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医院大门,她觉得有点恍如隔世,医院门口车水马龙,灯火阑珊,她望着那些匆匆而去的车辆,忽然有点难过,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却经历了常人根本不曾经历的一切,但她又是幸运的,就算在困难面前。
她很少出来走动,也不知道刘凌把自己拉到哪座医院,只好到小店门口问路,一问才知道,原来刘凌已经把自己拉到县妇幼保健医院,这个地方本来就不熟,她完全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又问人怎么回镇上去,被问的那个人听说之后,忙露出惊讶的表情:“姑娘,你现在想回那里可能比较麻烦哦,因为现在班车都没有了,如果要回去,只能搭的士回。”
梁大芬心里叫苦不已,脸子上去仍旧镇定自若,忙问:“那打的士大约需要多少钱呢?”
那人想了一下才说:“大约需要二百块钱吧。”
梁大芬不要说二百块钱,就是二十块钱恐怕也没有吧,出来得太匆忙,又是正干活的时候被他们拉出来的,根本没想到回发生后来的这些状况,只是苦思了会儿说谢谢,然后自己漫不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以她身上所带的钱,也许足够可以乘明天的巴士,但是今晚必定是要露宿街头了,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决定到个避风的地方对付一晚,明天天一亮,自己就搭公交车回去。
梁大芬走着走着,看到一个车库前面正好有块空地,而且地方也好,又有屋檐,她决定在这里过一夜,现在只是夏末的季节,夜里也并不是很冷,所以梁大芬仅到是在这里乘一个晚上的凉好了。
可是并不安稳,夏末的天气,蚊子最多,不一会儿,梁大芬就成了蚊子的美餐了,身上盯着到处都是,她一会儿站一会座,折腾了半夜,实在太困才眯着了,可是才刚刚睡着,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弄她的脸,她吓得惊醒过来,忙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弯着腰站在自己面前,左右摆弄着他那一头馊臭的头发好奇的观察着她。
夜色忽明忽暗,她错以为自己是不是入了地狱,不然怎么会看见这样一个怪物呢?她大叫一声,忙捂住自己的胸口,口吃的说:“喂,你干什么?你走开。”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想撒腿就跑,可是她却发现自己腿上没有一点力气,原来自己已经吓得成了软脚虾了。
那疯子看到梁大芬这样的神情哈哈大笑,然后又是摇头晃脑的看着她,最后竟然说了一句话:“是个美姑娘哦!”口音有点像外地人。
梁大芬暗暗的蓄了一些力量,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她听说过有的疯子会有很疯狂的举动的,关键一点就是要稳住他,不要太过激,如果表现得太可怕,疯子反而会觉得更好玩,也越喜欢吓唬人。
梁大芬心渐渐平下来,大着胆子说:“喂,你怎么不回家?”
那疯子看了梁大芬很久,然后自言自语的答:“我没有家,我爸爸妈妈被大水冲走了。”
他并不看梁大芬,而且也没有梁大芬想象中那么难以对付,梁大芬的心更加放下来,轻缓的说:“那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走啊,走了很久很久,脚都磨破了,你看你看。”疯子说完就把自己的脚伸出来给梁大芬看,梁大芬还没看就闻到一阵恶臭味,再看看他的伤口,原来真的是伤口感染后散发现来的味道,梁大芬皱了皱鼻子,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
不是她是个冷血的人,而是目前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险象环生的追逃事件,自己未来的路都还是一片模糊状,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呢,她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原来自己并不是最惨的那个,还有比她更惨的,她只是失去爸爸,只是失去了婚姻,可是她还有很多疼她爱她的人,其中还包括牛鹏那种若有若无的爱情,这些她已经足够了,可是眼前的这个疯子,什么都没有了,身边没有亲人,生病了也没有人看管,更不要说一日三餐吃饭了,眼见着他还是比较乐观的,而自己有什么理由消极呢?
她想到这里,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没有那么恶臭了,这个疯子的状况开导了她,做人要快快乐乐的,要懂得知足常乐,而一味的计较得失,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开心。
当梁大芬刚开始看见那个疯子的时候,从吓得要死,到渐渐的平和下来,再到后来的坦然,她觉得这就是一种无形的脱变吧,很多年后,她一直佩服自己,这一夜跟一个疯子毫无畏惧的在人家的车库外边安然的度过了一夜,不是惊心动魄的,而是坦然安心的。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疯子,第二天她徒步走了很远的路,问了许多的人,才到达汽车站,然后自己又搭车回家,回到家里,当常春娥看到自己面容憔悴,头发蓬乱的女儿时,哭了起来,梁大芬连忙笑着安慰母亲,母亲却一直哭一直哭,叨叨的说:“我以为你到哪里去了,我听说刘家的人来了,很担心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后来你哥打电话到刘家,刘家的人说你没回去,所以就更担心了,一夜都没睡,你到哪里去了?在哪里过的夜?”
梁大芬只字未提昨天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淡然的说了一些她遇到好心人,然后在人家那里过了一夜的话,母亲也信以为真,只是仍旧唉声叹气的。
刘凌与梁大芬的婚事现在成了梁刘两家最令人头痛的问题,因为上次群殴的事情,让刘梁两家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而且刘凌又这样逼迫梁大芬打掉孩子,所以梁大芬决定要跟刘凌离婚,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在吃饭的时候提出来的时候,饭桌子上家里的人都沉默了。
梁大芬已经离过一次婚,这在整个村子里已经属于非常罕见的事情了,如今还要再离一次,大伙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难听话呢,常春娥其实明白梁大芬心里的苦,可是基于整个家庭的面子问题,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梁大平说:“妹,你要想清楚,离婚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你现在有身孕,一个人过日子恐怕很艰苦。”
梁大芬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令家人难以理解,可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对于一个想置自己孩子于死地的男人,她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别人要看笑话也好,想骂她也好,反正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如果能够像那个疯子一样,想得太少,人就应该幸福好很多,快乐很多,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她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婚姻这个东西,她早已经看透了,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她能够理解一辈子的夫妻一辈子的相濡以沫,但是有些东西如果超越了自己的底线,自己是绝不会答应的,就像刘凌逼自己打掉孩子一样,从某种层面上来看,刘凌已经不配做一个父亲,甚至于不配做一个丈夫,没有人会接受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
梁大芬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到刘家去,自己则静静的等着刘家那边的消息,她还在盘算着自己离婚应该住在哪里,娘家显然不是自己的栖身之所,她也不愿意连累自己的哥哥,所以在等待刘家回应的这些日子,梁大芬也在村子里转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废弃房子,然后跟村委买下来。
村子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地方,就是以前的孤寡老人郭老太的房子,只是那时候郭老太有点神经病,经常在夜里闹鬼闹神的胡闹,所以这间房间一直被村里的人认为是不吉利的,梁大芬起初也是害怕,她想到自己将来一个人住在这里汗毛倒立,觉得里面黑漆漆的仿佛有个张牙舞爪的在招呼她进去。
她跟村委的人谈过,村委的人听说她想要,满口答应下来,可是等到真正决定要的进候还是觉得怕。后来她在村主任的陪同下进去过一次,才发现并不是这个屋子太黑,而是之间一直没有安装电灯,而且窗子的设计也不合理,她要求村主任帮忙安排弄一个好点的窗户按上去,村主任早就想把这处房子处理掉,现在正好有人接手,他也是巴不得,很爽快的答应了,等到签完了合同,她才跟家里人说。
常春娥听说这件事之后,也不说什么,只说叫她好自为之,梁大平则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不过还不知道刘家是什么态度,你这么草率的买下来,要是让刘家知道就麻烦了。”
梁大芬笑着说:“哥,我暂时不会让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