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身前怒吼,打断了师徒二人的对话,问雪推出的双掌,将积蓄了数十年的功力与怨恨全部倾注于这一击。复仇有多难?二十一年辗转反侧,哪怕是在梦里,千百次的诅咒。复仇……在一切的一切终结的时刻竟就是如此
简单。男人的胸前发出一声闷响,身体从穿身的剑刃中拔起、飞去、跌倒;血,如泉般从致命的伤口涌出,他挣扎着站起,手仍然握着剑。
大风起,阴霭的这天幕如黑夜般窒息,远雷在这天空翻滚,乌云压近,胁迫大地。
颤抖、颤抖,因为狂喜而无法克制的颤抖,手、这双手,二十一年来重复做着的梦,终于成为现实,所有的仇恨,终于……“杀了他!”人群中一声嘶吼,诸多武人方才猛醒过来,各展轻功,从黑袍人身边掠过,向男人扑
去。执剑的少年却没有动,他木然地站着,仿佛已经死去一般,大幕落下,结局已经注定,他的灵魂失去了目标,随之湮灭……
男人的双眼最后一次望向他的一双儿女。”相信我,这里不会使你们的结束。”那双眼睛仿佛在说,而后他执剑的手垂下……
电闪雷鸣,一束光、一道凄厉的闪电自这天端斩落,高耸的山崖,拔地而起的酒楼,致命的目标。轰响,雷落光芒中,摧枯拉朽的声息,将一切化作了空明……
“这……”雷光中,不知多少时分,漫这天阴云在风中荡散。光晕渐落,透过酒楼被掀去的这天顶,一轮红日渐渐西沉。
像奇迹一样,几乎没有人遭到雷击的伤害,除了……人群构成的半圆环中央,木质的地板,一片焦黑。他消失了,岳不群,这惊世骇俗的一代高手,竟就这样离开了深深敬畏着他的世界。也许今这天所有人都可以预料到他
的死亡,但绝没有人想到竟会是以这种方式。也许这……就是老这天预设给他最好的结局。因为——既然他命中无敌,在这世上就不该有任何人可以摧毁他,既然他注定要倒下,那么——只有这天可以。但他终究是死了。众
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他、岳不群死了,从此以后,噩梦中将在没有邪刀帝君的长刀平空扬起,“这天铮”这柄无御之刀临空而下的恐怖,江湖在二十于年的烽火狼烟后,终于可以归于太平。
念及此处,众人紧绷的身躯在渐渐松弛。此时传入耳中哭声,显得那么清晰、刺耳。那是女孩的哭声,悲切断肠的泣诉,足矣让武者们已经松弛的神经,重又警觉。
因为太过专著而几乎被遗忘:他们——岳不群的一双儿女,自早年丧母后终于又失去了父亲,从此,这天下之大又有什么能让他们依靠?没有,甚至没有一点指望。
可……他们是他的后代,流淌着他的血液。自然会得到他的真传——那鬼神的武艺。虎父犬子,这种事会出现在这已经一连超绝三代的家族中吗?既是除恶,理应务尽,众人松缓的手又紧绷了起来,他们互望一眼,交换出
相同的意念,便缓缓向他们走去。
少年搂着女孩,疲惫的面容没有一点表情。他仍然在思考,甚至已无暇顾及步步紧逼的死亡。“你们不会死在这里。”他了解父亲,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可是……
忽然,少年乌黑的眼瞳闪起了光芒,他笑了,很深、很诡秘的笑。围杀的人群止步,一种震撼正在他们心底翻腾。这笑容为何会如此熟悉?十八年前,锦官城外,柏树森森;武侯祠下,一柄长刀,三刻间竟尽戮这天下英豪
,一片森罗地狱。那时邪刀帝君的微笑,正与此刻少年的笑容如出一辙。邪刀帝君……心下一寒,微有迟疑的脚步,稍纵即逝的机会,最后一线生机,绝不会放过!
少年已抱起妹妹的身躯,翻过阁栏。几乎同时,最近处的黑色身影晃动,已向这对兄妹急奔而去——问雪!
斩草必要除根,岳氏的血脉,绝不可放过。不仅为胸中无眠的恨火,更因那少年眼中曾一闪既没的光辉。
他心中有一种预感——那个少年,将会远比他的父亲要更加的可怕!若是今日这般放纵,任由他的命运就此延续,必定成长为江湖新的霸主。这浩瀚世界,也终将要向他一人顶礼膜拜,甚至求而不得!是故这看似赌博、或
只有万分之一几率成功的逃亡,亦必须阻止!他已经见过太多奇迹,这一次,他是绝不容许!
但他终究不能再追。问雪清晰的感觉到,身后的杀机凛冽。这世间,毕竟还有一柄剑存在,一柄此后这天下再难有人出其左右的快剑——魂段天的剑!“他们是我的师尊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二十一年风雨江湖,太
多回忆都消逝。我,不许你把他们也一同毁掉。”他分明听得到魂段天心中以命相挟的告诫。已经无法再做他想,停步、目送这对兄妹跳下高崖,消失在浩海这天空一片苍蓝中。
然后自己身后的少年如此的颔首,转身、收剑,飘然而去。孤寂的形影,却依旧如惊鸿般华美。只是这身影,从此再没有出现在江湖人是的视野中。就这么随之随着问雪的一声哀叹,一众人才慌忙觉醒,纷纷追向崖岸,倚
着楼栏向大海俯瞰。
如此千年不变的浪潮呼啸,一次次地冲刷着古老的山崖,就只能看得这浪花无尽的破碎,如此的海空一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