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过后,便是立冬了。夜晚的寒气不仅越来越重,而且有时地面还会起个大雾。
时至立冬的白昼时间,就像是林白他们这群人的志气一般,越来越短了,黑夜无疑是漫长的。记得那句名言说什么“夜已经这么深了,光明还会遥远么?”夜似乎是够深了,可眼中的光明却仍旧无可寻觅。黑暗固然值得去批判,夜晚固然能使人迷茫、犯糊涂,却不知道白昼的光明更能使人犯迷糊,且这样的迷糊多半无可救药。人的志气竟在这种光明的照射下越来越趋向于渺小了,甚至于虚无。譬如,许正平就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中该做些什么,当然了,计划是有的,而且还很多。只是这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个大而空的计划都只不过成为了睡梦前的自我安慰罢了,他一看见电脑,便把这些个理想目标忘却得一干二净。许超当然是有志气有目标的了,那便是要在大学期间好好的谈一次恋爱。自从他追了苏静以后,忙于谈恋爱,其他的都无暇顾及了,也不想顾及。罗庆生知足者常乐,从不给自己定什么大的志向,现在仅有着一个短期目标,那就是过英语四级。林白倒是有着许多的大志向,生平最想当的就是拿破仑、亚历山大那样的大人物,退而求其次也要当个李白、徐志摩什么的,就只没什么小的目标与追求了。因此,他最能理解的一个词应该叫“好高骛远”。他的英语虽差,但却从不把什么过四级放在眼里。不过,那些个大志向他现在只怕是也不敢想了。
这一天的晚上,林白上完科类基础课,照例是无心继续上自习的。他刚一从教室里面走出来,就发现外面下起了好大的雾,十米之外只听有人在说话,就是看不见人,这是恐怖小说里该有的情节。林白一团高兴,以为遇上奇观了。他一时突发奇想,准备发条短信给陈文婷。那段时间正流行着周杰伦的《千里之外》,于是他在短信里这样写道:“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天气冷了,记得多穿些衣服啊,不过没关系,上帝耶稣已经答应我了,要剥夺你感冒的权利,你以后都会健健康康的。”他站在雾中,急切地期待着她的回复,这种心情既开心又紧张。她回了:“呵呵,非常感谢你的提醒哦,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林白看完后,高兴的步履矫健,行步如飞,该是有孙悟空腾云驾雾的本领了。虽身在云里雾里,但心里清楚的仿佛能看见自己与陈文婷那光明的未来。
林白最早一个回到寝室,没过多久,许正平也回来了,紧跟着许超也回来了。只见许超闷丧着脸,没有了往日的兴致,一坐下来就打开了电脑,一句话也不说。林白只觉得反常,没问他什么,许正平素来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于是便问他:“怎么了,苏静呢?”许超无奈地说:“不要提了。”“怎么啦?小俩口吵架了?”谢正平追问道。“也不知道她今晚怎么了,说什么鸟语,我没做错什么啊?”许超越说越激动,“她居然说不想谈恋爱了,女生性情多变,说的太对了。”
谢正平故作情圣似的说:“这都是骗人的,你不要相信,她都谈了两次了,还在乎谈这第三次。只要你坚持不懈,连哄带骗的,真金白银的往那里一摆,还怕她不答应?”
林白也发议论道:“想必是你们最近过于亲密了,她有些窒息了,放开点,给她一点空间。要保持一种距离美,要若即若离嘛,一个星期不理他,保证她到时会主动来找你,急得不得了。”搞得他才是情圣似的。
实则林白于恋爱方面一窍不通。记得上初三的时候,他对班上一个名叫周丽萍的女生有过好感,但喜欢她的人不止他一个。先前的人,那都是以惨败而告终。他觉得自己与别人相比,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再者有这许多前车之鉴,也迫于老头子的淫威,竟不敢表白。直至中考后都没有什么言语,充其量只能算是暗恋。后来人家考上了省重点,他只考了个市重点,自卑感又升了一级,便彻底对她死了心。高中时期,林白混得还算不错,是班上小有才气的团支书,又兼校雏鹰文学社的社长。竟也有那么一两位眼光出现问题的女生看上了她,怎奈长得实在让他有些受不了,于是就莫名其妙地伤害了人家了。人家也不是好惹的,准备恨他一辈子。他想应该还有人暗恋他吧!从此以后他变得很自信。高二的时候,他对邻班的一位女班长燃起了恋爱的冲动,同样的也有一批人在追她,但他比谁都自信,最后由自信变成了自大。交往不到一个月,人家还不曾答应他呢,他便想着让人家来主动找他。若即若离嘛!改良改良被动的关系,最后是越改越凉,直到关系冰凉。因此,直到高中毕业,那位女孩都没有答应他,他倒是为她写了不少的情诗。再后来,她考到了省外,他则考上了这个江城大学。因此,在上大学之前,跟许超一样,林白也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谈过一次恋爱。怎奈他也看过一些关于爱情方面的书籍,学到了一些无法付之于实践的所谓理论。
许超听了他们俩的精彩弘论,渐渐的又恢复了信心,也谈了他的一些想法和主意,气势却不由自主的比以往小了许多。
十一点钟了,罗庆生上自习也回来了。这日不比往日,许超减了兴致,在不言语中默默玩着游戏,谢正平弘论发完以后,也开始务他的“正业”了。林白倒是兴致颇浓,只没个说话的,也就只好沉默着。因此,寝室里安静的只听得见键盘发出的声音。当然了,他们听得最清楚的,还是领班的男生们在寝室的走廊上吼叫个不停。这一阵吼叫来得突兀,惹得对面楼的女生好奇地观望,以为有什么大新闻呢。这些个无聊的男生们引得众美女抛来了媚眼,证明自己果然魅力四射,吼叫的越发大声了,也越来越像狼叫了。相互追逐着,相互笑骂着,以此验证了狼是一种很团结的动物。林白说他们这些人都在发神经,谢正平不以为然,反驳着林白,说他们郁闷非常,借此来发泄一番,当然也有一些人是起哄的,林白叹服。那些个女生们见是一群饿狼在叫,不见任何新闻,都了无趣味地重回到寝室,甚至带有鄙视的眼光。那些个男生们见美人个个都卷起了珠帘,不肯轻易再露面了,失望中灵感突现,大唱起了《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虽说没吉他的伴奏,但也是声涛滚滚,料想对面的女孩都应该听得清楚了。“对面的女孩你看过来,看过来,请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对面的女孩你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既然他们表演得那么好,又那么可爱,那对面楼的女孩自然不会不睬。这不,一位大美女掀开窗帘,风风火火地出来了,一见竟是他们班的团支书,她说话了,声音很大,“个现你妈的世哦!大半夜的乱吼什么。”接着便是一阵那边女生的硒笑,这边的男生想终于引得一位美女出来了,也在大笑着。不过她这一声倒也委实厉害,比起那张飞的大吼一声也丝毫不逊色。那一群男生不唱了,散着回了各自的寝室。
十二点钟的校园虽灯火通明,倒也还安静了下来,只是躺在床上的许超还不知道自己已与苏静处在战略相持阶段了。
第二天,苏静果然就没怎么搭理许超了,第三天复如此,第四天还是一样。许超实在是受不了了,满腹委屈的,这一天的中午正在寝室里大发牢骚诉苦呢!林白和谢正平照例都劝慰了他一番,不过都并非发自真心,但多多少少也博得了他们的一些同情,不比他许超卖弄炫耀的时候,只会增添别人对他的憎恨。所以说,中国人一向是喜欢谦虚的或是失意的人的,因为在他们面前自己没有自卑感;而那些个春风得意得意忘形的人,只会让别人心生自卑与嫉妒,是得不到别人的喜爱的。
没过多时,在框窗上看报纸的罗庆生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一份《参考消息》。林白问他要一张来看,他死活不给,理由是他花钱买的东西,应先由他来读完,等他读完了,方可给他林白看。林白无语,想这报纸又不是什么女人,要分什么第一次和第二次。谢正平与许超对时事素不关心,对如何玩好游戏倒是一身的劲,并且经常会在一起探讨。林白想把自己塑造成有理想有追求的青年才俊,对国家大事偶尔关心一下。而罗庆生对于此那完全是一种爱好了,对于本专业中文那却是兴趣全无。林白也时而喜欢在他面前卖弄才学,动不动就跟他说《红楼梦》,有时也会半开玩笑地跟他说:“陈寅恪你知道吗?不知道吧,你不知道那很正常。”罗庆生反问道:“你知道希拉克在职期间访问了多少次日本吗?你不知道那也很正常。”林白当然不知道,至于《红楼梦》,罗庆生当然也没看过。许超比他好,至少还知道里面有个贾瑞是射精射死的。
这时只听罗庆生在讲:“陈水扁又在做动作了,策动台湾合法化。”林白一把夺过报纸,没看两分钟,就大骂陈水扁是狗娘养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并说要把他打成方的。其爱国之心简直可昭明。
自从许超与苏静处于“冷战”时期以来,这几天的晚上,他都是和林白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的,这晚也不会例外。他们四人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谢正平远远地就望见了李杰跟苏静走在一起,笑对着许超说:“看!你家苏静。”许超一看见了,头脑便一炸,心猛地往下一沉,犹如被打进了万丈深渊,怎么爬也爬不上来。谁知后来他脸上竟挤出了笑容,不过他的这种笑是羞愧的伤心的笑。人们常说“喜极而泣”,那他许超自然也就可以“悲极生笑”了。只是这笑也传给了他的另一半苏静了,她与李杰在边走边笑着。许超大脑一片迷茫,低头不看,装着不在乎,但心里终究抑制不住,略抬头再用眼角瞟了一眼,谁知这一瞟就瞟见了苏静冲李杰微笑的媚态。许超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很恨苏静,心像是按在荆棘上的痛,这感觉就像是谢正平有时看见尹小倩跟她男友撒娇时的心理,只没许超这么深罢了。
不用说,整个晚饭都在围绕着这件事说话。林白安慰许超道:“别瞎想了,他俩只是朋友而已,苏静不会看上他的,你要自信,要相信自己的实力与魅力。”罗庆生也笑骂李杰道:“你不要担心,长得那么丑,跟你没法竞争,这地球人都知道你在追她,他还跟她搅在一起,脸皮真厚,不知趣。”这不知趣的还有谢正平,这时只听他发议论道:“说不定人家眼光就有这么奇特呢?”许超的内心好不容易被林白与罗庆生给温暖过来了,谁知谢正平突如其来地泼了一大盆冷水。这一下冷水泼的,使许超的内心再次冰凉,怕是要结冰了,继而害怕起来,怕苏静真被李杰给抢走了。
回到寝室的许超依然是愁眉不展,晚上也无心去上课了。可是他的室友们兴致却异常的好,本习惯于翘课的谢正平,这晚也拿起书本上课去了。等他们都走后,许超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黯然的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苏静了。不过,在转眼间他又想到了杨晓慧,由杨晓慧又想到了他高中时的暗恋对象。迷迷糊糊中他打开了电脑,意识中又随手关掉了寝室里的灯光,一个巨大的黑影随之又映现在了半黑暗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