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守清不曾回来过,她也许是怀着雀跃的心情迎接贺立中回国,可是在见到贺立中第一眼时,脸上灿烂的微笑却隐含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盼盼,两年不见,你更漂亮了!”立中推着行李出入境大厅,一眼就看到面带微笑的盼盼。
“立中,我们在这里。”
盼盼犹未回应,即听到身后有人叫唤立中的名字,她回头一看,一对中年夫妇正对着立中挥手。
“爸,妈,我回来了!”立中亲切地和那对夫妇打招呼,盼盼这才惊觉到那对夫妇就是立中的父母,心情忽然变得好沉重,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立中,你可回来了,妈想死你了。”立中的妈挽着立中的臂膀,笑得脸上挤出几条细细的皱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有什么话回家再说,今天可得好好庆祝一番。”立中的爸揽着立中的肩膀,就要往大厅外走去。
“爸,妈,等一下。”
立中回过身来,牵起了盼盼的手,正式地向他的父母介绍说:“爸,妈,这是我的女朋友殷盼盼。盼盼,这是我的父母。”
盼盼含笑地点头,轻轻地唤了声:“贺伯伯、贺妈妈你们好。”
“你就是盼盼呀!立中常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你了。老伴,儿子的眼光不错吧?”立中的妈高兴得笑逐颜开。
“果然好眼光!立中,殷小姐要来接你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她一道儿来。”
“爸,我就是故意要让你们惊喜的,我想在我回国的今天,当着爸妈的面,向盼盼求婚。”
盼盼和立中的父母都对立中的话感到一阵惊愕,立中犹沾沾自喜的说:“盼盼,我特意教你来机场接我,就是希望你和我的父母见面,也希望他们看看未来的媳妇。”
“立中,你……”盼盼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心里老大不高兴,又不好意思当着立中父母的面发脾气,涨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是喜事,我们该好好庆祝一番,回家再说,回家再说。”立中的爸见多识广,懂得如何化解僵持的气氛。
盼盼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立中一家人回台北,一路上如坐针毡般地忐忑不安,思索着该如何在贺立中一手导演的闹剧中脱身。
暮色苍茫,街灯幽幽亮起,立中的爸熟练地驾驶着车辆穿梭在车流中,刚下高速公路交流道,盼盼突然心生一智,“贺伯伯,麻烦您在前面放我下来,我从这里搭出租车去上班。”
“盼盼,你今晚还要上班啊?我刚回来,就不能陪陪我吗?”立中一路上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在美国的生活情形,一听到盼盼要去上班,失望中含带着些微地责难。
“我找不到人帮我代班。”盼盼随便找了个理由,只求快快地脱离尴尬的场面。
“可是你没带小提琴出来,今晚怎么演奏?”贺立中自然不甘心费心安排的事情还未开始就要结束,在美国精心挑选的戎指还在行李箱中没有机会拿出来呢!
“带着小提琴去机场多不方便,昨晚我就把琴留在餐厅了。”
“既然这样,我直接送你去餐厅,这个时候要叫出租车也难。”立中的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盼盼。
“不用了,贺伯伯,从这里去餐厅不顺路,我自己叫车没关系的。”盼盼连忙说不。
“干脆我们到盼盼上班的餐厅吃饭,爸妈你们正好听听盼盼拉琴。”立中逮到一个挽回颓势的机会。
“可是妈已经准备了你喜欢吃的东西。”立中的妈开口了。
“立中,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还是先回家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要让你妈失望。”盼盼赶紧帮腔。
“我看这样好了,我们就先送殷小姐去餐厅上班,然后回家吃饭,改天再邀请殷小姐到我们家。殷小姐,你说这样好不好?”立中的爸又从后视镜中瞧了一眼盼盼,眉角微微地扬起,颇有几分长者的威严。
“谢谢贺伯伯。”既然能够脱身,盼盼也就不再坚持自己叫车离开。
贺立中顺从父亲的意思,尽管心里怏怏不乐,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他告诉父亲餐厅的地址之后,变得沉默无语。
盼盼在餐厅门口下了车,目送着立中的车远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进餐厅去,默然地伫立在热闹的街道上许久,一时之间不知该往何处去,其实她已经请了假,打算和立中一起共度一个久别重逢的夜晚,却没想到立中的父母赫然出现,搅乱了她的计划,而立中未经她的同意即贸然地提到结婚的事,更令她觉得惶恐,她越想越心慌,越想越不安!
盼盼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的行走,夜风吹来早秋的新凉,行道树依稀点染了几抹枯黄,一股浓浓的愁伤袭上心头!
盼盼大学毕业已经快三个月了,仗着自己有一份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一直未曾认真地考虑人生的下一阶段该往何处去,晚上在餐厅拉琴,白天跟着小提琴老师上几堂进阶的课程,就这样蹉跎了几个月的时间,她的室友馨慧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感情也有了归属,甚至准备结婚了,而她呢?
也许贺立中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彷佛缺少了一点什么,又好像多了一点什么,也许她从来就没考虑过成为贺立中的终身伴侣,压根儿都没想过!
今天立中先斩后奏的表现,令盼盼觉得反感,他那自以为是的个性还是没改,如果事情照他所导演的情形发展下去,会是怎样的后果?那绝对不是她所想要的,也不是在远方的那个人可以承受的!
远方的那个人……一个遥远的许诺,一份虚渺的期盼,一场似真似幻的美梦,一首断续难了的乐章,一篇……
独自踽踽而行的盼盼,在微凉的夜风中黯然神伤!
“盼盼,上车吧!”第二天晚上,盼盼刚下班,立中开着他爸的车等在餐厅门外,一见到盼盼出来,立刻趋向前去。
“去哪儿?”肩上背着小提琴的盼盼,并不期望立中来接她,立中去美国之后,两年多来她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
“去了就知道!”立中像个绅士般地打开车门,等着盼盼上车。
盼盼不置可否地上了车,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远离了霓虹灯闪烁的市区,在蜿蜒的山路上奔驰。
“立中,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瞧你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经历过昨天机场的那一幕,盼盼还真有点担心立中的不按牌理出牌。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我的心灵城堡。”立中一手掌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盼盼的左手。
“心灵城堡?”第一次听到感性的字眼从立中的口中说出来,盼盼觉得惊讶,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立中。
立中的嘴角微微地扬起,一脸让人莫测高深的神气,不疾不徐地说:“我在那个地方藏了一样东西。”
“藏了什么东西?”
“现在不告诉你。”立中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而暗自窃笑。
盼盼并不十分在意立中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反正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她比较担心的是不知道立中的葫芦里卖什么膏药,他从来不曾带她到这样的荒郊野外,又是这样的夜半无人的时候,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立中,两年不见,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哪里不一样?”
“好像变得很陌生,不像我以前认识的贺立中。”
“噢!真的吗?我也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还是原来的我。”
“你比以前更漂亮,更妩媚动人。”
忽然一个大转弯,立中缩回握着盼盼的手,两手抓紧方向盘,盼盼有种解脱枷锁的感觉。
“你在美国两年竟也学会了甜言蜜语。”
“盼盼,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诚意的,从以前到现在,到未来,直到人生的终点,我都会真心真意的对待你,请你不要怀疑,一点都不要。”立中一字一句地说得真切,如在教堂里立下誓言。
“我又没说你对我不真诚,何必这么认真!”
“我对你的感情,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怀疑。”
忐忑的心情又添了几分的凝重,盼盼不愿碰触感情的问题,一言不语地望着车窗外令人不安的一片漆黑。
立中开着车经过一片茂密阴森的树林,他缓缓地减慢车速,绕过一处栅栏之后,停车熄火,深呼吸一口气后,轻松的说:“终于到了,两年多没来了,差点儿找不到。”
盼盼跟着立中下车,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广袤的草原,在灿烂的星空下显得安详又宁静,她屏气凝神,彷佛连呼吸都会打扰了这恬静的气氛。
“盼盼,这里就是我的心灵城堡,每当我觉得沮丧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对着满天的星星说话。你看,那些星星像不像一个个的守护神,永远伫立在那里,等待着聆听你对它说的话。”立中一骨碌地就躺在草地上,一点也不在乎露水沾湿了衣服。
盼盼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星光在她的眼眸中闪烁,驱散了对黑暗的恐惧,静谧舒适的氛围消除了一路上的疑惑不安。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以前为什么没带我来过?”盼盼似乎责怪立中一人独享如此美好的情境。
立中忽然正襟危坐,拉着盼盼的手说:“以前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城堡,只属于我一个人所拥有,以后我要和你一起分享,是我们两人所共同拥有的世界,盼盼,今天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要让你看看我的心,它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永远守护着你,为你绽放恒久不变的光芒。”
“去了一趟美国,非但变成了陌生人,还成了诗人,你在美国到底学些什么?我看你的硕士学位干脆换成诺贝尔文学奖好了。”盼盼半开玩笑的说,趁势缩回被立中紧握着的手。
“盼盼,和你分开的这两年,我体会到了你对我的重要,我不是陌生人,也不是诗人,我是与你长相厮守的爱人,要和你分享我生命中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