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葛大教授在中医没落的二十一世纪既然能被称之为教授,那确实是有一点本事的,这点本事虽然当不起‘神医’二字,但是说一句遍读古方、经验丰富却是实在话。
在这个年代,行医治病的人除了根据前人遗留下的医书为根据,下药治病之外,绝大部分的人都是靠着见多识广,也就是所谓的临床经验来的,前文说到,这个年代医书匮乏,更有许多医者有几本医书,古方却秘而不宣,这是常见的事情。
所以啊,唐代以前,甚至是宋元之后,许多干了一辈子的医生,都没有亲眼见过医书。
医生这种叫法却是在唐代以前就有了的,也有坐堂大夫的叫法,直到宋朝的时候,才出现了影视剧中经常看见的‘郎中’二字。
而且,唐朝时许多医生都是通过诊脉情况,和前人遗留下的哪种症状对应,然后才下药,虽然是对症下药,但是往往也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
可以这么说,这只是对症下药的小成阶段。
更深层次一点的,就是通过病人当下的症状分析、辩证,然后在下药治病,这是有本事的医者所能表现出来的基本素质。
无疑,这个仁济堂的刘大夫就是这种有经验的老中医。
不多时,仁济堂的药童就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白衣女子见状立马结果,拿了一个调羹亲自给母亲喂药。
然后又喂了热稀粥,紧接着便拿了被褥盖上。
葛承知道,只要这汗一出,这病就好了大半了,当下感觉没什么意思,索然之下,便走出了人群。
这是太阳西斜,初春的早晚还是有些凉,葛承走在大街上,迎面扑来的尽是凉飕飕的冷气,像是带着翅膀的飞虫,不住的往袖口、脖子里钻。
“嘶!”葛承吸了一口气,双手拢在袖口里上下蹦跶了两下,自语道:“这半天就算瞎晃过去了,明天一早凑不齐钱,看来真的要蹲大狱了,诶……”
葛承摇了摇头,无奈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福泽堂的现任坐堂许有年却是满腹心思,他就不明白了,自己都治不好的只能暂时开些药试试看的吴老二的病,怎么就被葛承一小撮药粉和一杯黄酒就给治好了呢?
听那小子的口气,似乎还没有根治,但这立竿见影、治好大小便失禁的本事也太玄乎了吧,难道还真如他所说他还有药到病除的方子?真的只是因为药材太贵吴老二负担不起才没有抓药么?
其实许有年是自己骗自己,他是不敢相信那两个只能治头疼脑热的葛家两兄弟的本事比他强而已,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有些动摇了,这动摇的主要原因,是他一身医术的来源,也就是他死去多年的师父葛睿。
由于葛贵死于战乱,还没有来得及交代后事,所以许有年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这个老家伙真的留了一手,但看吴老二的情况,他已经信了八九分。
所以,他才特意请刘婶去葛家逼债,最好就是能把那药方给换过来。
要知道,这能治大病的药方,可是价值千金。
许有年眯嘘这绿豆眼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自觉走到了门前。
突然看见,西边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这人身长七尺,面色白皙,长相秀气,尤其是一双灵动的眸子尤其惹人注意,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但依旧掩饰不了一身浓厚的书香气息。
这不是葛承又是谁?
这也就是许有年嫉妒的地方,这葛家两兄弟似乎都继承了葛睿那股子书卷气。
许有年见葛承眉头深锁,眉目之间都是愁云,嘴角冷笑了一下,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走了上去,将葛承给拦住了。
葛承正在低头深思,想着欠着的二十二文到底上哪去弄,突然感觉前面的道路上一黑,抬眼望去,确实许有年拦住了去路。
葛承心生厌恶,对于这种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可没什么好说的,当下皱着眉头说道:“麻烦让让。”
许有年带着他那有一点殷情又有一点虚伪的笑容,道:“师弟啊,这是哪去啊,我可听说今天刘婶去你们家要债去了,诶,要说这刘婶也是,乡里乡亲的,我听说你出去筹钱了,怎么样,有困难就和师哥说,不是是一百文钱么,你张口,我绝无二话。”
葛承已经知道了他那点龌龊心思,冷笑了一声,道:“师弟?呵呵,我可不敢当,告辞。”
“诶,诶,师弟啊,咱们有话好好说,毕竟我是看着你张大的,也不能眼看着你遭罪不是,你看这样成么,你把那治好吴老二病的房子给我,我,我出二百文,一百文你还给刘婶那个老婆子,留下一百文,嘿嘿还能给弟妹添置点新衣裳,你看呢?”许有年依旧恬不知耻的上前说道。
葛承有点不耐烦,毫不犹豫的道:“谢谢你的好意,不卖!”
许有年这个时候脸色就变了,哼了一声,拉扯着细细的嗓子说道:“葛大,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心好意的打算帮你们渡过难关,你这样恐怕有点不合适吧,要知道明天你要还不上钱,那是要吃官司蹲大狱的。”
葛承身形一震,虽然他也知道还不上前,刘婶铁定是要报官,可对于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上等人来说,蹲大狱是何其陌生,何其荒诞的事情,可这时从许有年的嘴里说出来,才猛的意识到事情的恐怖,古代的监狱进去了就的脱一层皮。
第一次,葛承感觉到了背脊后面直冒凉气。可想来没怎么吃过你,没经历过穷苦日子的葛大教授依旧咬了咬牙,道:“不卖!”
干脆利索的拒绝了许有年,决然的大步向前。
留下了满脸冷笑的许有年。
当葛承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弟妹都还没睡,葛贵一脸黯然的坐在当门,芸娘则靠在门前,时不时踮起脚往外面张望,这天已经全黑了,大哥怎么还没回来,钱筹到了么?
葛承垂头丧气的进了家门,满脸的颓败之色,芸娘和葛贵看了心里了然,心里俱都失望,可也说不出什么,只芸娘用安慰的口气说道:“大哥,出去这么长时间,怕是饿了吧,我做了野菜馍馍,还有中午剩的肉汤,你吃点?”
葛承喘了口粗气,一头便倒在了床上,瓮声瓮气的说道:“不吃……”
要说现在的葛大教授怎么还有食欲,以前他从未有过如此为难的时候,上辈子再不济的时候也有福利院管吃管喝,后来上学了,有政府的补助和社会上爱心人士的救助,更到了后来还有学校的奖学金,再加上勤工俭学何时出现过被人如此尖酸刻薄的上门讨过债?
而这还不上钱的后果就是被告到官府,以往看电视里面的大牢感觉很假,可自己真要面对的时候,心里却有着说不上的七上八下。
还想着带着弟妹过上好日子,吃喝不愁,可现如今想来,生存二字是多么的艰辛和无奈。
趁着天黑带着弟妹逃难,可以去长安,对,那是京城,历史上好多名人现在都在京城,凭借着自己的医术难道还没有出头之日?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小山村吧。
葛承心里顿时有一种通透的感觉,不过下一刻,葛承再一次的黯然了,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估计还没到,就得饿死在半道上。
当然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葛承刚才脑袋里冒出逃跑这个念头之余,脑海里又出现了吴老二的那一番话。
人活着就得凭着一颗良心,没良心了,活着也没啥大用处。
是啊,欠别人的钱本就应该还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虽说他们的动机不纯,可咱们不能干这昧良心的事儿,就算没饿死逃到了京城,这心里也是过不去。
葛承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脸吴老二这个庄稼人都明白的道理,怎么到我这二十一世纪的大教授这就糊涂了呢?
咱们的葛大教授在一刹那就做了一个他有身之年除了当年给福利院捐款之外最坚决的一个决定,不能逃避,就算明天下大狱,也要秉着良心做人。
做了这个决定,爽着咱们的葛大教授就把心放宽了,怕啥,天塌下来当被盖。
想着想着,葛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