己的感官追踪小女孩的方向,但是小女孩移动的速度太快,且又异样的安静无息,就像鬼魅那样让人无法感觉存在。老神父并不确定自己面对的说话方向是不是小女孩的正确位置。
小女孩粗鲁地把窗户上一个十字架雕刻拔下来,拿在手上把玩,一直咯咯笑着,然后跑进墓园,把十字架插在墓园的其中一座坟上。
“……塞万唯尔国家警察大队。爷爷,您埋葬的这位死人真有趣!”
小女孩念出老神父替坟墓做的简易墓碑上面刻着的死者身分,又用力把十字架插到坟前的土堆,蹦蹦跳跳回到老神父身边。她在老神父前面走来走去,绕着老神父转了几圈后才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