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不由得怔了一下,眼中火焰般舞蹈着的渴念与激情瞬间就如同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熄灭了。
他眼中的那瞬息的变幻立时就被璞恩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似是那般的安慰,亦是那般的舒缓,她轻轻的笑道:“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的付出与回报,都是截然分明,不留着那怕半点的纠缠。痛快而又决然。我素来就不喜欢这种拖泥带水的生活。”
其实,就在他说要带她这么走的那么一刻,她的眉稍还是这么跳了一下——这样的美丽的承诺,哪怕终会成空,她也会有那么一丝瞬间的暖意吧。
这致命的兵力分布图已经一层层的展开了。比翼的心却是兀自乱了起来。在这就要知晓自己命运底牌的瞬间,他的内心却是突然间就舞起了那无尽的烟尘。这几年劳苦的江湖奔波,这二十二载的苦奈的人世游历,自己这
一生究竟是想要什么?是财富,是地位,是爱情,是武学,是名誉……这样样他似乎都渴求过,但是却样样都不足以令他如此的沉醉至酩酊。他活得就像自己手中的那柄长剑凌空舞出的美丽剑花,那怕姿势纵然再如何的漂亮
,却也不过就是瞬间的光芒闪耀,甚至连那尾声还不及怎样的闪现,那序幕便已经忽然消逝。就如再美的剑花,终究还是开不成那般的完整的一朵……
然而他已经是没有时间再去思索了,黑色剑柄已经在这时乍现眼帘,他在此时近乎是本能地一把攥住,迅疾无比的抽剑而出,弓身就是向前一跃,剑锋直指向那李世民的咽喉!
比翼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璞恩的时候,是出发前的那最后一夜。
作为刘嘉童他最为器重的剑客,若是能够成功的刺杀李世民,他也许能够拯救整个刘氏家族的命运。
那一夜是那般的无比漫长,比翼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始终都无法入眠,在他这二十二岁的年华里已经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沉重伤怀至不可言说。一直将他纠缠到了半夜,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拍门而出,他
突然就觉得璞恩她做过什么都不重要,而重要的是他爱她,而这爱却是结结实实而又毋庸置疑,这才是这个生命之中最关键的;他们的遇见是那般的恰是时候,就像是那一把剑要将一朵玫瑰狠狠的劈成两半,这背后,已经蕴
涵着太多的机缘、太多的巧合和火候——我们遇上就是遇上了,如果想躲避,那是不可能;如果想强求,那是更不可能。
他疯狂的奔跑在这无尽的黑夜里,像火一般在这风里面泼辣辣地滚,就只是想让自己快些,然后再快些。
他自己潜入牡丹阁,轻轻的推醒了正在酣睡的璞恩,他将自己的身世和那第二天的行刺计划都一起和盘托出。
一听到“刘嘉童”三字,璞恩的脸顿时就像那落满灰尘的湘妃帘子,猛然间就重重地摔了下来。
“如果我明日真的成功了,我就一定想办法带你走!就让我们去那没人的地方,过上我们一直想过的生活。”他目光灼灼的。
“不!”突然就她大声的叫道,那声线几乎就在瞬间扭曲。
比翼很是愕然地看着她。她突然就狠狠的抱紧了他,并黯然流出了泪来。
也就是片刻之后,她却又猛然地推开了他,自己停止了啜泣轻轻的说:“你若是真的赢了我,那么你就属于你自己。你若是连我也都不敌,还跟我枉谈什么行刺!”
这话音刚一落下,那袖中的流星镖却已落入掌中,这么一声呼哨,那镖便已如流星陨落一般的突飞而来,直奔比翼的命门。
比翼不由得大吃一惊,仓促之间只能挥剑阻挡。他从没有想到璞恩竟是会武功,流星镖也是舞得如此出神入化,更是没想到这璞恩出招无情,招招致命!
他心下的确不敢小觎,使出了自己的毕生武学与其过招。
璞恩的流星镖虽然是使得很是不俗,可是她此时心性大乱,远未至那无比的行云流水的境界。比翼此时猛得抓住了她的一招漏洞,剑锋忽得就抵在了她素白的颈间。
“你还是输了。”瞬时间就犹如麦芒在背,比翼声音颤抖着问她,“为什么我一提到刘嘉童,你就如此脸色大变?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事情已到如今地步,我告诉你也无妨了。”璞恩的脸此时激动得通红,那目光之中也似有那烈焰疯狂的燃烧:“我原本也姓刘。多年前,刘家内部发生了权益纠纷,还是孩童的我就目睹了自己的父母和那唯一的哥哥被
自己家族的同门屠戮。而我则被薄戚卖于人贩子,尔后又被转手,一卖又再卖,后来有幸被耀文国的姚文兴所救,并授以武艺。
“那刘嘉童的父亲便是那个当年指使了同室操戈的幕后主谋。几年前,我刺杀刘嘉童的父亲却是失败,被他们一直都视为心腹大患,他们的耳目很是众多,这般无奈之下,我也只好隐于这闹市,成为了这牡丹阁之中的一
名舞伎。
“现在耀文国已经和那大唐很是交好,我这几年一直隐姓埋名出卖欢颜,也不过就是等着看大唐灭亡刘嘉童和他父亲的基业罢了,以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如今,你却是要为那可恶的歹人之子去刺杀唐王,你说,
你又让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比翼如此的心头一凛,竟是无法再去把持住自己手中的剑。如此怔忪了半晌,他不由得哀声问道:“那你是否愿意为了我,而放弃复仇?”
那璞恩却是一般的笑着反问他,语气也是同样郑重:“那你是否也愿意为了我,放弃像这样近乎就是飞蛾扑火的行刺?”
比翼不由得摇头。
璞恩亦是摇头:“那你就去吧。能否这样活着回来,都已是不再重要了。而我唯一可以让你放心的是,我是不会这样痴痴地枯等你。”
第二天。在那河边,刘嘉童亲自来送比翼启程。比翼在那人群中很是焦灼观望,却是一直都没有看到那一抹红。
那江风呜咽,如同夕照如血,那般的柳絮翻飞。他终于还是万分失望地上了船。对于这场无端的感情,他也曾做过无数次设想,唯一让他没有料到的却是像今天这样的一个结局:在他的面前,横亘着那无法跨越的国恨家
仇,而璞恩那哀矜的表情却又时时浮现,如同那朵很是遥不可及的彼岸之花。
原来,那在红尘之中想要和一个能够彼此心仪的人牵手,比用那世上最钝的剑劈开一朵玫瑰更难。
如同那巨蟒长信一般奔突的剑锋就凝聚了比翼所有的希冀与果敢。可是结局却远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那个李世民竟是不应招亦不躲闪。就在这比翼微微讶异的瞬间,早有那多支飞矢斜下里飞射了出来。
比翼只好连忙挥剑拨开如蝗而至的箭,可是此时最好的时机已经错失。当他此时再次试图剑指那李世民时,朝内的无数高手已经聚于了四周,将他一个劲的团团围住。他在搏杀之时,忽然看见了李世民的唇角竟是绽开平
静如斯、洞若观火般的笑容。
李世民的笑容让比翼突然明白了这一切的搏杀都将是无比的枉然。但是他还是如此本能地使出了浑身招数御敌。在那刀光剑影之中,他突然就感到了自己的天庭一阵锐痛。一行粘稠的血滑过额头,流过了眉间,顺着那眼
眶,涌入了他的眼中。
此时他眼前的一切,顿时就都染上了那一层红色的光晕。在倒下的瞬间,他身边的那层层的官兵疯狂的群拥而上,那纷繁步伐就如万马齐踏,而在那刀剑战靴的罅隙间,一注无比美丽的橘红的阳光瞬间照入他那微睁的眼
帘,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夜晚,璞恩缓缓的下楼时,那嫣红摇曳的背影。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如此决然的前行,也不过就是一场如此决绝的撒手。
十守忠义
义之大者为国而行
在古中国的星相学之中,在象征帝王的紫微星斗的三大煞星七杀、破军、贪狼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将形成所谓的“杀、破、狼”格局,此三星一旦就此聚会,天下必将要易主从而无可逆转。
故而太子建成,本来便是应得天下之人,但是由于个人能力不足而又心怀仁慈不肯对兄弟心狠手辣,终于还是使当今圣上有了机会出手,在玄武门之役格杀建成及胞弟齐王元吉。是时,那七杀、破军、贪狼三星会照,天
下当时易主。
汉代之古书《淮南子》一直就被时人认为是一本绝世奇书,但是由于腐败的儒家的子从不语怪力乱神,才没有更多的人来去研究它,但是在这本奇书中,却是揭示了一个星相的大秘密:星斗黯淡之时,是为了它们再次的
相遇,而这黯淡之际,即是那星宿下凡之时。
那一年,破军星突然就暗下去了。
……
耀文,原名月,是为突厥的别部。月分布在金娑山南,蒲类海东,由于驻地有着大量沙碛,且名为耀文碛,所以对外号称耀文部。
在有唐朝的历史记载之中,突厥是绝对是不可不提的一个存在,特别是那东突厥,这个政权在隋末唐初的时候,已经达到了这个势力的顶点,那时整个中亚细亚一带及西域地区大范围地区都受着他的控制。
而耀文一族,名义上是作为突厥的分支而存在,但是实际上却是被突厥所压榨奴役的对象,至少在那个唐初的时候,没有人会想象的到唐末那因建立后唐而赫赫有名的耀文国。
那突厥本来也是这草原的民族,而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其游牧生活就是追逐着水草而生的,而这本来也是非常正常的,但是这个突厥生性非常好欺压其他的民族,其所过之处,几乎就是无不都屈服在突厥的铁骑之下。
起初的耀文一族,正如那西域的其他民族一样,在这中原之人绝是无法想象的艰苦条件下困苦的生活着,独立而快乐的生活着。但是,这一切,却随着那些突厥人的到来,突然就破灭了。
民族之间的仇恨,由于其齐心协力、同仇敌忾的程度,最终还是能够将超越国家之间的仇恨的。这种仇恨虽然可能不会随时都能表现出来,但是这个仇恨的井喷一旦突然决口,那可怕的毁灭之力就将席卷这天下间的一切。在这让人忍无可忍的压迫之下,西域终于还是生出了第一朵反抗突厥暴政的耀眼火花。
“我的名字是姚文兴,我是瀚的儿子。”在那中国离中原很是遥远的西域,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如此这般的喊出了这样的话。
姚一族,他们是耀文颇有威望的领导者之一。在这英勇的耀文人民抗击这突厥侵略者的时候,姚一族绝大多数的族人为他们的家园和自由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只有姚文兴自己一人被击昏了之后又巧逢流沙遮蔽,才终于是
逃过一死。而他生活的村落,更被突厥在临离开的时候的一把火给完全烧尽。
发现自己的村庄被焚烧的姚文兴,也曾想过就这么冲上去追上突厥,跟他们拼了老命,但是最终他还是冷静了下来,他自己很清楚的知道,想要报仇,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撼动突厥这么一个国家,凡人他们毕竟还是和神鬼
妖魔是不同的。
“汉人貌似有着这么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听说这个唐是唯一一个可以和那个突厥抗衡的地方,为了重振自己的耀文国,也许我就应该去他们那里学习一下他们先进的东西。”无比幸运的逃了出来的耀文国
,便如此毫不犹豫的向那唐帝国的疆土走去。
当时的大唐帝国,只是一个刚刚建立不久的多民族国家,它所显现出来的民族包容性,是这中华史上五千年上都很是罕有的。因此,姚文兴很是容易的就在这大唐境内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在那最初的时候,姚文兴自己
在太行山下,学习了那种大型战斧的使用。当然,他来到这个中土,不止仅是来学习武器和学习杀人之术的,与此同时他也是在对先进的文明进行学习,学习耀文国所没有的东西,学习那西域所没有的东西,学习着这一种更
进步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