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常春娥给梁大芬夹了一筷子菜之后问:“大芬,在那边还习惯吧?没妈妈在家里照顾你,你不会不懂事吧?”后面这句话是问赵兵的。
赵兵正在抿一口白酒,一下子呛住了,头撇在一边咳嗽,等平定下来之后,脸红脖子粗的笑着说:“挺懂事的,我妈一直夸她是好媳妇呢?说她是我们村里的模范媳妇。”
常春娥心头一甜,自己教的女儿终究还是幸福的,人说婆媳最难相处,而自己的女儿能得到婆婆这般的夸奖,想必一定是很懂事很幸福的吧!
梁大芬听到母亲的那句话后一直沉默不语,常春娥问:“怎么还是老样子,一吃饭就像没饭吃似的,埋头吃饭这叫不礼貌知道吧?”
梁大芬埋在碗里点了点头,抬起头来,却笑着说:“妈,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丢脸,让我们家丢脸的,你放心吧。”
常春娥觉得很欣慰,饭也吃得特别多。
吃完饭之后,梁大芬带赵兵去山坡上乘凉,其实乡下已经不怎么热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里的风确实是非常非常的凉,而且空气十分好,所以她一直喜欢在这个小山坡上坐着想一些事情,她想起自己少女时代,一个人坐在这个山头上,望着脚下的溪水,想象着自己未来的样子,而如今,这个样子,不知道与自己从前想的是不是相吻合,时间过去了那样久,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只知道这个山坡让自己心里无比的宁静,无比的平和。
梁大芬靠在赵兵的肩头上,喃喃似的说:“这个小山坡几乎是我童年时光里最幸福的地方。”
赵兵不能理解,一个小姑娘的幸福与山坡究竟有怎样的联系,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他只好接下来问:“为什么呢?小时候你想要的东西是不是都很渺小?”
梁大芬点了点头,轻轻的说:“我小时候有一颗半截的葱可以吹出音乐来,我就觉得很幸福,我有个小泥人也会觉得很幸福,你看我的幸福来得如此容易吧?”
赵兵心里忽然一酸,是什么样的童年才会让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只能抱着这样微小的愿望呢?他将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悄悄说:“以后你有什么愿望跟我说,我一定尽自己所能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好不好?”
梁大芬的眼眶有些湿润,鼻子发酸,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她猛然回头,看到牛鹏穿着白色的衬衣,玉树临风的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们,然后对着她挤出生涩的笑,左右言他似的说:“芬……大芬,你回来了?”然后才慢慢的走近,看到赵兵,也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
梁大芬瞬间像被石化了似的身子有些僵硬,赵兵明显感觉到梁大芬的异样,只是梁大芬很快反应过来,忙答道:“我过来送节气。”
其实他应该知道她今天会来的吧,不然不会到这个山坡上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山坡上还会出现另外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
牛鹏掩藏自己心里眼里微小的失落,轻笑着说:“本来想在这里观察一下有没有开发的可能性,看这样子,我在这里待着似乎不大合适。”
梁大芬眸子微沉下去,只是腼腆的笑着说:“很久没来这里了,回来了就想来看看。”
牛鹏轻笑着答:“那你们坐会儿,我再到处转转。”
梁大芬等到牛鹏走远了,才细微的不易觉察的叹了一口气,但只是这细微的动作也被赵兵看在眼里,他眸子里微笑的光忽然消失不见了,他将头转到别处去,不再说话,梁大芬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小时候的事情,却发现赵兵一句都没有应自己,不免抬起头来,望着赵兵凝重的脸,问他:“赵兵,你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赵兵从鼻子里冷哼一句出来:“我哪里不高兴了,我高兴得很呢!”
梁大芬完全不明白赵兵是什么意思,也不再说话,赵兵忽然说:“你跟那个姓牛的有过一段情对不对?”
梁大芬心里一沉,忙掩饰着脸上的僵硬表情,笑着说:“怎么会,他也不过才回来两年多而已,他离开家乡十年,直到去年才回来的。”
“那这两年的时间,你们不是朝思暮想的在一块儿?又是本村的,见面也很容易,不像我要见你一面,像小偷似的。”
梁大芬觉得赵兵完全不讲道理,自从张自萍到牛家提亲不成之后,又再次遭到刘家拒婚之后,她一气之下离家出去了一年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跟赵兵大局已定,她哪里来的时候跟牛鹏郎情妾意?这根本是无事生非。
梁大芬觉得气得很,忙说:“他统共回来两年多,我离家一年,嫁给你也差不多一年了,你有没有良心,说这样的话不仅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赵兵知道自己无理,只好低下头,闷声说道:“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同,所以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了?我整个人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咱俩好好的过日子,和和气气的就是我一辈子最期望的事。”
“可我还想要你的心。”赵兵像个要不到糖的委屈小孩。
“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这句话梁大芬回答得有些犹豫,因为她想她的心是不可能再给别人的了,而此刻,自己的身子在他这里,只要好好的待她,她也会拿自己一百二十颗真心去对待他。
在娘家等到吃完晚饭才回家,天已经黑了,梁大芬坐在赵兵的摩托车后面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赵兵一只手握着车把,一只手握着她放在自己腹部的手,梁大芬觉得赵兵是真的爱自己的,即使上次经不住婆婆的挑唆,但他最终还是请求了她的原谅。
中秋过后,又是一段忙碌的日子,赵家因为地种得少,所以农活也少,别人还在地里劳动的时候,他们家却已经闲得很,听别人说人闲是非多,梁大芬以前从来不相信这句话,那时候单纯的想,只要大家都保持一颗平和的心,不要多管别人家的闲事,想必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可是身在农村,你不嚼别人的舌根,自然有别人嚼你的舌根。
某次梁大芬在水塘里洗衣服,有大妈说:“大芬,你婆婆对你可是真好哦,我们村里的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婆婆。”
梁大芬笑着说:“是吗?”后来想了想说:“是的,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会有点不讲道理。”
就是这样一句平常的话,不知道暗地里传了多久,传到婆婆耳朵里就变成了“我是个恶毒狠心的不讲道理的婆婆。”然后因为这件事情又大吵了一架,婆婆仍旧挑唆自己的儿子打梁大芬,梁大芬这才说:“你本来就是个恶毒狠心的老太婆,哪个当妈的不希望儿子媳妇好好的过日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一而再,再二而的找我麻烦,还要叫你儿子打我,就凭这一点,你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无论你走到哪里去,就算你再有理,动手打人了就是没理的那一方。”
婆婆听到“老太婆”三个字不依了,拽着赵兵嚷:“你听到没有,这就是你一直疼爱的好媳妇,就是这样骂你妈的,她眼里还有你妈吗?这次你不打她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赵兵还在犹豫,梁大芬也气得要死,从没见过像这样老太太,巴巴的希望自己的儿子媳妇打架才高兴,张口就说:“像你这种做妈的,后死都要入地狱,好的不教,专教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你以为你儿子是个傻瓜,会听你的话吗?他也知道是非对错,不会跟你一样盲目的。”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兵忽然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用力之大,她几乎是一个踉跄跌了很远,然后跌坐在地上,她惊恐的望着赵兵那张很不友善的脸,像在看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他居然不分轻红皂白的就打了自己,这可是自己的丈夫呀,此刻却像一个恶魔似的仇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赵兵恶狠狠的说:“梁大芬,无论如何,你对老人不敬,那就是你的错,请你以后记住这个教训,我本来不想动手,可是你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我忍了又忍,原来你是一点自知知明都没有,我们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妈在整条村子里还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这样的话,除了你才敢这样忤逆她。”
瞧瞧,说得多好听啊,打了人了居然还有这样光面堂皇的话来堵别人的嘴,梁大芬是伤心极了,一口气上来,也不管那么多:“赵兵,你就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在你眼里心里全是你妈,就你妈在你心里最重要,你老婆也不过是给你暖床的工具,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除了会打老婆还会干什么?”
她不这样说赵兵索性不会有气,经她这样一挑战,赵兵的脾气一下子窜上来,冲上去就对着她挥了几拳,然后又拳打脚踢的补了几脚,梁大芬只觉得胸腔疼痛难忍,一边哭一边骂:“赵兵我算是瞎了眼睛了才会看上你,我是真眼瞎了才看上你。”然后呜呜的大哭起来,赵兵也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现在后悔了是不是,你去找那个姓牛的男人啊,叫他来打我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