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在山坡上坐了多久,只知道身上渐渐凉起来,四周也静下来,连蝉也仿佛睡觉了,她才知道夜已深了,牛鹏怕是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小山坡上了。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特意给她送补品?如果要彻底一些,又何必多此一举?是觉得良心不安吗?不用啊,你并不没有做错什么啊?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梁大芬知道自己即使再想一个晚上仍旧会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了,只好打道回府,常春娥还坐在堂屋里等她,梁大芬觉得愧疚,一直让母亲为自己担心,她走到母亲面前,然后坐下来,常春娥看到梁大芬那张黯然失魂的脸,低低的说:“怎么了?去找牛鹏了?”
“没有!找他有什么用?”这并不是梁大芬的真心话,可是对着母亲她觉得自己说不出来。
“你们俩小时候好,我以前只以为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没想到牛鹏是个长情的人,而且惦念了这么长时间,十年之间,可以发生多少事情呢,可是你们从小的青梅竹马居然可以维持到现在,不仅仅是他,你也是这样的,虽然你们也许可以是很好的一对,只是造化弄人,偏偏安排给了别人,所以,你以后也不想再惦念着他了,他也会有自己的新生活,而你也要创造自己的新生活,农村里不比城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个是非之地,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有分寸,不要让我们两老在村人面前抹黑。”
“妈,我明白的,我们现在只是很普通的朋友,没有别的。”梁大芬绞着衣襟低低的回答,母亲也许没有经历过,所以无法明白,这样的感情究竟怎样的令人欲罢不能,因为好像已经习惯的把这个人摆在这个位置,永远也不想挪动地方,而忽然之间有一天,要被迫把这个人挤出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剥骨似的,挑开了自己的骨肉,这样的疼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理解的。
因为知道母亲没办法理解,所以她说,我明白的。
不知道为什么,牛鹏给梁大芬送补品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其实这件事因为发生在晚上,大家都在家里晚饭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人看见,如果一定要追究责任的话,这个消息最有可能的就是梁家自己人,但是很明显,梁守正与常春娥不会说,梁大芬与梁大平更不会说,晓萱还不不懂事,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张自萍,张自萍本来就是有点多管闲事的人,而且对于这桩婚事也有点小小的看法,她总觉得普天之下,纵观全局,好像能够与梁大芬相匹配的人也只有牛鹏了,也许她是有意的放出这个消息来挑战陈家云的底线,却丝毫没有想过梁大芬的处境,她现在是有夫之妇,而且家庭背景也是相当不错的,在整个镇上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这个消息对整个刘家与梁家无疑是一次毁灭性的挑战。
最先受害的是牛鹏,因为这件事情,牛鹏被陈家云关在家里骂得天昏地黑,因为牛鹏与镇政府的林小姐正是看似无情却有情的朦胧关系,陈家云还特地潜入牛鹏工作过的地方做过调查,觉得林小姐是自己理想中的儿媳妇,即聪明又端庄大方,她最怕的就是因为牛鹏糊里糊涂做过的傻事被林小姐知道了,那样是煮熟的鸭子就飞了,而牛鹏却死活不解释,无论陈家云如何轰炸,他都无动于衷,因为知道跟母亲妥协得东西越多,自己将失去的越多。
陈家云没有办法,骂得差点断了气,可是牛鹏仍旧我行我素的上班下班,后来干脆再也不回来,陈家云见人都不回来,心里又忧又喜,但又不能老是跑到镇上去监督他,只好心里祷告他可以与林小姐的交往更进一步来宽慰自己的心。
这件事情炒了好几天才炒到刘家村,刘父与刘母兴师问罪似的赶过来,车上还坐着几个彪形大汗,常春娥一看这架式似乎不妙,赶紧跟梁大平打电话,过了一会,梁大平赶了回来,梁大芬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很吵闹,走到院子外面一看,看到刘父与刘母铁青着脸站在院子里。
很多事情都是当事人最后一个才知道,所以尽管梁家与牛家为这件事情闹得焦头烂额的,可是梁大芬却并不知情,走出去,还一脸和气的喊“爸妈。”
刘父像头睡醒的狮子似的咆哮道:“不要喊我爸,我不是你爸,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打算瞒我们瞒到什么时候?”
梁大芬觉得头很在,完全不明白刘父何以至此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嫁到刘家这么久,一直觉得公公对自己虽然不亲,但也没有这样恶劣过,一时不明白的问:“究竟怎么了?您说清楚,我天天在我妈这里,大门都没出,你们听说什么了?”
“我们听说这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不是我们刘家的种。”刘母几步走上来,照着梁大芬的脸就那样重重的扇了下去,梁大芬本来就刚起床,整个人还是虚的,经她这么一打,一下子倒在地上,常春娥一看女儿在自己眼前被人欺负,马上跑过去把女儿扶起来,然后就跟刘母扭打起来,必竟是两个半百的女人,力气上悬殊不大,打得也不激烈。
刘父见自己的老婆被人欺负的,也赶紧过来帮忙,梁守正虽然是老实人,看到外人在自己家里发起威来,也不甘示弱,拿了把铁锹就冲过来,照着刘父的头就拍下去,幸好刘父还算机灵,躲了过去,梁大平看到一家人乱成一锅粥,再加上刘父从刘家村带来的一些人,也从车上跳下来加入了打架的阵容,而梁家本村的人看到自己村里的人被外村人公然欺负,一时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全部加入了进来,一场场面宏大的打架斗殴事件正式拉开序幕,梁大芬不知道被人拉出了人群,她只是独立的站在安全的一角,目睹这场由自己引起的战争,一屁股坐在地上,其实从头到尾她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场战争就开始了,她跌坐在地上急得直哭,喊了一遍又一遍住手,可是没有人一个人听她的。
眼看着刘家的人在村里的气势越来越弱下去,刘父大手一挥,喝斥了一声“住手”,然后大伙都住了手,很多人身上脸上都挂了彩,梁守正因为病情还未完全好透,再加上刚刚急怒交加,体力不支一下子载倒在地上,常春娥披头散发的跟到梁守正面前,梁大平与梁大芬也急忙跑到父亲身边,看到梁守正脸色惨白,好像有气无力的说不出话来,梁大平必竟是男人,也见过很多世面,知道父亲的情况很不好,大喝一声就将父亲抬上摩托车上,常春娥坐在后面,然后一路去了县医院。
村民与刘家的人面面相觑的看着,然后都散了,梁大芬还跪在院子中间,像傻了一样,刘母在走之前还恶狠狠的指着梁大芬的鼻子说:“大芬,你把你肚子里的野种打掉了,我们刘家还认你这个媳妇,否则,你也不要踏进我们刘家一步了。”
“妈,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刘家的啊,你们真的忍心要我打掉你们的孙子吗?”梁大芬哭着说。
“呸,你哄别人还可以,但是想哄我,恐怕门都没有,你自己想想,如果这孩子不是姓牛的,他会那么好心的给你肚子里的孩子送营养品?况且你们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这个社会有句话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自己想想,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如果你们两个之间没有奸情,你为什么要巴巴的回来你妈这里养胎,还不是因为野种的爹在这里?”
“妈,不是这样的,我们……”梁大芬差点说出自己与牛鹏之间若有似无的感情,明知道这件事是只许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不然的话,此事只会愈演愈烈。
可是由于她的吞吞吐吐,刘母更加觉得她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更加轻蔑的说道:“你没话说了吧?亏我家刘凌还心心念念的等着你回去,你就是这么回报他对你的一片深情的,以前听另人说你经常跟不清不楚的男人眉来眼去,现在看来,这只是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家刘凌满足不了你吗?你偏偏要到外面来吃野食?”
刘母说话越说越难听,梁大芬听了几乎要崩溃了,她捂着耳朵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请你们不要再说了,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跑到我家里来,现在我爸爸还在去医院的路上,如果我爸爸有什么事,你们就是刽子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梁大芬踉踉跄跄的跑进了屋子里躲起来,可是刘母却并不打算放过她,站在她的窗子底下指着她骂道:“不要脸的烂女人,嫁了几次都被人嫌弃,我们家好心收留你,没想到你还是不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