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济堂内堂。
内堂里十几个人都感觉头顶上悬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随时随地都有落下来将那仅剩的一点希望斩断的可能,白芷儿也不哭了,只是六神无主的不停婆娑着它娘亲的手,白老爷更是急的在内堂里来回踱步,浑身已然被汗水湿透,细看之下他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其余的丫鬟俱都冕旒伤心之色。
再看刘大夫也还在此处,毕竟这个病人他没有治好,而且那一剂四逆汤下去没有丝毫反应,这人说断气就有可能断气,这种情况下刘大夫也只能留在这里。
“这,这拴柱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那个神医特别难请啊。”白老爷又惊又怕,嘴唇发白,像刘大夫问道。
刘大夫暗自摇头,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医?这种有从鬼门关前把人硬来回来本事的人,千百年来也是屈指可数,黄帝是一个,扁鹊是一个,华佗是一个,张仲景是一个,晋末写了《鬼遗方》的刘涓于勉强算一个,还听闻长安有个孙思邈也有高深莫测的医术。但他们也各有所长,并非全能。
黄帝号称是针灸之祖师,扁鹊倡导经脉之说,医圣张仲景就更不用说了,《伤寒论》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奇书,刘涓于的《鬼遗方》也多治外伤、药石之症状。
当然还有比之他们名声稍次,但在这个行业也有一席之地的医学大家,例如:魏晋间医学家王叔和,曾担任太医令。精研医学,重视诊脉,编有《脉经》十卷,是现存最早的脉学专书。
还有魏晋间医学家皇普谧,根据《素问》、《针经》、《明堂孔穴针灸治要》等书,著成《甲乙经》。
当然说到名医刘大夫还是有一些自傲,他的老恩师就是前朝太医博士巢元方,那是在当年给王公大臣治病的定计医生,后来他的恩师在大业六年主持编撰《诸病源候论》,当时他就曾预言恩师必定能名垂青史,想想那大业六年的事情,距今已有二十年了。
确实,巢元方此人确实是隋朝最为著名的医学专家,直至今日在医学界还享负盛名。
从思绪中回来,刘大夫安慰道:“看这时辰相比也快了,鸿蒙山下面就那几个村子,来回也就十几里。”
虽然刘大夫不认同会有什么神医出现,然后巧施妙手救人性命,可眼下看这情况也只有顺着白老爷的意思,不能火上浇油,儿童诗刘大夫也准备做最后一把的努力,脑袋里一直思虑着这妇人的病因。
“爹,娘快不行了!”芷儿看这他娘亲的脸色几近蜡黄,呼吸也变得若有若无,当下嘶喊了一声。
“啊!”白老爷全身巨震,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就在这是关键的石刻,拴柱那显得稚嫩但此时在旁人看来比九天天籁好药动听的声音传来:“师父,白老爷,葛小神医来了啦!!”
白老爷和芷儿全都朝外面看去,脸上又几分希冀有几分惊喜。
拴柱这话喊得可谓是相当及时,差点让刘大夫真的以为是来了什么不出世的高人。
当众人眼巴巴的望着的时候,只见拴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当下白老爷一个大跃步冲上前去,扑到在拴柱的身上,大声问道:“神医,神医在哪?”
拴柱看了看所有人的反应,看来是赶上了,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忙让开了身子,指着葛承说道:“他,他就是我们村的葛小神医。”
此时不光是白老爷,白芷儿、刘大夫,包括所有的丫鬟小厮都顺着看了过去。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身长七尺,偏瘦羸弱,眉清目秀满身书卷气的年轻人,这一下所有人刚才满心欢喜的瞬间就转变成了深深的失望,白老爷明显的悲戚的一声“天不怜我白家……”
芷儿只是看了一眼葛承,感觉有些面熟之外,接着低头抽泣了起来。
而刘大夫则是怒瞪拴柱,早知道你说的那个什么神医就是不靠谱,顺带着所有人空欢喜一场,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人命关天啊,刘大夫不经暗叹了一口气,想着明日一早就将拴柱给辞退。
也难怪,先不说别的行业,就光着行医的行当,人们下意识的都是信赖老中医,不为别的就是经验二字,有句俗话说的好,叫做久病成医,那意思就是说尽管你不是学医的,经常生病也就懂一点起码的医术了,可见经验儿子在中医上是何其的重要,这是第一。
第二,面前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子懂什么?就算他打娘胎里就开始学医,那才有多少道行,能有多少经验?显然不可能。
而葛承虽然看见了众人的反应,知道这是信不过,但也没工夫搭理他们,只是脑袋里思考着拴柱所说病人症状的同时,眼睛往里面床榻上的那个妇人看去。
还没把脉,这一看就把葛承吓的不轻,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走,在旁人诧异的眼神中来到床榻,伸手就抓起王氏的手腕,葛承眼神烁烁,眼珠子不停一动,也跟刘大夫一样,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脉若游丝,阴寒入体,肾肝虚寒,且肝生邪火,风阳上饶,中风了?”葛承大惊失色,要知道这个年代中风几乎可以说是不治之症,就包括在二十一世纪,中风都不可小觑,因为中风发病率高、死亡率高,致残率高,复发率高,被医学界把它同冠心病、癌症并列为威胁人类健康的三大疾病之一。
你说这可怕不可怕。
那刘大夫只见这小子一诊脉就丝毫不差的说出病因,也顾不得好奇,当下附和道:“不错,老朽适才用四逆汤企图回阳救逆,可丝毫不见成效,这种症状老朽从未见过。”
葛承一心二用,一边再次分析病因,一边思考着有关于中风的所有病例,和历史上记载过和这个夫人病症相对应的医书。
这中风分为中经络和中脏腑,为本虚标实之症,在本为阴阳偏胜,气机逆乱;在标为风火相煽,痰浊壅塞,瘀血内阻。
现在这个妇人已经不省人事,得想办法让其尽快苏醒才是。
看着葛承紧皱着眉头的诊脉,虽然白老爷和芷儿都不怎么相信这个嘴上无毛的半大小子,可听了刘大夫也跟他搭话,也不敢出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当然心底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呼唤,希望这个年轻人能给他们带来奇迹。
“二子!”葛承突然转过头喊了一声:“快,将细辛磨成粉末拿来,快,她马上快支持不住了!”
众人都被葛承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吓住了,但挺他说的掷地有声,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二子也是出生在医术世家,也知道事情的眼中,二话不说就拉着拴柱去了前面药柜处。
“我娘……我娘……”白芷儿见此,想要开口询问。却被葛承打断道:“别说话,你们都闲着干什么,都别闲着,你,你去拿两瓣大蒜捣成碎泥,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想她死啊!”
葛承说了半天见那个小厮依旧杵在当下,气急败坏的大骂道。
白老爷见状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当下就说道:“快,快,照他说的做。”
那个小厮才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葛承接着吩咐道:“还有你,骑一匹快马去城外田里抓一条鳝鱼来,要快!”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抓鳝鱼来干什么,但哪里还敢怠慢,当下两个小厮一起出去了。
刘大夫也是很纳闷,不清楚这治病要蒜泥和鳝鱼干什么,但也只是一时间的失神,没有多想。
此时这个内堂里的人都被葛承的两声大喊带动的开始急促起来,包括白芷儿现在都是全身心的把希望寄托在面前这个有点面熟的年轻恩身上,问道:“我干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要干,二子,你好了没有!”葛承没有闲工夫搭理他,又喊了一声。
“来了!细辛粉末,大哥,来了!”说着只见二子手上捧着一张草纸,上面有一些粉末。
葛承见了脸上不觉一喜,麻利的接过来,将草纸卷成同,将其尖锐的一段塞进王氏的鼻子里,然后林一段放进嘴巴里,使劲一吹。
顿时一小撮细辛的粉末被吹进了王氏的鼻子里。
“厄……咳咳……饿啊。”
当下,那王氏脸上立马露出痛苦的表情,开始慢慢的清醒过来。
“娘!”白芷儿一阵狂喜。
不光是白芷儿,那白老爷也是惊喜连连,就要上前。
“都别过来,快,把窗户都打开,让空气流通!”葛承伸手阻挡道,那白老爷此时已经对这个年轻人信了七八分,一点粉末就让不省人事的人醒了过来,这本事还不够厉害么?当下自己点头哈腰的去吧窗户统统都打开了。
而刘大夫却在一旁一拍大腿,喜道:“我明白了,这细辛一定是有醒神开窍的药用。妙,秒啊!”
葛承也没时间寒暄,又怕剥了他的面子,歉意一笑说道:“刘大夫,事情紧急,带回咱们再说。”
刘大夫也不生气,连忙说道:“好,好。”
说到醒神开窍的有好多种办法,例如可用麝香放入口腔当中,还有就是当归、荆芥各等份,抄黑了之后研成细末用酒煎服,其次就是这细辛粉末,可眼下紧急,葛承就选用了后者。
这王氏醒来之后,葛承发现她不但口眼歪斜,嘴里好像孩童一般牙牙学语装,而且舌苔很红,在根据脉象上面显示,是为阴亏阳亢,肝风内动。
《内经》有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
肝为木脏,于卦为巽,巽原主风。且中寄相火,征之事实,木火炽盛,亦自有风。此因肝木失和,风自肝起。又加以肺气不降,肾气不摄,冲气、胃气又复上逆。
然而腑脏之气化皆上升太过,而血之上注于脑者,也是因为太过,导致充塞血管而累及神经。在严重的,导致令神经失其所司,至昏厥不省人事。也就是王氏现在为什么出现目涨耳鸣的症状。
这样的话就要重用牛膝以引血下行,此为治标之主药。然后在深究病原,就用龙骨、牡蛎、龟板、芍药以镇肝熄风。赭石以降胃、降冲。玄参、天冬以清肺气,肺中清肃之气下行,自能镇制肝木。至其脉之两尺虚者,当系肾脏真阴虚损,不能与真阳相维系。其真阳脱而上奔,并挟气血以上冲脑部,故又加熟地、萸肉以补肾敛肾。
而这些药材煎服成药给病患服用以后,突然感觉气血上攻,病情加重,于是就加生麦芽、茵陈、川楝子解决这个问题。
这就是镇肝熄风汤,主在镇肝熄风,滋阴潜阳。
这个药方是出自清代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唐朝的时候还远远没有。
紧接着葛承就告诉了这镇肝熄风汤的药方,让其按方抓药。
镇肝熄风汤,怀牛膝一两,生赭石(轧细)一两,川楝子(捣碎)两钱,生龙骨(捣碎)五钱,生牡蛎(捣碎)五钱,生龟版(捣碎)五钱,生杭芍、玄参、天冬各五钱,生麦芽、茵陈各二钱,甘草一钱半,用水煎服即可。
葛贵天生对药材记性好,葛承只说了一遍,就统统的记下了,二话不说就去抓药煎药。
吩咐要一切,葛承轻松的舒了一口气,瘫靠在床榻边上,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而她却发现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这是干什么?”葛承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劲,于是很诧异的问道。
白老爷最是小心,问道:“小……小先生真的有把握?”
白芷儿现在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个,别到头来没有效果,很诚恳的盯着葛承,绕尤其是的点着头。
“这种病啊,我……厄父亲曾今遇见过,只要按照我家这个祖传药方抓药,救回一条命应该不成问题,呵呵。”葛承尴尬的解说着。
刘大夫也很是好奇,看他年纪轻轻还这么胸有成竹,应该假不了,可他到底用的什么方子?深知这其中规矩的刘大夫也不敢乱打听,人家说了,这是祖传药方,别说是祖传了,就连张仲景当年的《伤寒乱》中许多药方只要被人收集起来,都是秘而不宣的。
所以,这刘大夫虽然想知道,但是连张嘴的想法都没有过,毕竟刘大夫也是师出名门,并不是白眼狼许有年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