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荣华宫,先去探望皇后,陪她喝茶吃点心,聊了会天,然后回了偏殿,突然想起进宫那日夜宴上的舞娘,她被赐给了我,正住于西北方教偏僻的冷殿内,由于我这些天一直陪着皇后,一时倒没有接见她。
吩咐馨儿将她带来,问了姓名背景,从她的言语来看都十分正常,知道她名唤刘靖,家里是务农的,由于家中穷困便打小将她买给了青楼,然后开始习舞,十四岁时因舞艺超群被刘铮刘丞相看中收进府中请名师教导了一年,这才送她进了宫。刘铮将她送入宫的意图是昭然若知的,一个美人在皇上耳旁软言细语对他的前程多少能起些作用,他想必是看中了这点,而刘靖则是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自然也甘心的很。
说到底她并没犯什么错,只是很不幸的遇上了我,这样一想我对她的口气也软了些,赐了座,道,“眼下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进宫这条路已经是不可能了。”
我喝了口茶,她面色惊恐的望着我,身子极力的忍住颤抖,面如纸色,道,“民女明白,民女已是皇上赏给大人的人,怎敢再想别的。”
“你清楚就好。”我冷淡地望着她,“不过本官对你的舞不感兴趣,现在给你两条路走,要嘛你继续带在我身旁,不过我不保证哪天一时冲动炮了你的眼还是割了你的舌。”
“大人饶命啊。”她颤抖如风中纸烟,猛地跪了下去,吓得眼泪横流。
“我的话还没说完,听完再求饶也不迟。”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第二条路嘛,我现在心情好,可以打赏你一些银两,你自个离开,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样,要走哪条路你可得酌量好了。”
刘靖微微愣了下,当下叩头谢恩道,“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
我没有理会她的感激,吩咐道,“馨儿,前些天皇上是不是赏了不少东西,去取五百两给她吧。”
“是,大人。”馨儿领了命退下。
“五百两……”刘靖错愕的望着我,感激涕零,道,“林大人不杀民女已是莫大的赏赐,如今还赏赐于民女实在感激不尽,民女定当永不忘怀。”
我摆了摆手,“罢了,你也别想太多了,领了这些银两好好的做些小买卖,安安分分的过完余生便成了。”顿了一下,语气转为危险的低沉,冷声道,“若是让我知道你阳奉阴违,就别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知道吗。”
“民女绝不会辜负林大人的好意。”刘靖情绪缓了缓,不再那么害怕,含泪望着我,道,“人生短暂,能做的事情太多,原以为今生以无望为自己活……如今骤然而至,民女已经想这份自由想的太久了,幸得林大人成全了民女,请大人放心,民女绝不会再自惹尘埃了。”
“既然如此就活的精彩些,别辜负了这番想法。”我有些动容,语气转为一贯的平淡。
馨儿领了银票交给她,我只看着杯中翠绿的叶子,淡然道,“送她出宫吧。”
刘铮接了银票紧紧的拽在手中,道,“谢大人,民女这就告退了。”
兴许是听了她那番话,我脱口道,“收好了银两,别叫人看了去,徒徒丢了这条命。”
她紧咬住唇,含泪看了我一眼,随着馨儿走了出去,我虽不知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心假意,却是衷心的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如她所说的那般做很多的事情,为自己而活。
合了盖,阁下茶杯,感觉有些乏了,就起身回屋,馨儿送走了刘靖回来报了声,我只应了声,便睡了去,这一觉睡的极其不安,不知梦到了些什么给惊醒了,额上湿了一片。
刚擦了脸,又听到内侍来报,光宇殿出事了,皇上让我立即过去。一听到消息,我马不停蹄的赶去,问随行的公公,出了什么事。见他吱吱歪歪的讲不出,只得作罢。
光宇殿,居于皇宫东北处,一直是玥国历届国师居住的地方,为玥国区灾避难,可谓是玥国的另一根顶梁柱。如今光宇殿出了事,这事情可大可小,也难怪皇上慌了。
待我的马车赶到光宇殿,只见一道白光冲破天际,一瞬即逝,我微怔,但见他人无一丝反应,心想应该是看走眼了,没时间思虑这些,跟着内侍进了光宇殿,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平躺在地上的身影,走近一看,那张消瘦俊朗的面孔如纸一般苍白,无一丝血色。
“微臣参加皇上。”遽然回神,行了礼。
“起来吧。”皇帝的神色是掩不住的憔悴,我不禁有些担心,早上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夕间成了这样,再看向地上那男子,灵光一闪,猛然睁大眼,上前几步探他的气息。果然已经……
“皇上节哀。”我极力镇定地劝他,心下隐隐不安,这男子定是国师了,他怎么会突然暴毙,他这一死就相当于玥国断了根顶梁柱,这事若传了出去怕是要引起恐慌了。
“服侍裘月的奴才呢,都给朕滚出来。”皇上没有理会我,勃然大怒,挥手扫落一地的瓷器。
皇后,太子,都到了,面色皆沉重无比,想必也是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一声不吭的静静站在一旁,五个宫女太监颤着身子垂着头齐齐的跪在地上,呼喊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的怒火已达极点,根本听不进什么,双眸递出锐利光芒,“饶命,你们这群狗奴才,连主子身亡都不知道,还敢求朕饶命,来人,将这群奴才全部拖出去砍了。”
一片哭喊呼救的声音弥漫了整个光宇殿,皇帝的脸上尽是阴沉,深切的哀痛的捏紧了拳,皇后担忧地看着他,轻呼道,“皇上,节哀顺变啊。”
诺大的双手盖住了眼,他胡乱的揉着额头,颓然道,“节哀,你叫朕怎么节哀,朕看着他六岁进宫,一路看着他到二十二岁,他就像朕的孩子,朕的孩子死了你叫朕怎么节哀啊。”语气中的痛苦那般深切的流露在外,我不禁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面容安详的男子。
臣明君看了裘月一眼,垂下眼帘,道,“父皇,月弟他生性淡泊怕是早已料到了会有此劫,您看他的面容并无一丝痛苦,说明他离开的时候很安详,还请父皇节哀,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安抚天下民心啊。”
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朕明白。”他挥了挥手,举手投足间是褪不去的哀伤。
“父皇。”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进,转眼已冲进一道青色的身影,他顿了顿足,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的裘月,急切地道,“裘月怎么会死,父皇,他前些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死了。”说罢,还跪了下去,奋力的摇晃裘月的身子,喝道,“起来,你给我起来,你怎么能死。”
“青儿。”皇帝痛心又无可奈何的怒喝。
臣明青没有抬起头,躁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他怔怔的抬起头,痴傻的望着皇上,脸上的表情是孩童般的迷茫与痛苦,“父皇,月他不会死的,对不对?”问完又垂下头,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月可是国师,法力无边的国师,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会死……”
“来人,送二皇子回府,好好看着别让他做傻事。”皇后也是一脸的沉重。
“不要动我,我不会离开月,他一定会醒来的,他一定会醒的。”臣明青愤愤的抬头,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仇恨,直直的望向皇后,咬牙道,“你以为这一切天衣无缝吗,我会找到证据的,我一定会为月报仇的。”
“够了青儿,裘月的死朕会调查清楚,你也别难过了,先回去吧。”皇上摆了摆手,脸上掩不住的疲倦之色,失去国师对他而言不只是失去了一位孩子,更要面对以后的许多事,他真的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