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华、堕天、以前家族里那些分支,还有高中和大学时候那些学弟妹。常常妳只要开口一个要求,他们全都乖乖照着妳的吩咐办事。”
  虎基督并不认同十字这番话:“哪有这种事,至少绽华从没按着我的要求做事过。”
  “可是不管妳说了什么,他绝对死死的放在心上。这种让人拼死卖命做事的魅力,我学也学不来。”
  “……你学这种事情做什么啊。”
  虎基督有些没好气地说。
  沉寒阴郁的夜晚,天上飘落着数不尽如花瓣般的白雪,夜幕下,城市悄然无息。一抹弦月高挂天际,映衬天边些微的模糊光影,使得天空看起来更遥不可测。
  血基督翻身,跳上美术馆的红砖色墙壁,沿着刻满精美壁雕的古迹墙面向上爬走,翻到顶楼以后,与早已伫立在顶楼等待的影基督招呼。
  “十字呢?”
  “在那里。”
  影基督从屋顶上遥指,血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看到十字基督站在红砖建筑另一面墙角的窗前。他似乎正忙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竟看到他将整面窗户打开,警报器无声无息。
  “……他破解了?”
  血基督不可置信;影基督笑瞇瞇。
  “十字下午进去里头动过手脚,当然不是刚才随便两三下弄一弄就瓦解保全。”
  血基督颔首表示了解,她们两人跳下屋顶,一路降落到十字面前。
  十字基督旁边放置着一个很大的正方形物品,用布盖着,又扁又轻。血基督拿起来,与十字确认后第一个跳入窗内,影第二,十字最后。
  血基督等人带着那个正方形物品,毫不犹豫地朝典藏展室跑。他们在地毯上利落移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三抹影子如鬼魅般划过幽暗的各大展厅,连空气浮动的痕迹都彷若未曾留下。五分钟后,三人来到今晚的目的地。
  血基督将布幔掀开,她所抓着的正方形物品原来是月桂之女丝德琳的肖像画,与十字眼睛正盯着的、挂在墙上的画作一模一样。十字检查被挂在美术馆墙上的丝德琳肖像画真迹,侦测红外线,同时影基督已经戴上硅胶手套,扶着真迹的画框,轻巧地将那幅肖像取下,并协助血基督把他们带来的图替换上去。
  十字替被取下的原画盖上布幔,向另外二人做了个眼神。
  他们开始往美术馆外移动。
  堕天基督的影子出现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警卫面前。
  警卫不过眨了个眼,原本想抽烟,等他反应过来,当场感觉自己的脖子阴凉无比。他好奇地伸手朝颈边探看,摸到的却是比冰块还要寒冷的鲜血。
  堕天基督就站在警卫的正后方,手上戴着手套,拿着一把冷森的匕首。他朝前走,匕首划过另一个正朝这边赶来的警卫,下一秒钟,他本人已经移动到十公尺外的电梯附近。
  晓星基督含着香烟,从另一边的走廊缓缓出现,与堕天招呼。他空着两只手,任凭最后一个脖子被扭断的敌人沿着墙壁坐卧地毯,一派的泰然轻松。虎基督站在左方,她的右脚鞋跟停在一个貌似管理人员的壮年男人颈前,高跟鞋的鞋跟部分探出尖锐的锥状物,顶端完美地划过男人脖子,鲜血还停留在鞋跟末梢。
  晓星基督熄掉他的香烟,没有交谈。虎基督放下右腿,那男人立即滑坐地面,头歪一边动也不动。她看了堕天一眼,转身戴上硅胶手套,按上楼的电梯按钮。
  他们三人坐电梯直达十楼,待电梯门打开,堕天的身影最先消失,出现在伫立于电梯旁的两名警卫面前。警卫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堕天手上的匕首已经深刻地划穿他们咽喉,鲜血爆流在墙面上,警卫们发出低沉的挣扎声,坐卧地毯。晓星和虎慢条斯理地移动,领堕天朝办公室格局的某个展览厅走。
  那是个四周都由透明玻璃围成的房间,中央放置一个高耸的台子,由玻璃罩盖住,里头孤立着一枚闪闪发亮的宝石;定睛一瞧,是颗澄澈剔透的粉红钻石。
  晓星将口袋的东西拿出,也就是之前在酒吧由堕天偷来的宝石戒指。他丢给堕天,同时虎基督抬起右腿,鞋跟的尖锥将玻璃门划开一个半圆,轻轻一推,玻璃门便裂成两半。
  堕天一个人进入玻璃屋,往中央的粉红钻石走。他的动作很快而且很利落,把戒指倒印在玻璃罩旁一个凹槽内,输入一串号码,接着又把自己的左眼凑近凹槽旁边的角膜辨识器,哔哔两声,玻璃罩机械化地缓缓开启,粉红钻石就在眼前闪闪发亮。
  他将钻石小心翼翼地取出,同时间警报大响,堕天基督却若无其事地退出玻璃屋。晓星基督已将一个精致的透明盒子拿出来,让堕天把钻石嵌入盒内凹槽。晓星盖上盖子,堕天并伸手取出左眼内的角膜片,眨眨眼。
  “可以了?”
  “嗯。”
  简短的几句话,虎基督跳起来,晓星则拉过堕天闪避后方出现的连续子弹。他们朝子弹射出的方向望,连续数位拥有强大火力的职业佣兵依序从转角后的墙边出现,不可置信地看着敌人,像是在质疑“真的有人偷钻石”这件事情。
  晓星抽出手枪,堕天把玩着匕首;虎基督什么也没拿就冲了过去。那些佣兵似乎被吓到,对于空手朝他们过来的虎基督措手不及,最前面拿霰弹枪的人直接吃了虎基督一脚,目睹他的霰弹枪被虎基督抛向墙面,力道大到枪身当场裂开。
  第二个人被晓星掠过虎基督发下的子弹击中前额,向后一仰目瞪口呆。虎基督右脚鞋跟的尖锥划开下一个人咽喉。堕天追在虎基督后面跳起来,直直给连续两个朝他扣板机的男人左右眼各犀利一刀,然后左脚踹向其中一人,将对方踢退好几公尺,追上去压住对方,划开他脖子,鲜血喷洒在堕天的衣服上。
  晓星的子弹连续发射,耳边都是手枪发出的射击声响。除了三枚子弹打中墙壁,其余全部命中敌人,晓星追上虎和堕天,扭开一个虎闪避的家伙的肩膀,一拳把他打上墙。堕天翻身跃起,由原本居于后方的位置移到前面,右脚朝左扫,剎那间就把一个大男人重重摔出去。那男人被摔得头晕目眩,眼睛有些睁不开。堕天的匕首并朝男人颈边逼近,男人奋力挡下他的攻击,想要站起来给堕天一拳,堕天立刻更换武器,手枪一发就打死他。
  “先走,警察快到了。”
  虎基督朝晓星和堕天通知,解决最后一个倒在地上还有微气的敌人,直接用鞋跟刺中男人心脏。三人若无其事地按了下楼电梯,一下子就回到大楼一楼。
  雪停的晴朗上午,路上行人悠闲来往,艾札拉市中心东区有名的名牌街──伊曼纽街左侧停车格内,刚刚停妥一部香槟白色轿车,从副驾驶座走出一名拥有黑色长发的绿眼女人,驾驶座则是戴着棕黄色墨镜,金色短发微微盖住脸庞的英挺男人。女人打开后座车门,把另一名黑色长卷发的女人拉出车子,第二个女人手上还抱着一名睡着的婴儿。
  “……烦死了,圣子,我在车上等你们不行吗?我绝对不会睡着的!”
  完全没有说服力的一句话;圣子基督亲切地告诉抱怨的伏燹基督:
  “不可以,今天帮依瑞丝杜斯买新衣服,至少妳这个行动婴儿车要把她抱进来才行。”
  十字基督在旁边偷笑,伏燹相当不满地朝他身上揍了一拳。
  “为什么我是婴儿车啊,这种莫名奇妙的工作十字比较适合吧!”
  “不行,如果我抱着依菈被狗仔队拍到,就不好玩了。”十字基督将他的墨镜更完美地包裹住英秀的脸庞:“所以只能麻烦妳,辛苦啦。”
  “你们这两个吸血鬼!”
  伏燹基督很不开心,但同时圣子已经把她拉离车子,让十字锁上车门。伏燹低头看着沉睡在她怀中的依瑞丝杜斯,心里十分忌妒。
  一台雾黑色轿车此时平稳漂亮地停驶于十字的白色轿车后方,伏燹看到后立刻跑过去,催促驾驶打开车门。
  驾车的是晓星,他才刚从车内出来,伏燹就想把手上的依瑞丝杜斯塞给他。晓星有些错愕,不明所以,正想开口询问伏燹的意图,圣子和十字已经快步接近这头。副驾驶座的随行也开门下车,圣子示意旁边一家婴儿用品店。
  “我们先逛这家。晓星、随行,你们要挑西装可以去那间店,等我和十字买好依瑞丝杜斯的东西再去找你们。”
  “咦?我以为晓星你也要帮小依菈买衣服?”
  “没有,我和随行要订西装,圣诞节要用。怎么?”晓星基督眼神带着笑意看着伏燹,猜测她大概又被圣子逼着做什么事情。
  “帮我抱小依菈,我才不想一直抱着她看她睡觉!”
  伏燹蛮横霸道地说,把依瑞丝杜斯交给晓星,似乎因为不够温柔的缘故,依瑞丝杜斯移动了身体,缓缓睁开眼睛。
  “啊,妳弄醒她了。”
  十字低呼,伏燹愣了愣。
  依瑞丝杜斯的小手伸到眼前,有点不适应外头耀眼的光线。伏燹拉紧包着依瑞丝杜斯的衣服怕她着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依瑞丝杜斯也盯着伏燹的脸,格格发出灿烂的笑声,抓着伏燹的衣服想和她玩。
  “呃呃,怎么可以──”
  伏燹基督本想把依瑞丝杜斯丢给晓星,谁知道依瑞丝杜斯紧攫着她衣服的袖子,完全不肯放开,然后又伸手去玩她右手上戴的银色指环。伏燹吓得缩手以防她拿走戒指,依瑞丝杜斯立刻放弃,改抓着她胸前衣服,一对无辜纯洁的眼睛睁大看着她,黏在她怀中动也不动,一点也不愿意离开伏燹。
  晓星给了个抱歉的表情表示他帮不上忙,换来伏燹更着急气愤的表情。
  “依瑞丝杜斯喜欢妳,这是个好现象。”圣子夸赞,当然伏燹绝对不会认同这番话:“好了,快点吧,尽快买完依瑞丝杜斯的衣服,还要和其他人吃午饭。”
  “之前影不是替她买一堆了吗……”
  “那些都是冬天的衣服,我们要替她准备春天的新装才行。”圣子和十字催促伏燹走入婴儿用品店;晓星和随行交谈了几句,往街道对面的Amos男装订制店走。
  婴儿用品店内贩售的商品琳琅满目、五花八门,十字和圣子到处看看,替依瑞丝杜斯添加许多用品。
  伏燹找了张椅子抱着依瑞丝杜斯没好气地坐下,怀中的婴儿起先抓紧她胸前长发,后来转移焦点玩弄伏燹戴着的芙蓉花钻石项炼。伏燹基督一个不注意,依瑞丝杜斯抓起坠子塞入嘴中,吓得伏燹赶紧抽出坠子,用婴儿脖子上的围兜擦掉坠子上头的口水。
  “我后悔了,妳还是睡个觉我比较轻松。”
  伏燹低头看着依瑞丝杜斯对她抱怨,不过依瑞丝杜斯只是笑得更开心地看着她,那对漂亮的深紫色眼睛瞇了起来,伸着满是口水的手朝伏燹脸上摸。伏燹按下她的手,擦干口水,抓着她的腋窝把她抱在面前,让依瑞丝杜斯的双脚旋在半空中。
  “妳这个难缠的小家伙,已经不想睡觉了?”
  依瑞丝杜斯伸长两只手格格笑个不停,伏燹基督的嘴角不知不觉也往上扬起。过了会儿,她觉得手酸而把依瑞丝杜斯放在腿上,依瑞丝杜斯却不想要她抱,朝地板的方向挣扎。
  “不可以不可以,这边地板不干净。”
  伏燹重新抱好她,但依瑞丝杜斯一点也不安分,伏燹基督只好抓着她站起来,一直哄着她,带她到处走走看看。
  圣子和十字正大肆替依瑞丝杜斯添购衣服,十字抓了双鞋走到伏燹面前,替依瑞丝杜斯套上,那双有着夸张红点的白底球鞋,穿在这么小年纪的婴儿脚上实在滑稽可爱。不过伏燹不喜欢那颜色,挑了另一双浅蓝与白色相间的图案,坚持要买那双。
  她随手抓了军帽模样的软毛线帽套在依瑞丝杜斯头上,带她照镜子,依瑞丝杜斯吃惊地望着镜中自己,朝镜子不断伸手想要触摸对方。这个举动引来伏燹的嬉笑,开始乱抓配件给依瑞丝杜斯试穿,然后抱着她到处照镜子。
  “……伏燹看起来很开心嘛。”
  十字眨眨眼,有些意外地说;圣子若无其事挑了一件牛仔吊带裤,并指示店员保留依瑞丝杜斯的尺寸。
  “她本来就和依瑞丝杜斯处得很好,只是太懒了而已。”
  伏燹基督抱着依瑞丝杜斯绕到玩具区,带领她的小手去触摸每一种玩具,教她玩游戏。她看到一名拥有暗金色短发的三十出头男人,正带着大约三岁左右的金发小男孩,在挑那些给比较大一点年龄幼儿玩的玩具。
  那个男人的发色非常漂亮,相当有质感又沉稳的暗金颜色配上眉下深绿色的熠熠眼睛,询问应该是他儿子的小孩要挑选哪一个玩具。
  三岁的金发男孩牵着他父亲的手,要他父亲蹲下身子,然后依附在男人耳边讲了些悄悄话,害羞扭捏地看着他父亲。男人露出和蔼笑容,拍拍他儿子的头,拿起一盒乐高和另一盒小火车模型交到儿子手上,小男孩开心地抱住年轻爸爸,甜甜地道着谢。
  年轻的父亲于是牵着儿子的手往结帐柜台走。他回头望了眼伏燹,并没有特别注意她,不过确实和伏燹有一秒钟左右的视线交会。
  伏燹基督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此时怀中的依瑞丝杜斯身体往前倾了些,伏燹基督赶紧低头抱好她,就没有再深思关于那年轻男人的事情。
  十字和圣子最后又挑了一件很轻的浅蓝色风衣外套给依瑞丝杜斯。伏燹抱着依瑞丝杜斯从玩具区走回他们这头,依瑞丝杜斯手上紧抓着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圣子伸手摸了摸玩偶的材质,是柔软不伤婴儿肌肤的毛巾布,而且容易洗,因此认为可以买下来。
  “她有看到其他玩具吗?”
  “没有,除了小兔子之外一概没有兴趣。她应该很喜欢兔子抓起来的感觉吧。”
  伏燹附在依瑞丝杜斯耳边说话,依瑞丝杜斯一边吸着手指一边抓紧小白兔,在店员把小白兔拿去结帐的时候,还一直朝着它伸手呀呀叫。伏燹轻哄着她,一会儿又把剪掉招牌的兔子交回她怀中,依瑞丝杜斯立刻发挥惊人的力气牢牢拥住,再也不肯放开。
  “既然只剩结帐工作,我先带她出去走走。”
  “嗯,等一下还要和绽华他们吃午饭,妳别走太远。有带手机?”
  “当然有。”
  圣子与伏燹说完话之后便转头与店员确认购物清单,十字则翻找信用卡准备结帐。
  伏燹抱着依瑞丝杜斯走出婴儿用品店,替她拉紧衣服抵挡寒风,左右看看要往哪边逛。对面的街上开设多家相当有名的老牌西装店,同一边的左右则都是名牌服饰,诸如LionelNathaniel、Fournier、Emperor之类的牌子。伏燹不缺衣服,目前也不想买,便转身往下一条街走,她记得那边有家新开幕的精致糕点店。
  过了马路,伏燹抱着依瑞丝杜斯走捷径,带她穿过挟长的防火巷,头上阳光瞬时被遮去大半,只剩下割划过的光影痕迹。怀中的依瑞丝杜斯牙牙发声,像是在与小兔子交谈。伏燹基督嘴里哼着儿歌,脚步轻快地朝防火巷另一头走,拍拍依瑞丝杜斯,换个姿势抱稳她。
  “乖乖,带妳去买好吃的奶酪塔,小依菈。”
  她的心情极好,冬天的强风吹拂在脸上一点也不觉得寒冷,怀中的依瑞丝杜斯像是呼应她的好心情,也喃念着宛如旋律般的声音。
  此时,伏燹的手机微微震动。她伸手从口袋内拿出来翻盖,打电话的人是晓星。
  “哈啰,怎么了?”
  “妳人在哪?”晓星基督和缓地问:“圣子和十字已经过来西装店,我和随行也都挑好布料,就差妳和依瑞丝杜斯而已,绽华他们在餐厅等我们过去。”
  “等等我,你们的动作怎么这么快?我要去下一条街新开的甜点店买奶酪塔,你们也要吗?”
  “嗯,随便买一点回来。可是妳有带信用卡?”
  “有有有,我还不至于冒失到这种程度。”伏燹基督因为单手抱着依瑞丝杜斯,很快便手酸,换了一边讲电话。
  “那么,等我回去吧,大概十分钟以后就回来找你们。”
  “嗯,再见。”
  “拜拜。”
  伏燹挂上电话,正要走出防火巷,蓦然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