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领着守清在小镇上消磨了一整天,逛遍了淡水古街,品尝了当地小吃,也搭了渡轮到对岸的八里,来到沙仑海滩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风拂起。
火红的落日在海面上缓步轻移,霞光染红了无垠的大海,银波荡漾,潮声滔滔,宛似一首波澜壮阔、景色无边的交响曲。
“这里的夕阳不输给西子湾吧?”盼盼望着天边的落日,彩霞映红了她的眼睛。
“没想到我还能陪你看夕阳,如果这是西子湾的夕阳那就更好了!”
“这里的夕阳和西子湾的夕阳都是同一个太阳,即使你人在慕尼黑,所看到的还是同一个太阳啊!”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面对此情此景,守清忽然吟起诗来。
盼盼听了不免也觉得感伤,相思之苦她也尝过,但她没料到毅然离开她的守清会对她思念这么深。
“守清,如果我们不曾分离过,也许你就不会有这么深的感触。”
“曾经离开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盼盼,如果你也觉得那是你的遗憾,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弥补呢?”坐在盼盼身旁的守清,又再提起敏感的话题。
守清怀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回来,为的就是和盼盼再续前缘,如果唤不回盼盼的心,他的人生将变得毫无意义。这是历经离散之后才体悟到的;未曾失去,怎能了解拥有时的珍贵呢!
盼盼似乎领悟到她不能再逃避了,守清一再地向她示爱,她不能再假装一无所知的样子,其实在她的心里早已说过千百次的“愿意”,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若是她坦诚地告诉守清她曾经爱过别人,守清是否会因此而再一次地离她而去呢?若是她选择和守清再爱一次,那么,在美国的贺立中会原谅她的负心吗?
爱一个人是幸福的,多爱一个人就变得痛苦不堪了,盼盼遥望着即将坠海前努力绽放光和热的红红的太阳,一脸茫然的说:“守清,你相信缘份吗?我们一起坐在这里算不算有缘?”
“我想是吧!世界上几十亿的人口,独独我们两人相遇、相识、相爱,这是上天赐予我们莫大的缘份。”
“既然有缘,就一切随缘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守清转头看了一眼盼盼被落日余晖映红的脸,看不透她那深邃的眼眸。
“经过了这么多年,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相信你也体会到了世事无常这个道理,今天我们有缘坐在这里看夕阳,谁知道明天我们会在哪里呢?也许各分东西,也许……”
“我说过不会再走了,我不会再离开你的。”守清焦急地打断盼盼的话。
“如果你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主宰缘份,当初你就不会离开了。”
“当时我们都还太年轻,不懂得处理事情的方法,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成熟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盼盼,不要拒绝我,我回来就是为了你,为了弥补这三年多来我不在你身边的空缺,既然你相信缘份,就该相信我回来找你就是上天注定我们要在一起。”守清激动地握住盼盼的手,深怕她会从眼前溜走似的。
盼盼听了深受感动,眼眶微微泛红,哽咽的说:“如果我不曾爱过别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你的爱,可是如今……”
守清松开了握住盼盼的手,“你不再爱我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还是爱你的,只是……”
“你很爱他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爱他比较多,还是爱你比较多,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了,当初我那么爱你,你却离开了我,后来我爱上了他,他也离开了我,为什么我的爱情只有分离而没有结果?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外表看似坚强的盼盼,终于忍不住地流泪了。
守清轻轻地拭去盼盼脸上的泪珠,语带温柔地说:“盼盼,我回来了,回到你的身边,让我抚平你的伤痛,填满你失落的心,如果你依然爱着我,就大胆的爱吧,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不在意我曾经爱过别人?”盼盼抬眼望着守清,眼眶中犹饱含着泪水。
“其实……其实在慕尼黑我也爱过一个女人,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怕告诉了你,你会离开我,现在我们算扯平了。”
“好哇!你欺负我!”盼盼娇嗔地推了一把守清,“你说,你是不是失恋了才回来找我?”
“不是,是我觉得你比她好,所以回来找你。”
“你骗我。”盼盼说话的模样,象是高中时代的盼盼。
守清忍俊不住,将盼盼搂入怀里,“我不骗你,你知道我从来就不会骗你的。”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爱上她。”盼盼温顺地依偎在守清的怀里,彷佛回到相偎相依的时光里。
守清双手紧搂着盼盼,脸颊缓缓地贴近,淡淡的发香在他的鼻尖飘散,这么熟悉的味道曾经令他彻夜难眠。
“在慕尼黑的时候,天天想你,想得我都快发疯了,她忽然地出现,我就把她当成是你,然后就……”守清吱唔不言。
“然后就怎样?”盼盼睁大了眼睛。等着守清说下去。
“然后就……就这样谈恋爱啦!”守清避重就轻地说。
“她美吗?是不是金发蓝眼的美人儿?”盼盼促狭地问。
守清在记忆中搜寻艾琳的脸孔,出现的竟是她那美丽的身体,他用力地甩甩头,仍然记不起艾琳的面孔。只说:“她和我们一样,也是黄皮肤、黑头发。”
“漂亮吗?”盼盼再问一次。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的盼盼更美。”
“贫嘴,去德国竟学会了甜言蜜语。”赞美的话听起来总是顺耳的,盼盼心里高兴着,脸上却未露出喜悦的表情。
“我说的是真话,在我的心里没有人比你更漂亮,美丽不光是外表,如果只是外表好看,那并不叫美。”
“哟!想不到你还是个哲学家呢!可是我不想听你这些大道理,我只想知道今天过后的江守清会在哪里?”盼盼不由自主地又把眼神投向遥远的大海,当她思考问题的时候,虚渺的眼神就会飘向遥远的地方。
向晚出航的渔船在海平面上漂浮,鱼往哪个方向游就往那个方向去,那是它们天生的宿命,从它们下水的第一天,直到被解体废弃的那一天,它们就注定了在海上漂流一生的命运,谁也没办法改变!盼盼凝注着逐渐黯淡的霞光下幽黑的船影,淡淡的哀愁拢上心头,愁思着自己生命的航程不知该航向何方?
“盼盼,老实说我这次回来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只凭着一股想要见你的冲动牵引我回来,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我的人生已经失去了方向,就像一艘在大海中迷航的孤帆!”守清说得淡然,心里却惶惑不安。
“守清,自始至终我都相信音乐是你生命中的至爱,除了音乐这条路之外,你不会走别的路,你不像我,我虽然也热爱音乐,但是我读了别的科糸,改变了人生的脚步,而你却是注定离不开音乐这条路,我也不希望你半途而废,如果还有机会,我希望你坚持下去,朝着音乐这条路勇敢地走下去。”
“可是我的脚歩软弱无力,我的心飘忽不定,盼盼,现在的我只希望守在你的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吗?”
“我了解,但我也知道人生除了爱情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有了真实的人生,才能把虚幻的爱情变为真实,若是为了爱情而放弃你的人生,那样的爱情将会是一种遗憾,一种坠落,将来你会因为失去自己的人生而埋怨你所追求的爱情,我不希望成为你生命中的罪人!”
“我觉得害怕,怕会失去你。”
“在追求理想的过程当中,难免会失去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若能牺牲短暂的相聚而换得一生的幸福,我愿意等,等到你理想实现的那一天。”
“真的?盼盼,你愿意等我?”守清转身问盼盼,眼中闪露一道兴奋的光芒。
盼盼沉默不语地点点头。
“不会改变?”
“你不是说我们今天能在这里一起看夕阳,就是注定要一生一世地在一起吗?我相信缘份,你相信吗?”盼盼的回答似乎隐含着几分的宿命论,那是因为在她的生命中还有另一个男人,她只能把自己的归处交给命运,让上天去决定她无法抉择的事情,然而她又不忍看到守清一蹶不振,只好模棱两可地回应。
“我相信,我相信,只要你愿意等我,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新娘。”守清的心中彷佛已有了定见,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光亮。
嫣丽艳红的落日,在一眨眼间阒然无声地坠入海里,夜幕悄悄地降临,远方的渔火依稀,天边几点星光隐隐闪烁,孤寂的心在星子的指引下找到了依傍,迷航的船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