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感情丰富?有吗?我以为我是个冷清的人没想到在他眼里竟是感情丰富,这差的可真多。不过想想,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确实有了许多感情的牵绊,例如第一个对我好的心仪,以及被我例入保护范围的大福,也许正是他们让欧阳听风觉得我感情丰富吧,再经过昨晚这一站,欧阳听风定是知道了我的弱点……这样一来,我想不受他控制都难了。不行,我一定要赶快练好疾风步,要有足够的能力不保护他们,否则不只是我会有危险,大福、心仪也会有危险。
心下暗暗想着,平静地拨开两侧的杂草向前走,突然又想到一点,我的武功,槽糕,经过昨晚我会武功这件事怕也瞒不住了,欧阳听风对我的防备定也跟着加强,眼下只能尽量掩饰,让他知道我虽然会武艺但不高,只是一些三脚猫的防身术。
脚下一空,身体迅速地反应过来,在脚踩进泥坑前止住,抬眼正撞上欧阳听风漆黑幽静的眸,黑眸缓缓地往下看,停留在我险些踩进的泥坑,转回头背对着我,平板的声调深沉地传来,“山路不比大道,小心一点。”
“欧阳听风…我的脚好像扭伤了。”见他又要往前走,我急急地喊,故意拧着眉痛苦地捂着脚腕。
他的脊背一直,缓缓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脚,抬眼,平静的脸庞有一丝恼火,只是声音依旧平板没有起伏,“你根本没有踩进泥坑,为什么要骗我。”
“可是我的脚在碰到泥坑前颠了一下,就扭到了,我现在走不了了。”我定定地望着他说道。
“你想怎么样。”欧阳听风皱着眉。
“背我或抛下我。”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我知道在这样一个年代,像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是不可能抛下尊严匍匐在别人身下被人当马,我知道他对我的感觉不一般,但我想试探,这种感觉有多重。如果可以我不想有像他一样的敌人存在。
欧阳听风斜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径直地往前走。
虽然只是在试探,但他毫不犹豫的举动还是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心隐隐一痛,看来是我想的太好了。自嘲地笑笑,正要举步向前却诧异地看见欧阳听风一个转身又回到我面前。
他一贯平淡冷漠的脸庞泛起一丝怒气,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将我打横抱起。目光炯炯有神地直视前方,冷漠地开口,“真的很想杀了你,我。”言语间,真有一丝隐忍的怒气。
我笑的开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怀里,他的心跳有些急促,一声一声敲击进我的心,我想自己挺喜欢他的。
“我给你唱首个吧,我们家乡的歌。”我笑吟吟地说道。
他低眉看了我一眼,径直走着不答应也不拒绝。我就当他默认了,低低地唱起。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到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首歌,这首歌陪了我很多年,但我从来没有唱给任何人听过,唱完后我也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就将珍藏很多年的歌抖了出来,或许,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对我而言,喜欢上一个人并不是恐怖的事。
到了林家堡,才发现它和欧阳听风风轻云淡的描述差的太多,数一数二的家族,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根本无法概括它的雄伟壮观,不亚于欧阳山庄的占地面积,气势雄伟的城墙,绿意嫣然的鸟语花香,戒备深严的侍卫足以姘美皇宫大院。
我在欧阳听风的怀里细细打量着林家堡雄壮的外观,看守城门的侍卫见到我,手一摆,高三米有余的红底黄钉的城门随即缓缓打开,一个两鬓花白,神色激动却不失贵气的老人小跑着出来。
不待我问,欧阳听风低低地道,“林家堡的管家,季白。”
笑意一闪而过,我不着痕迹地望着神情激动的季白,暗黄苍老的脸上满是泪痕,他结巴地哽咽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呜呜……老爷他…”
我扬手打断他,漠然道,“不用说了,带我去见他吧。”
季白连连点头,泣不成声。
我拍拍欧阳听风的胸口示意他放我下来,脚一沾地身子突地一软,险些倒下,幸好欧阳听风眼明手快地扶住我,看来我这破身子因为失血过多已经疲惫不堪了,真是没用。
欧阳听风忍不住担扰地望着我,手紧紧地环住我的腰,温热的真气缓缓地传入我体内,脚顿时有了知觉,轻轻挣开他的手,“可以了。”
“小姐,你受伤了。”季白夸张的倒抽一口气,惊呼道。
“不碍事。”我摆摆手,拧着眉暗暗运气抵挡手臂剧烈的痛,不在意地说,“走吧,先去看爹……”我叫的有些不自在。
“可是……”季白依然紧盯着我的手臂,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小姐的伤更要紧,还是先去上药吧,老爷那待会去也一样。”
我沉下脸,冷冷的望着他,“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季白没料到拍马屁会拍到马腿上,被我一喝,当下应道,“老奴知错,小姐这边走。大夫说老爷需要透气的地方,所以老奴便擅作主张将老爷送到了望风阁。”
我微微侧目看了欧阳听风一眼,他面无表情地扶持着我。看样子这季白应该不是他安排的人,我看他擅作主张的事肯定不只这一桩,往后要多注意他一点。
当我真正走到望风阁,我真的动怒了,季白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将老堡主安排在这荒芜之处,该死的,说什么透风这分明就是冷宫,他当真以为老堡主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就欺到主子头上了。
我狠狠地瞪了季白一眼,等以后再和他算这笔账,撇开欧阳听风的扶持强撑着身子推门而入,清雅的木制家具,以及屋中央一个暖炉,幸好屋内的环境还算不错,否则我定饶不了他。
宽大华丽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病怏怏的男人,大约五十出头,被病魔折腾得憔悴不堪的脸庞隐约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俊美的男子,我静静地望着他,两个正在服侍的丫头见到我立即起身,向我福了个身。
“你先出去。”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堡主,应该说是我这个身份的爹。
丫头乖顺地退出带上门,我走近几步,原本散乱的焦距因为我的声音艰难地聚集在一起,床上男子欣喜地望着我,张了张嘴,暗哑的声音艰难地唤道,“夕…夕儿……”
“嗯,我回来了。”我安静地在床边缘坐下,柔和地凝望着他倏然放亮的脸庞,不禁恍惚了一下,他究竟有多爱我……
粗哑的声音激动的只能发出啊啊的单音,我连忙抓住他挥动的手,安抚道,“你想说什么,慢慢说,我在这里。”
“夕儿……爹的时辰到了,爹只求你……原谅……原谅爹……娘…爹这辈子…只爱过你娘…真的……”残破的身躯,喘息着讲述着,神情十分激动。
我不知道怎么叙述我此刻的感觉,我相信他说的,他真的这辈子只爱过她,一个人到死想的念的都是她,还有什么好怀疑呢。我点点头,望着他,“我相信你只爱过我娘,但是要我原谅你就好起来说给我听,告诉我要我原谅你的理由。”
他的目光带着痛苦又像是狂喜,交织成一片复杂的网,紧紧地包裹着我,我知道如果他真的醒来我的处境会很危险,但此刻……我却是真的希望他能好。
“夕儿……爹真的不行了……你娘在叫我了…她等我好久好久了。”他吃力地讲着每一个字,提起心爱之人脸庞泛起的喜悦叫我动容。
“如果活着真的让你那么痛苦,那你就去吧。”同样的场景仿佛又重现了,两个同样说深爱我的人却为了另一个更爱的人丢下我,只是此刻的我开始了解他的心情了,也……了解爸爸的心情了,会丢下我是因为更爱妈妈吧,或许我真的能了解了。我扬起笑握住他的手,“但是,能不能再迟些,再陪陪我,哪怕一天也好,好吗?”
我想爸爸了,在这一刻我突然好想好想他,或许我对他的爱一直不曾灭掉,只是被伤痛遮掩的很深。
“夕儿……”他的眼角流淌出一行湿热的泪,“叫季白进来……”
“好。”我微笑着转头高声喊道,“季管家,进来一下。”
我的话落下门紧跟着被推开,季白轻带上门,垂着眸恭敬地快步走到我面前,唤道,“老爷,小姐。”
“去把雪丸拿来。”老堡主深吸了口气,冷淡地说。
季白的神情一变,惶恐地瞪大眼,“老爷。”
“去吧……”老堡主的声音不重,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我这回倒是真的在季白的脸上了看到了酸楚,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神色复杂地望着老堡主,“老爷。”他还想说什么,但见到老堡主坚持的神情话便咽了下去,黯然地低下头。
言多必失,我只能沉默,尽管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不能提问,转头看向季白,道,“你带欧阳庄主去休息吧。”
“是。”季白深深地看了我一下,叹息一声,快步退出。
他的哀伤不像是装的,这雪丸定是有什么蹊跷,只是我一转身老堡主已经吞下它,我哑然地望着他,他疲惫地闭上眼,许久,睁开眼,一反向前的涣散,黑眸炯炯有神地看着我,和蔼地笑道,“夕儿,爹会陪你最后一天的。”
最后一天,其实我已经猜出雪丸的功效,只是不想往那方面去想而已。我的鼻子一酸,心微微揪了一下,像被蚊子叮了一下麻痹了整个心脏。我说,“好。”
我和老堡主的最后一天其实很平静,两个人一起在山顶上静静的看着太阳绚丽的光芒,天南地北地聊一直到夕阳西下。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父亲,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长者,他懂的东西多的好比一本书,应有尽有,精彩绝伦。
他真的很爱我,跟爸爸一样他说,夕阳是他平生认为最爱的风景,所以我叫我。
他很愧疚,不只是对我,还有平平静静不吵不闹的二夫人和他备受冷落的小儿子,他没有说原因但我知道是因为我,他把所有的宠爱心思都放在我身上,就连将死之际,他心里想的念的仍然只有我和娘亲,我真的不知道对这样一个老人我是怎样恨下去的。
也许,她根本不曾恨过他。
只是我已经死了,她的想法谁也不会知道了,所以我自作主张替她说了,“爹,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所以谈不上原谅。”
一代大侠,跺脚便能动摇武林商界的枭雄,流下了眼泪,带着幸福的笑容在最美的夕阳下含笑而终。
“老爷……”季白惊天地泣鬼神地哭喊。
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父亲,我真的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合上眼的一刹那,身体仿佛不受我控制地流下两行清泪。看着他盖上白布遮去面容,一路上我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