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便是“十一”国庆放假了。在这长假的第一天里,学生们是回家的回家出游的出游,校园里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肯回家的,多半是离家路途较近的。而出游则不存在了,天南地北,想到哪里便可到哪里,只要你有钱。
说到这出游,不知是现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还是一个个都变得风雅了,或是两者兼具吧,总之,它导致了一个新的民意大趋势,那就是旅游。人们赶上了个好时代,理应出去享受享受的。这样,“五一”、“十一”长假期间便成了全国众所周知的旅游黄金周了。旅游大众化了。不知是旅游地的福气还是旅游者的福气,又或者两相帮助。总之,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走马观花者,一个又一个沾染着世俗的胜地。在各个胜地处,一眼望去全是人,你挨着我,我跟着你,摩肩接踵的,该是很热闹了。因此,五一、十一出去旅行,也可以说是凑热闹去。可是林白却不想凑这个热闹,他正郁闷着呢。按理说放假该是一件让学生们感到高兴的事,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无事可做。因此可以说,空虚与郁闷乃是一对孪生兄弟。想回家,恐没什么意思,想出游,一个人更没意思。邀同伴,也未必能如你所愿,林白在这方面是深有体会的。今年五一,他与寝室的许超同游南京,开始也兴奋得非常,东逛西看的。谁知后来他俩的意见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南京的秦淮河该是很出名的了,六朝的脂粉沉淀出很多动人的故事来,不宽的河道却塞满了千古文章。那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了岸边。林白远远望去,见秦淮的一河烟水,在夕阳的静照下显得格外平静而安详。其他的景物也知趣的很,那对岸的葱茏映现出艳丽的模样,两边的浮雕又铭刻出了昔日的沧桑。林白置身其间,雅兴大发,准备赋诗一首,与小杜比肩。他酝酿了一下感情,凝思了片刻,好,有了,有了第一句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走啦!逛夫子庙步行街去,看看南京的美特斯邦威与江城的有什么不同。”许超在催他离开。
林白很无语的看着他,想好歹你也是在大学里学中文的,你这个样子还学什么中文啦?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跟他一起出来旅行,什么文章,什么诗意,统统都飞进秦淮河里喂鱼去了。自此以后,林白再也不愿轻易同别人一起外出旅行了。其实林白想错了,他许超大可以学中文的,他这样的善于比较,不研究比较文学实在是学术界的一大遗憾。
转眼间又是一个长假到了。黄昏时分,天空竟潇潇地下起雨来了,继而秋风又来凑热闹。秋风吹着秋雨,秋雨又夹着秋风,茫茫然,丝丝凉,给青葱的校园笼上了一层忧郁的气质。雨势虽不大,却能愁煞人的。此刻,若有诗人置身其间,怕要吟诗诉苦了。“秋风秋雨愁煞人。”这是一位女英雄的诗句。另一个诗人的声音又响起了,虽是位男性,却也留着长发,据说还是个朦胧派加后现代主义的——
诗人啦!你是干涸的心
在秋的乳房中蠢蠢欲动
流浪,在风中
流浪,在雨中
这样,秋天便吻过了所有飘零的心
应该给它取一个题目,若实在想不起来,那就叫《无题》,要么叫《失题》也行。
诗人啦!请你赶紧想,因为这雨快要停了。
林白这时一个人来到网吧上网,照例是登QQ,看电影。不知怎么,那腾迅网上总能出现一些离奇古怪的事。当然了,还包括着多种绯闻,不是说这个老师与学生发生了性关系,就是说那个女生为爱跳楼了,非此则不足以吸引别人的眼球。林白不就被它吸引了嘛?他的好奇心被满足了之后,便看起了电影。这时候,突然有一位女生来找他了,“你在线吗?”
“在啊!”紧跟着后面的是一个微笑的表情。来找林白的是个女的,若是个男的,他是断不会回复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千古不变的定律,他怎好违背?
接着那个小女生问了林白一堆的废话,都毫无深意可言。“又一个单纯而无知的小女生。”林白突然间想到了陈文婷的聪颖灵秀,幸福地笑了,便忘情地将泰戈尔的《最遥远的距离》打了上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生与死,而是我明明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彼此明明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而是明明抵挡不住对你的这种思念,却又故意装着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你是对我说的嘛?”那个女生在问他。
林白心里想:“自作多情。”不过还是说:“是啊!”
“这是你写的吧!写的真好,不过我不太懂哎!什么意思啊?”
林白大跌眼镜,心想,你还是个大一的学生呢!这么经典的话都没看过?还我写的呢,不知你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懂。全班最高分,你怎么得的?她的见识学养让林白感到惊讶了,便不想与她再聊下去了,甚至连上网的兴致也没了,一个人就悻悻地离开了网吧。
罗庆生回家去了,据说是回去帮忙农事,谢正平到黄山去了,想必现在应该是在云里雾里了。寝室里只剩下林白和许超。许超在玩游戏,一见林白回来,便说:“无聊啊,应该去哪个地方玩玩的。”林白对于上次的事,直到这时还记忆犹新,故而心里冷笑一声,没说什么。“其实叫个女生出来说说话也好的。”他显然是寂寞了。林白心里的寂寞感也被他这句话给触动了,便不假思索地对他说:“你去找个女生出来啊!说说话,打打牌。”心里却想着他原没有这个实力的。不过这时林白倒愿意相信是自己低估了他,他有这个实力的。林白在满心期待着他的回答,不过,许超却保持了沉默。林白见无望了,便拿起两本小说走出了寝室。
8点刚到,校园里已是灯火辉煌,图书馆建筑物放射出的各色彩灯,那更是光华夺目,该是令人心花怒放的了。虽是放假期间,但教学楼的每个教室竟也都亮着灯。林白在想,这些个在教室里面看书的人,要么是充实得让人羡慕,要么就是空虚无聊的发神经了。他自然是属于后者。
天空本是灰蒙蒙的一片片淡黑色云块,却被三百瓦斯的灯光照得脸部有些微红,像是个见到了陌生人的乡下孩子。星星自然也都放假了,不见了太白星,不见了北斗星,也看不见牛郎织女星了。林白这晚倒是想到了杜牧的好诗“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只可惜排不上用场。
此刻,林白的思绪是杂乱而丰富的。他由牛郎织女这个神话故事自然而然想到了现实中的情侣,想牛郎织女再苦,一年还可见上一次面,自己能跟谁见面呢?不,自己天天跟许多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女生见面。只是都跟自己无关,确切地说,是与自己生命的情感无关。自己的春天什么时候才来呢?他百无聊赖地想着。陈文婷现在只是他的一个精神寄托罢了,她那样的女生虽好,但是亲近不得,适合做朋友,做女朋友就很难说了。说不定她很清高呢?不是听说她班上有两个男生追她没追到么?说不定她也爱财呢?林白黯然地想着,可惜她爱的这个“财”,不是他所能具备的这个“才”,而是旁边还加了个宝贝的“贝”字啊!他家虽不穷,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富有。林白对生活又不满足了,而他对生活的那种满足感好像很少出现哦,仿佛人们对于幸福的诠释一样,总是说什么,幸福并不是一件具体的东西,而只是个人在瞬间上的感悟罢了。无怪乎人们总是说”知足者常乐“了。年轻人怕是不会有这样的境界了,他们总是欲望不断,剥去一层又长一层,没完没了,像庄子那样脱俗的人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啊!前不久自己不是听见一位教思想史的教授说过“颓废也是需要一种境界的”么?现在他觉得这真是至理名言,自己当然是望尘莫及了,今天自己不就发了一条短信给陈文婷了嘛?祝她一路顺风,这不废话吗?自己终究还是超脱不了世俗的局限啊!
林白正想着这些玄乎又玄的问题时,身边突然晃过来了一对情侣,勾肩搭背的,好不亲热。他无意识地看了看,那个男生也看了看他。随后那个男生竟忽地在那个女孩脸蛋上“啵”了一下,声音很大,整栋教学楼都应该听得见了。他在向林白示威,“看,这才叫男人。”那个女生在朦胧之中好象挺漂亮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她一脸的自然,跟没事人似的,丝毫没把林白这只电灯泡放在眼里。林白本已黯淡冰凉的内心不由得怒火中烧,恨不能将这对狗男女一顿暴扁。可他转念又想,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各得各的眼泪,还是算了吧!陈文婷的影像又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他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加快了脚步,随便走进了一间教室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教室里大约有二十几人,却有着两对情侣。林白心想,来错教室了,但他又不想再换其他的教室了,“既来之,则安之,管他呢。”但情况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不到十分钟,教室里只剩下十几人了。原因无非是有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时不时还会让别人看到一些亲昵的动作。看到有人受不了走了,那对情侣似乎越发得了意,丝毫没有收敛之心,并且声音是越讲越大,只怕是定力再好也按耐不住了。于是便一个接一个地又走了一批。“挺漂亮的一个女生,怎么就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呢?那么矬的一个男生,怎么就把她追到手了呢?”林白蓦地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前不久,一位认识他的师姐请他帮了个忙,那就是在一个教室的两边门上都写上“考研教室,情侣止步”的字样。这时,他不禁苦笑了起来,很扫兴地走出了教室,再也无心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