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又是这样了:9点已过的校园,还是静悄悄的一片。时有一些人影在走动,也仿佛是夜深人静时老鼠的悉碎声,可以听之任之,大可不必理会,继续睡自己的觉,做自己的白日梦。加上冬天的气温不比其他三季,要想从暖被窝里爬起来,有时竟需要莫大的勇气,也许不比跟心上人表白时所需的勇气少。所以说,大学生该是最喜欢跟床打交道的群体之一了,甚至可以说一天的一半时间都会呆在床上。因此在大学里,恋床比恋爱更频繁。
林白他们迷迷糊糊地快睡到十点了,仍都不见动静。其实他们早就醒过一次了,只不想就起床罢了,都在坚守着阵地,深怕向白昼的指令投降。结果,林白没能坚持住,第一个投降了,他的起床时间为十点半。随后许超也起床了。罗庆生向来被喻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土包子,这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但这次他却是第三个起床,原因是谢正平昨夜玩电脑玩到了凌晨3点,直到此刻还在尽力补充着睡眠呢!
校园里渐渐开始有动静了,继而变得热闹了。阳光也比以前温柔可爱的多了,洋洋洒洒地飘在湖面上,醒目而多彩。林白他们四人一起前往食堂去吃饭——吃中饭。谢正平的精神终于恢复过来了,眼睛开始不停地在周围的女孩身上流离,有时脖子一伸,眼睛瞪得特别大,像是看见了一个会发光的物体。在别人看来,这是由于他眼睛近视而没戴眼睛的缘故,其实他的眼睛既没有近视,也没有看到一个会发光的物体,只不过他看到了一个漂亮mm从他身边晃过去罢了。
许超和苏静还是那样,在打冷战。许超虽名为与她打冷战,实则内心对她火热的苦于无处发泄,苏静则完全对得起这个名字了,将自己对许超的冷酷进行到底,彼此无意中碰了面也佯佯不睬,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看得许超火气直冒。加上原有的内在火气,便平时纤弱奶油的他,充满了英雄气概。他大前天警告了班长李杰,教他不要跟苏静走得太近,大家都是男人,要充分理解和考虑他的感受。李杰满口应承着,笑说自己不会再搭理他的老婆了。谁知许超前脚说完他后脚就告诉了苏静,教她以后与自己要保持距离,免得你家许超受不了。苏静感到又生气又好笑,并没有闲情逸致来理解男人于爱情方面是极为自私的,只让她认识到了许超的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就在当天晚上,许超的气概再次袭来。他准备邀请苏静一起出去看电影,不想话一出口,苏静就断然拒绝了。许超好不容易积淀出的自信与激情,顷刻间瓦解崩溃,气得他直说要放弃她了,差点就酿成了“古巴导弹危机”。但经过了一夜的睡眠休养,第二天的许超又清醒了,盛气消了一大半,认识到了古之圣贤所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近两天就在有所图谋了,准备给苏静一个大大的惊喜,以挽回自己与她暧昧关系的颓势。他昨晚等寝室人都到齐了,林白也从食堂回来时,才说出了他的天才想法:送玫瑰花给她。想来没有哪个女生不爱玫瑰花的,也没有哪个女生见此而不心花怒放的。寝室人都赞他有点子,谢正平又发议论道:“最好是多买一点,送的花越大越多,她的虚荣心就越膨胀。”像是经验之谈,不过实在没有考虑到许超的外号“葛朗台”。当然,这个葛朗台也并不是时时都吝啬着,比如他在美女面前,就不怎么吝啬了,在苏静面前那就更不会吝啬了,只怕是没有让他耍酷摆阔的机会。只不过他会老是在寝室里念叨着:“妈的,今天又为她花了10块钱了。”在寝室人的面前,他的形象深刻度绝对不亚于巴尔扎克笔下的真葛朗台,真真的铁公鸡一毛不拔。
中饭一吃完,许超就吆喝着罗庆生陪他一起去花店订花了。他昨晚上网都已经查好了,多少枝多少枝代表什么含义,颜色也有讲究。他准备买粉红色,因为这代表初恋。只是这男子的初恋并不值得去夸耀,不比女子的初恋价值不匪,恰恰相反的是,男子恋爱次数越多,往往越有魅力;而女子恋爱次数越多,就会越不值钱。男子恋爱次数多了可以变为情圣,而女子恋爱次数多了则会是“滥情”会让她们成为滞销品的。正因为如此,林白才每每地表示:自己绝对不当别人的第二任男友,要当就当她的初恋男友——他确信陈文婷没有谈过恋爱。罗庆生与他英雄所见略同。许超和谢正平没有这样变态的想法,他们对女子的过去是可以宽恕以至于忽略不计的。只是他许超现在还成不了情圣,而苏静则马上有可能成为滞销品了。
林白发现从许超与苏静的交往中,自己根本就吸收不到什么经验教训,陈文婷与苏静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生嘛,而自己与许超也是拥有着别样的天空。什么至理名言,什么胆大脸皮厚,说的很有道理,其实全没有用处。自己一见到陈文婷,眼睛都不敢平视对方,勇气全泄了,哪来的胆大啊?
其实林白昨晚本想跟陈文婷单独说说话的,然后顺势再送她回寝室。谁知被那个编辑部部长给绊和了,眼睁睁地看着她俩手挽着手离去了。林白跟在后面没走几步便觉无趣,接着便是好一阵的怅然失落。他设计好的那满肚子话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怨这个,怪那个,也恨自己没有胆量与勇气跟上去,与她俩狂侃一番,只知道傻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去。
黄昏时分,许超的玫瑰花买回来了,是十一朵,蓬在一起很大很大的,苏静的虚荣心膨胀得怕是要爆了。许超抑制不住的兴奋,说:“路上有好多人在望着我,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太疯狂了。”
罗庆生插话道:“你当时还想我帮你抱一下呢,那我一圈走过来,回头率百分之百,我可不想成为什么焦点人物。”
接下来便是送花的问题了。寝室里俨然开了个研讨会,各抒己见,畅所欲言的,比开什么政治思想交流会可认真的多了,效果自然也好。林白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唆使许超手捧鲜花,站在她的寝室楼下,然后高呼着:“苏静苏静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然后摆好pose等她下来,在众女生无比羡慕的目光中再送给她。许超心怯不敢,更怕她到时不会下来,就没苟同林白的天才想法。罗庆生这时说:“在教室里给她。”“那你帮我把这花带到教室去可行?”罗庆生显然不愿意。最终许超还是低调的决定,晚上独自把她叫出来,然后再送给她。谢正平说这样最好,不要听他俩的馊主意。林白失笑。
送花的过程是这样的:许超先在寝室里磨蹭了半天,又是洗脸又是吹头的,终于打扮好了,才肯手捧着鲜花来到湖边的长凳上,准备坐着等她。这地方与他们的宿舍楼又刚好很近,对岸与之相辉映的便是那图书馆周身都放射出的巨大光华,映衬着周围所有的物象都倍添神采,显得温情浪漫。湖边偶有情侣在散步。许超想这真是情侣应该呆的地方啊!送花给她时再说一两句经典的台词,天啊!这情景完全是在拍青春偶像剧嘛!他一想着心里就澎湃不已。谁知许超打电话约她出来时,她竟然不愿意出来。许超的兴致减了,寒气来了,随口又说有重要的东西要送给她。她又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明天给也行啊!许超气的半死,被逼无奈之下,只好退了一步,跑到了她的寝室楼下。他再打电话再次要求她下来,并说自己送了就走,“这外面好冷啊,你忍心看着我被冻成感冒啊!”他在装可怜。苏静竟动了恻隐之心外加好奇之心,说马上就下来。不过这“马上”是个抽象概念,并没有确切的时间可算。许超足足等了她半个小时,这其中滋味天知地知他知,苏静却不知。她这样的千呼万唤始出来不算,后面还逶逶迤迤地带了个室友,怕是许超想强暴她似的。许超见此情形,心中积蓄的浪漫情怀一下子全没了,那个什么电视剧上的经典台词也忘了,只嘴里机械地说了句:“送给你。”并不深情。苏静一看是送花给她,这才笑着露出了牙齿,也只机械地回了句:“谢谢。”然后掉过头就走,更不会深情。许超气得用脚猛踢那宿舍楼前的小树。
回到寝室,谢正平本想打趣他,但一见形式不妙便急忙地收住了。许超发火了,说话了,火发的非常之大,说的话也非常之多,“苏静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哼,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她简直是没有一点感情,老子我都这样了她还不感动。”还怒自己不争的说:“为什么男人天生就这么贱呢,非要去找什么女人。”气呼呼的直想与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断交。谢正平随后跟他讲了一大堆的理论与安慰的话,再随后,林白从图书馆回来了。问清楚了情况后,对许超不无同情,大骂苏静是冷血动物,毫无感情可言,更谈不上有什么情操了,说着说着让许超放弃她,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种女生不值得你去爱,什么十一朵代表什么含义,什么粉红色代表初恋,她肯定无暇理解。“
但此时的许超还心有不甘,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恨不能把她追到后再马上把她给甩了,以泄心头之恨。
谁知林白这晚是格外的兴奋,说完苏静以后,又大骂起了小泉纯一郎,只可惜没什么回应。谢正平转眼间溜到其他寝室玩去了,罗庆生看英语还没回来,四级考试迫在眉睫,他要冲刺。林白见无人搭理,只好一个人静静地拿起U盘到文印部打印文章去了。自从他上次发表了“一句话文章”以后,来了兴致,觉得有必要再坚持下去,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投中了呢?近一个月来,他在不断地向外投稿,这晚照例是先把文章给打印出来,然后明天再去投。虽说他上次只在边线发表了一句话,并且还经编辑神笔修改过的,但在他对别人的吹嘘中,这句话俨然变成了一篇千百字的美文,放大了近百倍。林白为了做个孝子,哄父母开心,打了个电话回家汇报了。他老子得知后又吹开了,说儿子的大作在全国最有名的杂志上发表了。林母恨不能拿出这本杂志给同事们看看。他的妹妹也没能理会哥哥的情况处境,要他把那本杂志寄给她,好让她在自己的班上炫耀炫耀,让别人羡慕死。可别人并没有羡慕死,她的哥哥倒是急得要死,支吾着说:“借给别人了,寒假再带回来吧!”说这话时他虽有些后怕,但想真到了寒假了,自然也会想到办法对付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大不了到时说:忘了带了,现在姑且不急。
第二天中午,林白买回了几张信封,贴好邮票,再在打印好的文章后面各补了一段:
作者:慕白,原名林白,男,20岁,江城大学05中文一班,海贝文学社副社长,曾于全国性刊物上发表《寻找精神的沉淀》、《清明》、《生命的周遭》等多篇文章。
林白恨不得在后面添上某系xx省作家协会会员,这样写无疑为自己的文章扣上了一个大光环,价值会猛增,准能发表。但这个谎明显撒得太大了,容易被人识破,只好割爱,暂时退出这个作家协会。当然,他也确实发表过《寻找精神的沉淀》,只不过不是在全国性的刊物上,而是在海贝文学社的《艺海拾贝》上,那“一句话的文章”便出自他的大作《清明》,而《生命的周遭》则是他在高中时投稿的唯一收获,发表于本省的《初中生必读》上。他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他确信,只有这样写才唬得住人,引得起别人对自己文章的注视,无名小卒写得再好,他们怕也不会留心的。因为名人随便放个屁,往往都是香的;而凡人即使写出了《红楼梦》,也会是不值得一读的。
他选了三篇散文五首诗,将其整理成四个部分,分别装在了四个信封里寄了出去。信寄出去之后,他心中不由的生出无限的期待,想总会有一个中的。广播种才能多收获嘛!这又好比是在撒网,撒了四网,总有一网会网到鱼的。
在回寝室的路上,林白身心坦然,如沐春风。这春风又使他春心荡漾,他花痴般地想到了陈文婷,想自己怎么不写封情书给她呢?他自信自己写的情书能够做到情文并茂,细腻真挚,打得动这位冷美人,比发什么狗屁短信强多了。可这样一来,自己的居心必会暴露无疑,再者,这写情书显然已不符合时代潮流了。现在凭借着通讯信息的发达,都已然不屑写情书了,要么打电话发短信,要么就是手捧着鲜花大大咧咧地去表白。朋友与朋友之间的联系方式也变了,动不动就来个短信群发,要不打个电话也行,甚至于发e~mail、聊QQ、登博客什么的,总之谁还吃饱了撑着写信去沟通。这写信既费时又费脑,且并不快捷,加上写信能凸现一个人的内在修养水平,万一一封信写下来是病句一片,错字连篇,岂不让人笑歪了嘴,还是乖乖的藏拙不写的好。
林白想着觉得好笑,不一会儿,他却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妹妹正处在几个男生的骚扰中。那几个男生似乎也知道这个潮流,追他妹妹从不写什么情书,而是时不时地跟她套近乎,请她吃饭,买东西给她。这些都是她在电话里告诉她哥哥的。那几个无聊的男生虽还没有表白,但林白想象得出他们的居心,这几个臭小子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林白听完后不由的勃然大怒,但不想说的太直白,只告诉他妹妹什么“高中生一旦谈了恋爱,大学的门槛无论如何是迈不进来了,人生无疑就是毁了。”而后又说什么“女孩子家要懂得保护自己,为人上可以随和一点,但在形象上一定要高贵一点,不能让任何人都觉得你容易亲近。”最后他再把母校里所有的男生都一棒子打死,糟贬得一文不值,说什么高中就追女孩的男生那是没有出息的,全然是一群垃圾。林白要防范于未然,自己的妹妹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知他妹妹的清高不在他之下,这才使他放了心。他那一番痛骂也果真厉害,使得那些个无聊而没出息的rubbish即刻就显了原形。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当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