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英睁大了眼睛,她没料到这个风尘仆仆的女孩子身上竟然发生这么惊险的故事,在听到禹水浚吸引歹徒至今下落不明时,不禁蹙眉沉吟了一下。
“要不,我问问我爸,他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
“是吗?太好了,我正愁要不要报警呢。”
邬可可一听可以找到禹水浚的线索,一下子兴奋起来,忍不住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走吧,快十一点了。”两人喝得非常投机,蓝雪英一看手表已是很晚,赶紧催促邬可可走,说完便跑去老板那里结账。
此时,旁边的摊位来了一桌客,几个年轻小伙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然后窃窃私语,一阵嬉笑。
“小妹妹,你们喝得很欢啊,要不要一起再喝几杯啊?”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走过来,脸有点红红的,走近桌边带来一股酒味,是浓烈的白酒和烟草夹杂的味道。
邬可可摇了摇头,觉得脑袋有点沉,便单手撑着额头微闭着眼睛。
“小妹妹,你好面生,你是蓝雪英什么人啊?我天天在这里等她,都没见过你。”小伙子嘴里喷出的酒气,让邬可可有点反胃。
“宁玉升,你在干什么?走开。”蓝雪英回来看到小伙子在邬可可旁边纠缠,忍不住大声地喝道。
宁玉升斜着脑袋看着蓝雪英一脸冰霜的样子,冷笑了一下,“蓝雪英,我在你眼里怎么就那么不堪呢?我没对你朋友怎么样,打个招呼而已。”
“走开,请你走开。”蓝雪英拉着邬可可就往前走。
不料,宁玉升挡在前面,满是血丝的眼睛直视着蓝雪英,“雪英,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都打动不了你的心呢?你到底喜欢谁?是不是你家老头子不同意?他那么大年纪了,一直跟你独居,是不是想霸占你一辈子?”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宁玉升的脸上,宁玉升没有躲闪,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十分狼狈。邬可可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半,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小伙子。
除了刚才出言不逊,惹蓝雪英生气以外,宁玉升其实长得还是挺帅的。他高挑颀长的身材,微侧着头,碎碎的刘海随意地遮住了眉毛,白皙的皮肤衬得头发乌黑亮泽,鼻梁高挺秀气,穿着一件蓝色的格子衬衫,衣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背心,有种颓废不羁的街头青年气质。
蓝雪英脸色煞白,眼里噙着泪水。宁玉升似乎也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呆如木鸡。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分钟后,蓝雪英猛地拉着邬可可就往前跑。
邬可可心想,我今天这是怎么了,似乎一天都在奔跑中。这一天跑的路顶我平时在学校一个月走的路了。跑了大概十分钟,两人就来到一幢老旧的居民楼楼下。
“要不先打个电话,这么晚了,你朋友的表哥不知在不在?”蓝雪英喘了口气,拿出手机,打了几次那个纸条上的电话,终于接通了,对方却说已经回了老家。蓝雪英转头一看,邬可可正扶着旁边的树呕吐不止呢。
第二天,邬可可醒来的时候天空已大亮。环视四周,邬可可发现自己躺在别人的床上,挠了挠头,猛然想起昨夜似乎喝多了,最后好像是跟蓝雪英回家的。
这个应该是蓝雪英的卧室,房间不算宽敞,却收拾得整洁、清新。雪白的蚊帐上绣着朵朵精致的蕾丝小花,窗前书桌旁边摆着两个高高的青花瓷花瓶墩,两盆青翠欲滴的吊兰懒懒地垂着叶子。床头柜是淳朴简单的白色,下方设计有一个隔板,上面放着几本书。有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夏承焘的《宋词鉴赏辞典》、川端康成的《雪国》等。看来书的主人必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爱好古典文学的文艺女青年。
邬可可想找一把梳子梳一下头发,一看桌面上没有,忍不住随手拉开下面的抽屉。果然,一把黑檀质地的木梳静静地躺在抽屉里。忽然,她的眼睛被旁边一个古香古色的木盒子吸引住。黑色木盒制作精美,巴掌大小,上面刻着蝶恋花的图案,华丽大气,白色的荧光显然是贝壳镶嵌,绿松石雕的叶子自然对称地分布在盒子两侧,木质纹路润泽深沉,似乎很有些年头了。邬可可忍不住打开木盒,里面赫然躺着一对印度小叶紫檀手链。手链小小的,似乎是小孩子戴的。忍不住拿起来,用手擦了擦,一闻果然有股淡淡的紫檀香味。
邬可可的母亲出身木匠世家,外公、舅舅都是当地有名的木工雕刻家。邬可可从小受母亲的熏陶,对云杉、枫木、玫瑰木、桃心木、黄花梨、乌木、金丝楠木等各种木料基本能一眼识别。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没有两块相同的木头。但是邬可可觉得这对印度小叶紫檀手链极其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你醒了,快吃早餐吧。”蓝雪英推门进来,露了个甜甜的笑脸,她一身白裙,显得特别窈窕妩媚。
邬可可有点不好意思,借了蓝雪英一条裙子,简单冲了个凉,就去客厅吃早餐。
餐桌旁坐着一个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的中年男人,一张国字形的脸,古铜色的面庞,宽宽的额头上皱纹不多,眼睛虽然不大,却极富感情,充满光彩。蓝雪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原来这是她那位当警察的父亲。
“蓝叔,你好。”第一次和警察面对面打交道,邬可可声音怯怯的。
蓝延军点点头,简单寒暄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眼睛却锐利有神,以职业的眼光暗暗将邬可可打量一番。邬可可心里还是记挂着禹水浚的安危,便按耐不住将事情的原委详细说了一遍,希望派出所能查出他的下落。
蓝延军沉思片刻说道,“昨晚我们片区没有接到打架斗殴的报案,要不,我问问治安岗哨,查查监控。你告诉我你朋友的大概相貌。”
邬可可愣了一下,将禹水浚的容貌说出来其实不是一件难事。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早就根深蒂固了,闭着眼睛就能想出来。
听完邬可可的描述,蓝雪英扑哧一笑,“听你的描述,这位小伙真是一位高大帅气、有勇有谋的大英雄啊。”
邬可可脸一红,忍不住低下头,喝了几口手中的牛奶。
“昨晚谢谢你,给你们添麻烦了。”邬可可发自内心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没关系,雪英今天不用值班,你俩差不了几岁,可以在家好好聊聊。我现在去一下所里,帮你打听打听。”蓝延军换上警服,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蓝延军走后,邬可可向蓝雪英借了电话,先是打给母亲。
“妈,我一切都好,正在找工作。您别担心。等定下来,我会告诉您的。舅舅身体可好?”邬可可鼻子酸酸的,强忍着眼泪。
从小到大,母亲将她保护得很好,虽然出身于单亲家庭,但有舅舅的疼爱,邬可可从没觉得有何心里阴影。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是以前从未遇到的险境,仿佛一夜之间就从单纯美好的象牙塔走向复杂多变的社会。或许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跟母亲通完电话,邬可可又简短地跟宿舍的高霞说了几句。她没有提及自己在东门的遭遇,只说这边工作不合适,即将返回学校的话。
蓝雪英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便安慰道,“别难过了,你我有缘,我从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很可爱。你在我家待着很安全的,要不我们去楼下小区里散散步吧。”
邬可可忍不住笑了,第一次有女孩子夸自己可爱。咋不说狼狈呢,昨天自己可是逃亡得灰头土脸。
两人在小区里慢慢散步。昨晚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只感觉这个小区很安静绿化不错。谁知白天发现这里的环境竟是十分清幽雅致。绿树成荫的道路两旁是一栋栋住宅楼,看上去是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每一栋建筑前后都种了繁茂的植物,空旷的小广场上有年久掉色的亭榭,几个老人在一起聊天、下棋、冥想。一个破旧却依然实用的乒乓球台旁,小孩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嬉笑。与小区外面汽车的喧哗相比,这里更让人真真切切地感觉生活的悠闲和安逸。
两人闲聊着,仿佛多年未见面的好友,一下子拉开了话闸。邬可可忽然想起早上见到的那串印度小叶紫檀手链,正想问蓝雪英手链的来历,就被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原来收费站有一个同事身体临时不适,需要蓝雪英去替岗。
“都没好好陪你转转,事情就来了。”蓝雪英抱歉地朝邬可可笑笑,从包里拿出一串备用钥匙塞给她就匆匆走了。
邬可可觉得百无聊赖,走到小区门口,发现附近有家米萝咖啡店,便走了过去。这是一间装修别致的咖啡店,以棕色为基调,木质雕刻的巨大框架上镶嵌着几盏欧式水晶灯,垂着细密如珍珠般的吊坠,灯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来,光影斑驳间有种真实的温暖。顾客不多,寥寥几桌,大厅里放着如潺潺流水般的古典钢琴曲,显得安静又有情调。
邬可可找了张靠街边窗口的位子坐下,很快一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洛咖啡就被端上来。桌上的小食十分精致,晶莹的玻璃碗里,碧绿的生菜叶子上撒着碎芝麻粒和绿胡椒,显得格外悦目。邬可可叫侍者拿了份报纸,开始细细品读最近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