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牛鹏,脸上还有未退尽的情潮,通红得如同熟透的柿子,她捋了捋头发,抱着双肩说:“鹏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应该这样,你忘了,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你不能对不起你的新娘,你不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牛鹏也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然后耙着头发,一边穿自己的衣服一边抱歉的说:“对不起,芬芬,我是笨蛋,我喝醉了,我不是有心要冒犯你,你打我骂我吧?对不起。”
梁大芬低着头说:“鹏哥,你快点回去吧,新娘还等着你呢,你不要再自责了,我也有责任,快点回去,不然新娘等久了会不高兴的。”
然后梁大芬打开房门,牛鹏已经穿好衣服,就那样走进了漫漫的黑夜里。
梁大芬靠在门上,觉得自己特别疲惫,世俗中要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然人为什么会活得这么累呢?她与牛鹏的事情已经正式告一段落了,她想她今后与牛鹏是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是该结束了,一个故事重复得太久,难免得让人生厌,梁大芬想,趁着自己还有些热情的劲头,就在这个劲头里慢慢过渡吧,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放下来,可是在某一次路上,遇见牛鹏与新婚妻子一起开车去县城的时候,碰巧遇见梁大芬到城里办事,而牛鹏见到梁大芬竟然只是点头微笑,这会儿,梁大芬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心被人捅了一刀,原来再深再浓的感情到最后变成点头之交的时候,这对于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来说是多么锥心刺痛的一件事呢,但是梁大芬表面上仍旧还以礼貌的微笑,就是这个微笑,让牛鹏原来还和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
这是一段奇特的孽缘,兜兜转转十几载,终究带走了那些早就该消的的东西,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全新的东西。
梁大芬在经历了十月怀胎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给儿子取名字叫“梁好”,自从梁好出生之后,常春娥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梁大芬,对梁好也是爱不释手,就连八岁的晓萱也对这个新生的小弟弟充满了疼爱,梁好是幸福的,打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有那么多人爱她疼他照顾他,梁大芬几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爱都给了儿子,而且梁大平也是一天到晚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都会跑到梁大芬家里帮忙挑水担柴,再逗弄一下自己的小外甥,这让只生了女儿的杨自萍很不是是滋味,常常在背后说梁大芬是他们梁家的灾星,自从嫁了人之后,家里的事情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这样的报怨,在村里传得十分快,很快梁大芬就知道了嫂子有这样的想法,如是以前她肯定也会对嫂子不客气,但是现在,当她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她明白了和气能够让自己心胸开阔,能够让自己开心快乐,所以就不再计较这些根本无从计较的小事,虽然她不计较,但也会旁敲侧击的叫母亲不要老是过来陪自己,常春娥年纪越来越大,也不再管别的事情,除了带带孩子,煮煮饭,家里的大事小事都不用操心,她的脾气随着梁守正的离开是彻底的换了一个人,这一点令梁大芬十分欣慰,有时候,两母女也会睡在一张床上一直聊着那些往事,也不会再哭了,但都会感叹命运的无常。
日子过得像流水一般,当第二个七来来临的时候,常春娥也告别了这块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享年七十四岁,虽然不属于高寿,但也死得安慰,梁大芬没有像失去父亲的时候哭得那样肝肠寸断,她知道母亲是愿意离开的,母亲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过得太孤独太清苦,所以想早一点到地底下去陪父亲。
梁大芬厚葬了母亲之后,带着孩子到城里小住,不久前,因为梁好上了小学,梁大芬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得到好的教育,而且她也在城里一个小厂里找了一份文职的工作,可以边上班一边照顾儿子,她还是很年轻,长得根本不像三十多岁的女人,皮肤依旧很白,也没有皱纹,所有一起上班的小姑娘们个个叫她芬姐,却从来不知道她已经是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了,第一次听见她说起儿子的时候,还是因为儿子的老师打电话来说儿子有点发烧,她跟领导请假,领导不批,她说儿子病了急需看医生,领导一脸诧异的望着她说:“你都有儿子了?”
梁大芬急着应道:“是啊,我儿子都很大了。”然后好说歹说领导才批准,自此后全厂的人都知道她结过婚的,而那些原本趋之若鹜的年轻男子们再也不敢跃跃欲试。这也正是她的目的,时常在下班的时候,被人莫名七妙的跟踪,要么就是有不留名的人给她自行车篮子里放点水果饼干之类的,她异常头痛,却又不知道是谁干的,而用了这一招之后,这些事情自然就消失不见了,她一下子觉得轻松了不少,可是这样的麻烦刚刚过去,那样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某日,领导将她单独留在办公室里,绕了很大的圈子才说:“大芬呐,听说你离了婚了,我一个远房亲戚也刚离婚没多久,条件如何如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牵线搭桥怎么样?他条件可是很好的,长得好,在国税里任职呢!”
梁大芬觉得很突兀,没有想到现在的领导还会关心下属的自人问题,只好笑着说:“不用了,我儿子还小,等长大些再说吧。”
领导好像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只说让她考虑考虑,她也应承着说考虑考虑,谁知道过了几天,领导就给正在休假的她打电话,说人已经给带来了,在某某饭店,叫她赶快去。
梁大芬觉得得很无语,可是领导的面子又不能不给,只好勉为其难的去赴宴,是个长相周正的男人,年纪约四十多岁,见到梁大芬,很有绅士风度的给她拉开椅子,这在中国并不流行,所以梁大芬觉得万分窘迫,只说谢谢,领导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只剩下梁大芬与那个男人,后来经过那男人的自我介绍,她才知道他叫苏庆先,国税办公室主任,离异,留了一个女儿在国外留学,条件正如领导所描述的一样很好,而梁大芬完全无意于他,只是笑着聊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只是坐了约二十分钟,两人就散了,并没有留对方的联系方式,梁大芬想,大约也是不满意自己带着托油瓶吧。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领导也没有跟她再提起这件事,忽然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她手机上来,她接起来一听,开始还觉得有些懵,听到她介绍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苏庆先,彼时她正在办公室里办公,她抬眼看了一下领导,领导半含不露的笑意望着她笑了笑又扭开了头,原来是领导告诉了他她的手机号码。
他正式邀她,那天她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说好了要带儿子去游乐园玩的,可是儿子的学校临时有事,她的时间就空了下来,她觉得苏庆先也不是令人讨厌的人,所以就答应了见一面,这次是约在咖啡馆里的,梁大芬还从来没有到咖啡馆里来消费过,总认为咖啡馆是个比较小资的地方,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完全还没有达到这样一个度,所以从来不来。
而苏庆先仿佛是看透了她,怕她喝不惯咖啡,只是给她点了一杯橙汁,她仍旧客气的说谢谢。
苏庆先开口就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梁大芬只是笑着说:“领导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
苏庆先打趣道:“看来你很擅长察言观色呢。”
梁大芬不好意思的呵呵笑。
两个实在没有什么好的话题,只是若有若无的聊一些当前的新闻事件,梁大芬觉得乏味,苏庆先忽然提议去商场里逛一会儿,梁大芬并不想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逛商场,只是想着用哪种理由推脱比较好,可苏庆先太过热情,她不好推辞,再加上他又是领导的亲戚,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委曲求全的陪他去逛商场。
明的说是逛,其实是苏庆先想让梁大芬帮他参考衣服,梁大芬一再推辞说自己眼光不好,可是苏庆先却一再要求她帮忙给参考意见,她不得已,只好言由衷的说着一些伪心的意见。
苏庆先倒也是乐意听她的,一口气买了好多的衣服,后来又自作主张的给梁大芬的儿子变了一套价格超贵而梁大芬一直舍不得买的变形金钢,梁大芬说:“苏先生,您完全不必这样,真的,我受不起。”
苏庆先倒是个开朗的人,笑着说:“现在是平等社会,没有什么受不受起这一说,这是我送给你儿子的,又不是送给你的,所以你没有权力代表你儿子说话,如果你儿子也拒绝的话,那么我就收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