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社会机构而言,它是否确实像天体机构和人体构造一样,被一般规律锁控制?它确实是一有机和谐的整体吗?一种特别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不就是其中并无任何组织吗?一切有上进之心的热心人、一切领先一步的政论家、一切站在人类面前思想家,他们今天所努力寻求的不正是一种这样的组织吗?就拿我们人来说,我们难道不是一些简单组织在一起、独立自主的、各自为政的个体吗?无数的平民,在异常艰苦地顿断续续重新获得所有的自由之后,不是在翘首以盼一位伟大的天才出现,以便把这些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装进一个和谐的整体中吗?有破有立,在破坏之后,难道不是更需要建设吗?
  不能把这些问题归结为一下简单的描述:社会能否彻底摆脱成文法、规章以及惩罚镇压措施?每个个体能否不受限制地运用展现他的能力,即使这可能会影响到他人的自由,或者会使整个集体蒙受损失?抑或是,一切任其自然这个准则能不能被看成是政治经济学的绝对公式?我个人的意见是,如果这就是问题症结所在,那么,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解决的办法。经济学家们抱持这样的观点,他们认为一个人可以做这些坏事,例如杀人、破坏、放火,而社会是无能为力的,也就是说,社会没有限制个人的权力;他们说,针对这样的行为,即使并无专门的法律法规来禁止,基于社会公德,不满和抗议也会自然出现;所以,这种抵抗就是人类的铁律,是自发出现的;不需要民法或者刑法来加以阻碍,它们只需对这些一般规律的作用加以调节,因为它们发挥作用也必须仰仗这些规律。此种建立在人类一般规律基础之上的社会组织,同那种人为的、后发的、想象的、臆造的组织是有本质区别的,后者无视这些规律,否定它们,甚至藐视它们。可惜的是,这一组织正是一些近代学派一心想要强加于人的。
  因为,假设存在不依据成文法而能对人来生活起作用的一般规律,而且成文法就必须研究这些一般规律,在此基础上,对其进行调节;这种规律可以是针对某种研究对象的学科,政治经济学得以应运而生。相悖的看法是,假设社会是一项人类的发明,就如同卢梭的说法,人只是些惰性物质,只有一个伟大的天才才能给予其感情与意志,动作与生命,那么,政治经济学显然不成立;这样一来,只存在无数可能的和偶然的安排,国家的命运就只能有赖于某个创始人,而这个人却是仅仅出于偶然才负起这种重任的。
  在这里,我不想花费大量文字篇幅来论述社会是服从于一般规律这一准则。我只想明示某些事实,这些事实虽然失之通俗,重要性却不言而喻。
  卢梭曾说过这样的话:“唯有思辨哲理,才能让我们观察身边琐事。”
  这些琐事正是我们在其中生活和活动的社会之一系列现象。由于惯性,我们对这些现象已经视若无睹,除非这些现象出现异常,才会吸引我们去观察它们。
  试举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来说,例如一个乡村木工师傅。在观察比较他对社会所作的贡献和他从社会所得到的报酬之后,我们会立刻发现其付出和所得之间明显而巨大的差异。
  这个木工师傅终日刨木板、制作桌子和柜子。在这种情形下,毫无疑问他会对自己的境遇心生不满。然而为交换他的劳动,这个社会为此付出的是什么呢?
  首先,提供给他衣服。作为木匠,我们可以确信这些衣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亲手做过这些衣服的任何一部分。然而,这些衣服就算很平常廉价,也必须经过大量的劳动、行业、运输、灵巧的发明,才能成为成品,供他使用。在这个过程中,美国人生产棉花,印度人生产靛青,法国人生产羊毛和亚麻,巴西人生产皮革;然后所有这些物资必须集中到各个城市里去加工、纺织、染色,等等,这样才能做成衣服。
  然后,提供给他食物。供应给他的每天早上吃的面包,是农人种出来的,这些农人必须开垦土地、圈围耕田、耕作、施肥、播种;必须小心预防收成被抢;必须采取一定程度的安全措施,既要防天,也要防人;必须花费劳力收割小麦,然后研磨、捏揉和调制;再这一复杂的过程中,必须有一些人人把铁、钢、木材、石头加工成劳动工具;必须有一些人使用畜力,另外一些人则利用水力,等等;在所有这些过程中,每件具体而微的事情,无论是在空问上还是在时间上,都要大量劳动参与其中。
  除此之外,这个人每天还需要适量的食糖,食油,使用若干生活器具。
  当他生了儿子之后,要送他的儿子上学,接受学校教育;这种教育虽然作用有限,但提供这种教育的老师需要认真研究教学工作,学习前人的经验,接触各种难以想象的知识。
  他走出门去,展开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宽敞明亮的铺石路。
  在发生利益纷争的时候,他要找律师们来维护自己正当的权益,请法院的法官们来做出公平的裁决,请执法官员们来使判决得到严格的执行。提供这些服务的人,需要先获得足够的知识,因此需要学问以及必要的生存手段。
  作为教民,他需要定期上教堂去做礼拜。教堂本身是一座超出想象的纪念物,而他带到那里去的那本《圣经》,则是人类智慧的更为不可思议的产物。在教堂里,他的道德得到提高,他的精神得到引导,他的灵魂变得崇高;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需有另一个人做好下面的事情,他能够先行涉足图书馆,进入修道院,去汲取人类传统的一切知识源泉,他还要能够不必为自身的衣食住行而操心,才能不遗余力地精修自身。
  这个木工师傅如果外出旅行,他就会很快发现,为了节省时间和保持精力,别人已在他之前做了很多事情:翻整了土地,填实了沟壑,打通了山岭,架起了桥梁。他们为了减少摩擦力,让车子在石块路上或者铁轨上前行,而且还利用了外物,驯服了马匹或者发明了蒸汽机,让人类出行更加方便,等等。
  让人吃惊的是,这个木工师傅从社会那里得到的供给,如果与他凭借一己之力可能得到的相比,实在有天壤之别。确实,他在一天之内所消费的东西,是如此之多之复杂,如果只是凭借他自己的劳动,就是用花上一千年也不能生产出来。
  更奇怪的是,这不是个例,所有人都处于同一情况。社会的每个成员都消费了千百万倍于他自己所能生产的东西;然而每个成员却丝毫不曾剥削偷窃别人的劳动果实。更仔细地观察,我们就会发现,这个木工师傅是用他的服务,来换取向他提供的服务,他并不亏欠谁。如果他真实地记下所有的账,人们就会相信,他所接受的东西是理所应当的,是用他自身的技艺去偿付的;任何为他提供过服务的人,都接受了或将要接受他的报酬。
  因此,关于社会机构本身,它必须符合两种特质:既要十分精巧,又要十分强大,因为它导致了奇异的结果,而且还将维系下去:每个人,即使是未收到命运青睐,被命运安置在卑贱地位的人,在一天之内所得到的物质满足,也要多于他个人在几百年内所能生产的。
  不仅如此,如果读者结合自身,就会发现这个社会机构其实更为精巧。
  现在我们假定这个读者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在巴黎求学期间会做些什么呢?他在那里又是生活呢?很显然,为了满足他的物质精神生活需求,社会会向他提供诸如食品、衣服、住所、消遣娱乐、书籍、学习工具,总之,名目繁多的各种东西;仅仅把这些东西的生产过程复述一遍就需要大量时间,更何况要进行实际的生产制造。这一切不知需要以多少工作、汗水、疲劳、体力或者脑力劳动、运输工具、发明、交易为依托,为了获得这些满足,这个学生又向社会提供了哪些服务,以作为交换条件呢?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在准备向社会提供某些服务而已,并没有实际的服务。这样两相对比,那些从事积极的、实际的、生产性的劳动的干百万人,又是如何把自己的劳动成果转让给社会的呢?为了解释这个过程,我们可以尝试说明如下:这个学生的父亲曾是个律师、医生或商人,以前也许对社会提供过某些服务,为此,他可以要求将来享受服务的权利,而是当时的服务,他可以在他认为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以及用他认可的形式向社会要求取偿。我们现今所处的社会,疲于偿付的其实就是这些遥远的、过去的服务;更为奇怪的是,如果人们在意识中去恢复为达到这一结果而应进行的无数交换活动的过程,就会明白,每个人的劳动其实都已被偿付;就会明白,这些权利经过很多次转让,直到通过这个学生的消费而使一切达到了平衡状态。这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很显然,社会若不服从一种非常巧妙的规律,它就不能显示出如此复杂的结合,特别是这种结合在民法、刑法很少见到。如果有人坚决对此加以否认,那么,此人就是自欺欺人。这种规律正是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
  另外值得我们注意的一件事情是,在一日之间养活一个学生的无法进行价值估算的交换活动中,其绝大部分都不是直接完成的。这个学生今天享受的无数东西,都是前人的业绩,他们中许多人早已离开人世。然而这并不表示那些人没有获得报酬,他们在生前都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满足,虽然今天享受他们劳动成果的人并未为他们做过什么。事实上,他不认识他们,也永远不可能认识他们。读者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就会获得力量,虽然他自己也许并未意识到这个力量进入了他的思想,去发动各国、各族的人们,甚至就有力量去发动各个时代的人,包括白种人、黑种人、棕种人、黄种人在内的所有种族。他有这样的能力,前人和后代都在满足他现时的需要;而他之所以拥有了这种可怕的力量,就是因为他的父亲过去曾提供过服务,享受到他父亲服务的人,从表面上看,可能和现在的人毫无共同之处,然而两者完全有可能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通过各自的付出和满足,制造了一种平衡,即每个人都做出了贡献,并接受了分内的报酬。
  事实上,如果社会中不曾存在这种不为我们所左右的自然而巧妙的组织机构,上述的一切还能出现吗?这样不平凡的现象会不会只是一种空想?
  当前,人们言必称发明一种新组织。任何一种思想家,不管人们对他的评价是多么的高,也不管人们相信他是怎样的权威,他是否的确能设想出并推行一种组织,而这种组织比之前所指出的组织更为高明呢?
  前面所谈到的那种组织,其机构部件、原动力和动机,各是什么呢?
  机构部件由一些人组成,这些人善于学习、敏于思维、善于推理、知错就改,他们因而也能够影响机构本身的进化或者退化。这些人能够承受痛苦,也会感到满足,因此,他们才不仅是机构部件,而且还是原动力和动机所在,因为活动的根源和动力就在他们自身之中。不仅如此,他们还是机构的对象和目的,因为一切最终的解决方案最终总是体现在个人的满足和痛苦上。
  然而人们也注意到,在建立这种强大的机构的过程中,活动、发展和进步(被有些人承认承认),许多机构部件不可避免地、必然地受到损害和被压碎了,...剩余内容请长按扫描二维码或下载丁香书院APP继续免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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