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依然去上班,精神旺盛而心情良好。汪墨晗看到她有些惊异,说:“我以为你会请一天假!”
“为什么呢?”她扬着眉说:“别把我想得太娇弱,我还不是那种看到只老鼠就会晕倒的女孩!”
汪墨晗欣赏的看着她,看到她那一脸的笑意,一身的青春,他不禁感动的点了点头。“你确实不是娇弱的,非但不娇弱,还相当倔强。很少看到像你这样临危不乱,又这样能代对方去设想的。”
“代对方设想?哦,你是说,我帮他解了绳子?其实我并没有帮他设想,我是不忍心看到一个那么有丈夫气概的人,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他眼睛里有种悲哀,不是悲哀,是绝望!我受不了这种绝望!”
汪墨晗深刻的研究她,好一会儿没开口。黎晓暄不由自主的又回忆到昨天被刀挟持的那一幕。
“那个吴小寒”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后来把他怎么样了?送警了吗?”“不。我只是等他酒醒了,开车把他送回家!”他燃起一支烟,喷出一口烟雾,顿了顿,又说:“其实,吴小寒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一年多前,他没有留上满脸胡子,他充满活力和信心。他是一个培训讲师,有才气,有抱负,有理想,能侃侃而谈,也很肯埋头工作。他是年轻有为的,自傲而乐天的。是汪家——毁了他。”他惊愕的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白。
“我知道一点点”她说:“其实,他在迁怒,不是汪家毁了他,而是余曼姿毁了他!”
他迅速的看他。“谁和你谈过?”“是小汪。”“小汪。”他沉吟着:“嗯,小汪曾经是吴小寒的好朋友,你瞧,人生的变化真大!昨天,我以为小汪会杀了他!”
“小汪不会的”她热烈的代小汪辩护。“他并没有打伤吴小寒,是不是?”“是的,没打伤。”“唉!”她叹口气:“吴小寒也满可怜的,他为什么不忘掉余曼姿?”“像余曼姿那种女孩,任何男人都很难忘记她!”
哦!是吗?她心中在转着念头。余曼姿是天仙吗?她身上有魔力吗?她又想起那失魂落魄,憔悴如死的吴小寒。哎哎,她想,如果她是余曼姿,她决不会移情别恋!能有一个像吴小寒这样充满男性与丈夫气概的人“生死相许”,怎能再投入别人的怀抱?她退回到自己的办公厅,和往常一样,又是一个忙碌的早晨,接不完的电话,看不完的来信,排不出空档的时间表,和做不完的记录。她忙得没时间再想吴小寒和余曼姿。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铃一响,她就浑身振作起来,这是她和小汪的时间了!每天,几乎就在为这一刻而活啊!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小汪了。从昨晚到现在,似乎已有几千几万年了。夏莉如果看到她这副样子,准又要嘲笑她了:
“不害臊吗?认识才多久,就爱得如疯如狂了!”
昨晚很遗憾,没有让夏莉见到小汪,夏莉临时加晚班,深夜才回来,那时,小汪早就走了!真该让他们见见面,问问夏莉对他的看法。不过,如果夏莉不赞成小汪,她就会放弃小汪吗?才不呢!就像她不赞成那驾驶员,夏莉仍然离不开那驾驶员一样。噢,多险!想起小汪昨晚的玩笑,她仍然禁不住发抖,她差一点就和夏莉同一命运了!在这一刹那,她有些了解夏莉,而且深切的同情她起来!
走出大厦门口,她四面张望,没见到小汪,他大概怕“人言可畏”,而在转角处等她吧。她心急的往转角处走,突然间,有个影子翩然的停在她面前。
“你在找小汪吗?”她一愣,定睛看去,面前正亭亭玉立的站着一个女孩。头发微卷的披泻在肩上,皮肤又细又皙又白,像刚出蕊的花瓣,粉粉的、娇娇的。她有对如梦如幻的眸子,雾雾的,蒙蒙的,静静的,水水的,总像在说话似的。她的鼻子秀气而小巧,嘴唇的弧度美好而轮廓清晰,像古代仕女图里的小嘴。她穿了件雪白雪白的真丝衬衫,系了一条翠蓝翠蓝的大圆裙子,那腰肢纤小得不盈一握。脖子上坠着一个钻石坠子,那坠子上有颗心形的蓝宝钻,悬空的镶着,在她那乳白的皮肤上轻轻晃动。黎晓暄看呆了,她总觉得自己够美了,也觉得夏莉够美了,可是,现在,她必须承认,她还没见过这种美。何况,这女孩连脂粉都不施,干净得就像才出水的荷花。她吸了口气,本能已告诉她这是谁了。“余曼姿”她迷糊的问:“你是余曼姿吗?”
“是。”余曼姿安静的回答。“你是黎晓暄了?”
她点头,两个“女秘书”彼此打量了一会儿。
“是我叫小汪把你今天中午的时间让给我”余曼姿说,雾蒙蒙的眼珠水盈盈的凝视她。老天!这样的眼睛不但能迷死男人,连女人都会着迷呢!
“哦!”她被动的、眩惑的应着:“有事要和我谈?”她明知故问。“是的。我请你去吃午饭,来吧!”
她跟着余曼姿走到街边,那儿停着一辆得雪亮雪亮的、深红色的宝马,小小的、流线型的。黎晓暄对车子完全一窍不通,却仍然能体会这辆小车子的价格惊人。余曼姿开了车门,黎晓暄钻了进去,坐在驾驶座旁边。
余曼姿从另一道门上了驾驶座,她熟练的发动了车子,扶着驾驶盘,车子开向了中山北路,一路上,她都不说话,而黎晓暄是更无法开口,只是痴痴的看着她,不信任似的看着她。她手臂上戴着两串细细的K金镯子,镶着一粒粒小钻,手腕一动,镯子就彼此撞击,发出细碎的、叮叮当当的轻响,如梦,如诗,如歌。车子停在一家欧洲式的西餐馆前面。走进去,里面全是地毯,灯光幽暗,四面窗子上,有一片一片的水帘在倾泻,流水淙淙,颇富情调。她们在屋子一隅坐了下来,她带点歉意似的开了口:“我不是要摆阔,到这种地方来,只为了这里很安静,可以好好的谈几句。”她没接口,模糊的想起小汪,如果她和小汪能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来谈心,一定颇富罗曼蒂克的气氛。思想刚转到这儿,她就被一种犯罪感给抓住了,为什么要水帘?为什么要蜡烛?为什么要情调?“但使两情相悦,无灯无月何妨?”灯月都可不要,只要两情相悦!她平静了;小汪,只要有你!牛肉面馆就是天堂!小汪,只要有你!
余曼姿点了两客快餐,又点了咖啡。快餐送来了,她几乎没吃,只是猛喝咖啡,一面深深打量黎晓暄。当黎晓暄也吃得差不多时,她才低低的开了口:
“听说,吴小寒昨天跑去大闹汪氏集团,害你吃苦了。”
她一惊,谁这么讨厌,去和这位少奶奶多嘴?
“没什么”她很快的说:“他喝醉了酒,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余曼姿死死的注视她,忽然间,她一把握住了黎晓暄的手腕,她的手心滚烫,眼里猝然涌上一层极深极深的痛楚,她颤栗的、迫切的问:“他怎样了?很潦倒吗?很憔悴吗?很凶吗?他们打伤了他吗?”她一连串的问着,哀求着:“告诉我,黎晓暄,我不能问别人,只能问你!”她惊愕万分,一瞬也不瞬的瞪着余曼姿。“你还在关心他?”她讶异的问:“你已经移情别恋了,为什么还要关心他?”她的手更加热切的握住了她,含泪说:
“别再惩罚我了!告诉我吧,请你!”
“是的。”她吸了口气。“他很憔悴很潦倒,但是,比憔悴潦倒更严重的,是他很绝望,像……像个走投无路的猛兽。他绝望、悲哀、愤怒……而且无助。”
余曼姿的眼睛张得更大了,泪珠在眼眶里荡漾,却没落下来,她用吞尖舔嘴唇,嗫嗫嚅嚅的,作梦似的说:
“我要找他去!我要——找他去!”
“为什么?”黎晓暄有力的问:“是想再刺激他?再更深的毁灭他?”她抬头看黎晓暄,蓦然间,她把头埋进双手中,泪水从指缝里向下滴落,她无声的、忍痛的啜泣。这把黎晓暄那柔弱的同情心又撼动了。她打开手皮包,拿了一张化妆纸给她,她接过来,擦擦眼睛再擦擦鼻子。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振作了一下。“我真该死!”她说:“我想不到自己还这么脆弱!我该忘了他的!我该……可是……”眼泪又来了:“哦,上帝知道,我活得太累太累了!”黎晓暄盯着她,有五分激动,还有五分愤怒。
“你为什么嫁到汪家去?”她率直的问:“为了爱情?还是为了金钱?”她抬起眼睛来,含泪的眸子清亮晶莹。但是,那份如梦如诗的韵味依旧浓厚。“你问了一个要点,这也是我常常自问的问题,你猜怎么,我的答案大概是后者!”“哦”她惊呼:“为了金钱?”
“当时,我并不确实知道这一点。汪魏的追求一上来就来势汹汹……”“汪魏?”她问,第一次听到这名字。
“就是汪墨晗的儿子,我的丈夫。你不知道他怎么追求我,而整个汪氏集团连董事长,都在支持他。他知道我那时候已经有男朋友了,知道有吴小寒,那时,吴小寒每天都接我上下班,就像小汪对你一样。”她深刻的看了黎晓暄一眼。“而汪魏呢?他全体不顾,什么都不顾。当我无意间告诉他,我很喜欢兰花,第二天,我可以整个办公厅堆满了火鹤花,是他连夜打长途电话到夏威夷,派那儿的客户专程送来的。这还没有什么,他还能找到一个状如火鹤花的银花瓶,里面只插上一朵火鹤花,送到我面前来。在花心里,他插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她低下头,打开皮包,取出那张纸条:“我特别带了些东西给你看,让你了解我当时怎么会选择他。”
她接过纸条,纸条上画满了手绘的火鹤花,在群花的中间,有两行细腻的小字:“花如火,情如火,连夜送上千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