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天帝开宴乃是百年来第一次,排场实在是隆重得很。十万里桃花盛开,馨香弥漫了整个天界,仙雾氤氲的瑶池里躺卧着娉婷多姿的鲛女,怀抱琵琶半遮面,甚是美丽,飘渺烟云之间有种各色羽翅的雀鸟吟唱助兴,煽动着的翅膀纷纷落下彩霞片片。
各路神仙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了,虽然面对这么奢华享乐的排场,可是各个都是一脸不情愿,更是都紧缩着眉头,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因为天帝虽然是以贺寿为名,实则,大家都清楚得很,这场寿宴就是为了讨论即将要来的大难。这数十年来,弱水大涨,水里的妖魔鬼怪都迫不及待等待弱水涨潮,打破封印,逆行人间天界,皆时就是覆水难收了,九天八荒已经再没有神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没有任何人能制服那些已经被封印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妖怪,所以天帝召集大家必定是为了商讨如何对付这场大难的办法。
“奢侈,真是奢侈。”夕折叹了口气,一脸难过子孙不争气,她看到各路仙家都驾驭着法宝,想了想,不能输于人下,从宽大的袖兜里掏出笔墨画板,瞬间一只墨色的雀鸟就跃然纸张,她食指一弹,顿时大鸟跃然而出,她慢腾腾地坐到雀鸟的背上去。
“但是吧。真真是太奢华了,不要脸,不要脸。不过,啧啧,品味不错。”她坐在雀鸟上观望着,忍不住又一边赞叹,还不忘和往来的雀鸟打招呼。
“梦碧,仙螺!”她兴奋地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全身翠绿的羽翅的女子在空中飞翔,拖着长长的羽尾,一个是双手化作金色的翅膀,二人交相呼应,在空中翩跹起舞。
“老祖宗好!”二人看到她,连忙弯腰行礼。
“你好你好。”每次被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仙女称呼老祖宗,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尴尬的。其实夕折样子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刚刚豆蔻的女子,虽然面容不算美艳,但是向来自认为还算清丽。
嗯,她摸摸自己的脸蛋,选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词语。清丽,不算很漂亮,长得又不够可爱的女子,只要穿衣简单些,都可以担得起这个词语吧。她暗暗为自己的聪明高兴了一下。
酒宴终于在神仙们迟赶快赶中开始了,夕折对于这些神仙们都已经熟络了,大家看到她都颔首行礼。
“雀神。”宽大的袖子翩跹而过,一个长着龙角的神仙客气行礼。
“乖。”她努力端起架子。
龙神三太子微微蹙眉,向她瞥去一个奇怪的眼神。乖?
“咳咳。”她顿时立即到自己言语不妥,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在雀宫里,那些都是雀鸟的子子孙孙,所以她已经习惯自己扮演老祖宗的角色,民间的那些老奶奶们对自己的孙辈不都是安抚以“乖。”“小乖乖。”“很乖。”这样的词语嘛,刚才那一下嘴快就说出来罢了。
“失礼,失礼。”她连忙致歉,边抚着雀鸟的颈项。因为她一乱,由自己法力幻化成的雀鸟就有点颠簸了:“我哪里有那么大的福气,能有龙三公子这般的孙子。”
龙三公子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这话怎么听都像是骂人的,不满地蹙眉。
“谢过雀神,我也知道雀神有那么多子孙,偶尔认错几个也是难免的。我先入席了,改日再登门拜访。”龙三公子年少气盛,语气里有点恼,礼毕后就顺着人流进往那边的酒席里去。
听到龙三公子特意加重子孙二字,夕折万年没红过的老脸不争气地红上了一红。
“雀神好福气,儿孙满堂。”又是那冷清清的语气,夕折顿时觉得连耳根子都烫了起来。自己千万年来还是个。雏的事情在天界是无人不知。
回头看,那直挑了眉头,傲傲的眉眼的,不就是今早上遇到的冥神嘛。
“其实,他们并非老身所。出。”她看着那些满天空跑的雀鸟儿,自己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她咬咬牙道,特意放大嗓音道“难道天下的鸟雀都是自己生的吗?那如此说来,天下的鱼都是龙神生的咯!”
龙三公子驾的云抖了抖。
卿华笑笑,目不斜视擦身而过。旁边几只雀鸟不争气地撞到了云朵上。
夕折吸口气,我惹不起,还躲得起,跟着进去,赶忙挑了个僻静养心的角落坐下,正好离那只冥神隔着几十桌流水席。也好让自己吃顿安稳饭。
卿华坐在天帝的左席,难得的低调。他手中端着琉璃盏,慢慢品茗着上好的桃花酒酿,而熙锦高傲地坐在他的身旁为他斟酒,任由仙娥仙女惊叹的目光落在他们席上,虽然他们不发一言,但是清高傲岸的气质和绝代的风华已经让众仙瞻仰,不过大家也只敢客气地上去对酒行礼,都不多言一句便恭敬退下。
卿华掌管万物生死,天帝也不得不畏忌三分。
“东陵上仙,濯水到。”外面宣了一声,喊话的仙娥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那是现今天界的顶梁柱一样的人物,他刚从东海魔域回来,那边有魔族动乱,他是领命讨伐,眉宇间略显疲惫。
上座的天帝和天后都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来者的方向,众仙微微倾身以示敬仰。
夕折对他的模样是再熟悉不过了,不用看都可以在脑海里刻画出来,那是百花铺里姑娘最常买的画轴了,只要集齐七七四十九个不同的画像,据说就很有机会获得他的青睐(夕折的促销策略)。
不管什么时候,他的面容都温润如玉,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可以晕开阳光一般,清风白云氤氲在他身旁,他那刺着精致的银色花纹的青衣在微微摇摆,几只花痴的雀鸟在他衣角边来回穿梭,一瞬间,瑶池里弹着五弦琴的鲛女停下了勾着琴弦的手,除了熙锦以外的仙女们赶紧整理自己的衣裳。卿华是遥不可及的,相比之下,濯水虽然风华万丈,但是温煦的笑容依然却让人感觉亲近。
夕折也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的穿戴,嗯,还算整齐。
濯水翩然坐到右边的席位上,他抬手先和卿华隔空举杯示意,二人皆是一饮而尽,然后客气地寒暄了几句。
“濯水上仙。”一个穿着刺着百花的衣裙的仙女端着酒杯翩跹过来,粉黛的脸上带着羞涩,衣裙挡着酒杯举起。
“百花仙子。”濯水执起刚放下的酒杯,欲要起身。
“一,二,三,四。”夕折在心里暗数。
“啪!”
大家心里果不其然,百花仙子花妍已经晕过去了,牡丹,百合,玫瑰赶紧上去把自己主子扶回来。
推杯换盏,仙女翩跹起舞,百鸟助兴,瑶池里的鲛女千娇百媚,五弦琴叮咚作响。只是这些都难以掩盖这场酒宴的阴霾。
西海岸那边,那片阴冷的海水本来还是平静如死潭一样,但是霍地,湖面上起了一点皱,紧接着,以那点皱纹为中心荡漾开一个又一个更大的涟漪,一缕缕的烟渺渺地从水下漫起,水面的涟漪越来越多,烟雾也越来越多,直到笼罩了很大的一片海域。
而天庭酒宴上,卿华不自觉地握紧了酒杯,抬眸看了看弱水的方向。
濯水和众仙轮番回了酒,侧身就看到窝在角落奋笔疾画的夕折。
夕折看到自己身下隆下一片阴影,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就伸到了自己手边。
“别。”
“这次画的又是什么。”夕折还来不及挡,她的画已经落在了来者的手上。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夹着泛着淡黄的宣纸,画中的自己刚被描出个模型,但是看到那花白的鬓角,饱含风霜的眼睛,不由得略蹙起好看的长眉:“我在心中这么老了吗?”刚才那正经的样子在看到她的时候都变了,声音委屈,眼里包了一包泪,看得旁边的仙女都咬紧了手帕。
夕折无视大家投来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吐气如兰,娇滴滴地攀上他的手:“哪里,人家疼你都来不及呢。”
全场倒抽一口气。
“那要好好疼我哦。”曜水长长的睫毛微垂,娇嗔。
全场的筷子“啪”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