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清每天和盼盼形影不离,连晚上也陪着她去餐厅打工,一个礼拜在不知不觉中倏忽而逝!当馨慧从南部回来时,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些东西,不由得心中纳闷不已,她还以为是盼盼趁她不在的时候准备搬家,不再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正当馨慧百思不解为何盼盼要搬家的时候,盼盼和守清从餐厅回来,才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向馨慧打招呼,就听到馨慧的质问声:“盼盼,你要搬家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做了三年的室友,难道连这一点道义都没有吗?”
盼盼莫名其妙地不知所以然,“谁说我要搬家?”
“你都已经打包了,不是准备搬家吗?”馨慧不悦地坐在沙发上,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噢,你说那些行李呀,那不是我的东西。”
“那屋子里怎么会有那些东西?”馨慧转头问盼盼。
“那些东西是我的,对不起,打扰你了。”守清忽然开口,把馨慧吓了一跳。
“你是……”馨慧这才发现站在门后的守清,他的肩上犹背着盼盼的小提琴。
“我叫江守清,是盼盼的朋友,因为刚从德国回来,带了一堆的行李,占用了你的地方,真不好意思。”
“你就是江守清?”馨慧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守清瞧。
守清显得有点腼腆,好难为情地卸下肩上的小提琴,怯生生的微笑说:“你知道我?”
“当然喽!盼盼常接到你寄来的情书,想要瞒也瞒不了。”馨慧故意对盼盼露出暧昧的笑容。
盼盼瞪了一眼调皮的馨慧,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很快就会离开,希望不会造成你的不方便。”
“没关系,你高兴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会赶你走的。坐嘛,不要客气,我和盼盼同居了三年,不要把我当外人。”馨慧又对着盼盼装鬼脸。
盼盼在馨慧的旁边坐了下来,也学着馨慧的语气说:“坐吧,既然我的同居人说没关系,守清,你就安心的住下来,看她敢不敢把你赶走。”
“我可不敢,如果把你赶走,我的同居人也跟着你走,我就得一个人独守空阁,连分摊房租的人都没有。”馨慧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更别说守清和盼盼了,两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先前担心守清的留宿会惹得馨慧不高兴的疑虑也跟着消失了。
“喂!说真的,他睡沙发没关系吧?你不会觉得不方便吧?”盼盼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以前她或馨慧带男朋友回来过夜,都是睡在自己的房间,而守清却是占用她们共享的客厅,当然得征求馨慧的同意。
“你真不上道,人家大老远地从国外回来,怎么让人家睡沙发呢?就睡你房间不是更好吗?”
“如果不方便,没关系,我可以去住旅馆。”守清连忙接话,以免盼盼觉得尴尬。
“哎呀!开个玩笑也当真,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古板,你们这些学古典音乐的人真没幽默感。”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古典音乐的?”守清觉得讶异,盼盼居然会对她的室友谈起他。
“盼盼常在我面前说你钢琴弹得好,又说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音乐家,我听都听烦了。”
守清心中窃喜,原来盼盼是这么地在意他,对他怀着深深的期待!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真奇怪,回去一趟南部,话也变多了。”盼盼用手肘顶了一下旁边的馨慧。
“南部热得要死,连说话都会流汗,所以我干脆把一个礼拜该说的话都留起来,等到回台北再说。”
“你真幽默。”学院派个性的守清,又被馨慧逗得忍不住地笑了。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了,我坐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可不要再坐在这里当电灯泡,晚安了。”
馨慧一骨碌地站了起来,径自回房去了,留下守清和盼盼相对而坐。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两人反倒觉得不自在,怔怔地坐在那里,空气凝结在半空中,时间彷佛静止了,寂静的深夜,更添几分恼人的心事!
“夜深了,你休息吧!”盼盼先出声,驱走了沉默的气氛。
“盼盼,再陪我坐一会儿,即使只是静静地坐着,也足够我回味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你……”不安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盼盼欲语还休。
“我想明天就走。”
“去哪里?”
守清停顿了一下,才说:“回慕尼黑完成我未完成的学业。”
“不先回家看看吗?”
“我……”
“我可以请几天假,陪你回高雄,我也好久没回家了,干脆我们一起回高雄去,再去看看西子湾的夕阳。”盼盼以回家做为挽留的借口,不舍的情愫浮现心底。
守清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愁绪,他又何尝不想回家,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他不愿回去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他要等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让他的父母以他为傲、以他为荣。
过家门而不入的落寞,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守清压抑着难以名状的惆怅,轻描淡写地说:“我是瞒着家人回台湾的,还是不要回去的好,免得父母担心,他们对我的期望太高了,我不应该让他们失望。”
“就说你是回家度假嘛,他们一定很高兴见到你。”盼盼试图说服守清。
“盼盼,此时的我有如过河卒子,只能往前,不能回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必须努力地往前冲,早一点学成,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早一天到来。”守清一旦下定决心继续朝着音乐这条路走,心意也就不被动摇,恍如当年那个踌躇满志、蓄势待发的江守清。
“不能再待两天吗?难得回来一趟,多留两天没关系吧?”盼盼好像又尝到了当年守清突然要离开她的那种滋味,说不出的难受梗塞在胸口,即使她明白再多的挽留也是没有用的,依然难以忍受再一次的分离!
“你的室友已经回来了,我待在这里不太方便,反正都是要走,多留两天也是要走的。”
盼盼低头自问:不是说不走了吗?为什么还是要走呢?莫非你忘了前几天才说过的话?莫非你忘了曾经给我的许诺?言犹在耳,现在却说要走,教我怎么忍受再一次的离别?
盼盼沉默无语,矛盾与不安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上,沉重得难以负担。
守清换了个位置,坐到盼盼的旁边,搂着盼盼的肩膀,坚定的说:“盼盼,我会再回来的,是你赐给我勇气面对我的人生,为了你,我一定会再回来的。你说过要等我回来,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才相见就要别离,倒不如不见!”盼盼有感而发,但已不再挽留,就像当年一样,即使她想挽留,也是留不住的,守清的个性执拗,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不是这样的,盼盼,因为见了你,我才有勇气面对自己,虽然我们相聚的时间不长,但这一个礼拜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值得珍藏的时光。”守清紧搂着盼盼,强忍着离愁别绪,只因为他是个男人,背负着太多别人对他的期望,也背负着盼盼未来一生的幸福,除了拚命往前,别无退路!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盼盼勉强自己轻松地面对再一次的别离。
“别去,我不忍心看到你送别的泪眼,那会消磨我的志气,让我平静的、安心的离去。”
盼盼痴痴地望着守清,黯然的眼神显得异常的空洞,此时无声胜有声,言语已经表达不出心里头的万般滋味!
在缄默无语的时候,守清温暖、浑厚的双唇悄悄地印了上来,盼盼闭起双眼,静静地感受这离别前最后的温柔,任凭暗夜在窗外一点一滴的流逝!
守清像一阵风似地来去匆匆,却在盼盼的心湖里激起了难以平静的涟漪,原本以为已经死了的心,却随着守清的离去而怅然若失!
时间悄然无声地、毫不留情地在日升日落中溜走,越是认为自己不在乎,越是容易患得患失,尽管时空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但模糊不了记忆中留存的痕迹!
一个礼拜短暂的重逢,重燃起熄灭未烬的火花,一发不可收舍地烧融了冰冷的心。仿若逐渐静止的琴音,忽地扬声再起,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继续弹奏下一个缠绵凄迷的乐章。
一个礼拜短暂的相聚足够一生回味,守清曾经这样说过,在盼盼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呢!短短的七天,她又感受到温柔甜美的爱情,感受到心心相系的契合兴温存,甚至比初恋时更多了几分感情的悸动和渴望。
盼盼始终没有忘记等待守清的承诺,可是这样的等待令她觉得忐忑,因为她也从不曾忘记过还有另一份情感在等待着她!
贺立中一直和盼盼保持联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通电话问候,和守清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凡事讲求实际的人,不时兴鱼雁往返互诉衷情那一套,只要听到盼盼的声音,心里就觉得踏实了。
一个是柔情似水,一个是一往情深,盼盼对于她生命中的这两个男人,丝毫难以抉择!爱情并非论斤称两可以取舍的,也非加加减减可以衡量的,随着时光不断地流逝,贺立中归国的日子渐渐地逼近,盼盼的心竟是愈加地惶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