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费尽心力把凝霜带出去与他相见后,却只换得萧淮安愈加颓废。
凝霜说了什么令萧淮安消极至此她不知道,萧淮安也不会把两人情感之事告诉别人,所以凝月也自知地没有去问。
只是当夜萧淮安站在冯府门前,却又恰巧被凝月撞见,于是凝月颇英雄豪杰地拉着他去了馆子里喝酒。
半年来,凝月陪着萧淮安喝酒的次数却不少,每次去的都是同一家小酒馆,人不多,酒不错,比去人声鼎沸的酒楼,那小酒馆里头的酒味儿更重许多,实在是良心酒,不兑水。
这年头什么都掺假,连逛群玉院的男子都没准是女儿扮来充场面,给人以一种人多生意好的假象。
那话是萧淮安得意时和凝月插科打诨叫嚣的,还特意强调了那女儿家的名字,叫什么叶锦欢的,亏他一口一个叶贤弟叫得热乎,最后却玉簪一卸,梳了少女髻粉罗裙,盈盈笑着勾了他的下巴调笑道“萧兄你当真要与我双修?”
尤记当时萧淮安满额黑线,摆手道,“不必不必,在下怎敢玷污小姐的清白,方才实在以为你是男人才邀进厢房好把酒言欢。”
“进房前你可大方地对众看官说了,女人腻了,你要开开男荤,怎么就成把酒言欢了。”
这些萧淮安自然没敢告诉别人,连对凝月吹嚣世风日下,假货当道也只是打个比方提了一下叶锦欢三个字,一番较量下来,他趁夜色溜出了群玉院,那小姑娘还叉着腰笑得花枝乱颤,这还是不是姑娘啊,也不看看群玉院的招牌,那可是苏州城响当当的青楼。她倒好,进的来,玩得开,戏得姑娘,弄得公子,令他好不纠结。
萧淮安此生乐事之一,既是与凝月畅饮,冯家凝月,不喜言语,貌似冷淡,唯淮安称其心细如尘,善解人意,只是知而不语。
凝月初次听他这么评价便是在酒桌上,她仍旧是只饮酒,对他扬了扬酒杯一饮而尽,却在喝得尽兴时反问了这么一句,“那你认为,是知而不语好,还是知无不言?”
他庄重地答道,“这得看是什么事,于你个人来说,压抑过久定是不好,若有些事说了只有不好,那也只能委屈自己知而不语。”
凝月一笑而过,转了话题,“我姐姐被锁起来了,不能踏出房门半步,我想,她先前对你说的什么,也是无奈之下才说的,因我娘不同意这桩事,但凡我娘下了的命令,谁也不能不听,我姐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萧淮安亦是万般无奈地笑了笑,“我猜到会是这么一回事,我只是气她不肯与我一起面对,只要她不退却,我就有法子去想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可是她一点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
“凝月,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凝月再举了杯一饮而尽,倒盖了酒杯未滴出一滴酒,擦了擦嘴角,才开口,“你明知我从来不会醉。”
豪爽如她,却分不清到底是冷淡还是至诚。
他喝醉了一直在喊凝霜的名字,她送他到家门口,敲了萧家大门,待听到脚步声时闪身躲到了旁侧,亲眼见萧家下人带他进去才敢离开。
听说那次烂醉回了家,当场被萧老爷骂了一番后绑起来抽了两鞭子,之后关到宗祠里抄经思过。
只是那萧大少爷是什么人,酒一醒便逃出了萧家大门,在外头转悠到半夜窜去冯家找凝月去了,见不到凝霜,见一见凝月打听情况也是好的。
可是那次以后,连凝月也加了门禁,擅自不可出冯家大门。冯夫人既要刻意管着她,自然也知道防她须防着飞檐走壁,故看管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红姨。
至此,萧淮安再难见上冯家姐妹任何一个,直到听闻花朝节,她二人都要去湖边放河灯,才有了凝月大闹群玉院附近夜场的那一幕。
那夜河灯放得缭乱迷人,凝月硬拉着姐姐顺着湖走,一直走到群玉院前头那段湖,她老远看见了萧淮安,萧淮安老远看见的只有一个凝霜,凝月拉了拉凝霜的袖子,提示她看那边,凝霜看到是萧淮安匆忙移开了视线。
萧淮安素来奉承物极必反这个词,时常提及平衡乃人之根本,喜怒哀乐过之必要出事端,譬如他一气之下抱了舞姬歌姬花娘当着凝霜的面调情,惹得心上人酸楚难当还不够,硬是要在湖边设了他萧大少爷作乐的专场,令自己作乐的场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最后终于惹怒的不是凝霜,却是她的妹妹。
他做到这般,她也无动于衷,却是凝月大有指责他负心的意思。这负心一说,凝月永远是不可能用自己来指责的,只能借姐姐的名义骂他无情。其实无情有情,谁又知晓,连凝月自己或也分不清,是自己心有不甘来骂了萧淮安一顿,还是当真替姐姐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