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我就哭直到不知道什么事了,可能是睡下了。
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从那个时候开始猴子成了我好朋友,也有郑桐。我也交了我的好朋友了。
幸好,这次打架没影响我家能住上更好的楼房。我上一年级时,我们就搬到厂子新盖的家属楼里了。这一片楼群终于有我们一个安身的地方了。尽管爸妈也都熬着当上了师傅可是我们家可以分到这套小房子也是造化了。就差一年进厂的的郑桐的爸妈分到的房子是我们的四分之三大,郑桐只好睡在家中的过道的地方。就算是这样子每一个人也还是很开心,至少也不用跟几十个人在那样狭小的地方里拥挤着,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满身是汗,而我也有了我自己的空间了,我只要将门关上就可以在这个属于我一个人的空间这种好好地写作业了。什么都会美好起来的,我这样想着。
可是妈妈或许不这样想,比她大了三岁的大姨早就住在了比这个还好很多的房子里,甚至家里还请了我们连想也想不到的家政保姆。我的表哥现在也上完了小学被送进市中最好的初中去了,在那个初中里上学的几乎全部可以升进重点中学,然后顺利的考上大学。也拥有非常好的物质方面的条件,小孩的学习也不用太操心大姨的生活非常丰富,工作也就是每天自由的去在各种交际的地方,如同花蝴蝶一般来来去去。
我的记忆里,大姨从没有来过我家,就是妈妈有空时会带着我抑或她自己去探望她。妈妈每一次回来全是大包小包的,装着的大部分是大姨不要了的旧衣裳,说是旧衣裳但也看得出其实很多的都没有穿过几回。一开始捎带着几件大姨夫的旧衣服给爸爸,可是爸爸从来就没有穿过的,事实上他看也没有看一眼,那些个衣裳就一直都在箱底下面压着,一直到爸妈离婚后妈妈才将这些翻出来。呛人的烟尘中,妈妈沉默了很久,然后假装不在乎的将他们给了来收废旧物品的人。
经济跟地方的距离叫我们跟这家亲戚并不经常走动,我现在就连表哥的模样也很难想起来,这个白白的男孩子,也不爱说话,就自己玩。后来他毕了业去当飞行员了,月收入好几万块的,我跟他真的是不能相比的。
大姨一家人在市中心已经买了一个接近一百多平大面积的房子,这样大的房子就住着两位老人不会有点太大吗?那些有钱的人想的我们只靠着工资过日子的人无法明白,或许这也是现在我们仍然住在这种环境里的原因。
好多年我也没有见到过大姨他们一家人了,我爸妈离婚后妈妈就没有再去过大姨家里,大姨也从没有来过我们家,不过过年或者过节打个电话什么的。就是大姨的一次邀请,妈妈又去了大姨家里一次,分享了她搬迁新住所的欢愉。
表哥现在在上海,家里面就只有两位老人了,他来都报了什么老年学校,学些国画和剪纸什么的来丰富他们的空闲生活。
妈妈从那里回来后我就又有了榜样,跟表哥那样似的的日子。她这一生依然这般,可我还正年轻,所有的都可以从头来过。尽管在学历上我落后了已经不止一步,可世事的变化又是谁能预料的经过我自己的用功难道就过不上象大姨家或者比他们家还好很多倍的日子呢?与此同时另外一方面妈妈也发现,表哥能有这些成绩跟大姨的教育跟生活和思维的方式都有关系,那些都是我们从未涉及过的地方也是她现在做不到的事情,现在最快最简便的可以得到这些东西的方式是跟大姨他们快速的建立更多且更广的交往,这样才有更多机会听她们的教诲让我更迅速的成熟起来而实现她认为的那种成功。
妈妈生怕她这种的思维带给我什么不好的引导,“不要对我说这些,去问你姨吧。”变成了她嘴边的话。或许这对于她这是好意的躲避,可对于我,自从我头一回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我的心就一次一次的被刺痛跟伤害,说的严重些就是自尊的侮辱。宁愿她可以她像从前沉默的那样,什么不要说。
很安静,关上灯。掀开我毯子上的一只角轻盖到我的肚子上面,其他的毯子部分团成一个团抱在胸前。这条毯子很旧了已经,若干次洗涤把上面嬉笑的绒毛脱落的已经半秃了,毯子周边的包裹的布条也被磨的发白了,纯棉布条部分已经断了线或者有些绒毛的地方露出了大小不一的洞,里面的棉线大大小小的乱冒了出来,但是大概上说应该不算是很严重的破损,不过是使用的太久了,毯子上面原本印着的的老虎图像都因为时间的变化而模糊,成了混沌的图案。
但我也从未想过换一个新毯子,每次想心事不开心时就不自已往毯子的边角上咬一口,叫牙齿慢慢的去体味从棉布里传来的厚重感,口水渐渐把边角打湿,水汽把棉花的气味从毯子里挥发出来,甚至我可以体会到在热烈的太阳照耀下棉花中残留的余温,那种温暖经过漫长的生长期后散布进每一个棉花的绒絮中,在这我的嘴中的重新被散发出来,散发的潮湿感的叫我慢慢的安定,摆脱掉现实的烦恼。就算,就算是在深夜,毯子的一角被我已经咬的破碎叫我晓得至少还可以有它让我依靠的。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我还是觉得冷。紧咬着我的毯子,用力,用力,单薄的毯子已经承担不了我撕咬的,“嘶”一下叫我撕扯出了长长一条了,猛地一下我被惊了,我机械搬地把嘴张开,布条就无声地瘫软在我的手上变成了一团,还有着湿湿的口水,好冷。我面部的肌肉放松下了,自身不自然而已,刚才用力的咬毯子整张脸全是紧张的状态了,我现在感觉有些酸疼了。也不晓得我为什么心狂跳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我呆呆地低下头看我急促上下起伏的胸部,有些惊慌,我怎么了啊?我这样问我自己,心跳的为什么这样快,是紧张吗?那我在紧张些什么呢?不会,不会是紧张的,我对我自己这样说,我不会是紧张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我抬起头睁大双眼借着照进屋子中的月光到处看,黑色的立柜在窗子旁边站着,如洗的月光贴着立柜的身子轻轻滑过,立柜上的漆被晒的已经褪色了,光秃秃地也辨不出来原本的色彩,只是款式很老旧了它还是在忠诚地负责着它的工作,这些年以来只有偶尔的给门转轴上些油可以叫它顺畅的打开关闭而已,我从来没多话过什么心思修理它。
我屋子的摆设十分的简单,它的旁边是张桌子,在小学时候我就在这张桌上写作业,桌面跟周围贴着的全是我当时喜欢的各种贴画。上面现在还有几本我喜欢的小说。轻轻的我摸了下我的脸,我的手跟脸全部很冷,跟现在这个季节不合拍,手轻轻抖一下,心也抖了下,然后跳的比刚才还厉害了。
我把嘴巴张大喘着粗气,翻了一下身,用手紧抓着毛毯,我用牙齿使劲咬住我的手指,把头紧紧贴在床上,身体整个缩成了一团,我所占的地方尽量的少一些。我把眼睛闭上将头蒙到毛毯中。我对我自己问,文琪,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子,你在做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呢?我也不清楚,可能,我十分生气,真的是非常生气的,是的,我不害怕,只是生气了。但是,我为了什么事情而生气呢?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妈妈对我完全不理睬吗?但是你不也不喜欢她对你做的事指指点点吗?而现在她已经真的所有的事情也不管了,那你为了什么事情生气?难道这不是你所想要的吗?她做的这些不全是为了我吗?我还能有多少不满意呢?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啊?不是我从来都认为我可以解决全部的事情吗?那我为什么跟她说这些?我明知她会这样的态度,为什么我还要说这个,还要不甘心吗?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啊?
我的头好痛,感觉整个人要被炸开,有个“自己”正在猛的摇晃我的双肩,大叫着问我自己,干嘛总是明知会得到伤害还一定这么做?另个“自己”躲在墙角独自哭泣,我恨我这样无能。怎么总是会有人强过你这么多,我为什么做不到让她骄傲的事情,到底何时我才能成为妈妈可以自豪的对其他人炫耀的女儿?
表哥考进了国内很著名的一所大学还是本硕一起读的,毕业后又可以到大家都眼馋的航空去工作,全部都是连我想象也不会想到会发生在我这里的事情。可是,表哥,他就在我的身边。尽管我们已经多年没有见面,就连他的样子我现在也不清楚,可他一直都没有离开我身边过,他所有优秀的品质跟这么好的表现全会被大姨及时的传给妈妈然后一字不差地传进我的耳朵和脑海,然后我就发现我的心中,是心不是其他,总会有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没等伤疤修复好,在未知的某个时间被重新撕裂,鲜血淋漓。
技校毕业的郑桐现在赚的钱远比我读了这么多年花了还要多的钱的人要多很多,这个社会现在一个懂技术的人比一个毕业不久学生吃香很多。我真的好惭愧的,我也买不起郑桐妈妈穿的价值不菲的大衣给妈妈穿,我也没有办法叫妈妈跟我在我们想吃龙虾跟那些稀少的水果就可以吃的上的。
甚至我连路口卖油条的贾师傅的孩子也比不上,他的小孩也是我小学的同学,贾杰文,尽管只念到了初中,可他如今是一家小有规模的小公司的老总了。他发达之后只看他开着那辆传说中豪车回到这里一次,是带着他那个时候的媳妇离婚去的。尽管贾师傅还在卖油条,可在妈妈看了他早就不是从前整天就会摆弄面粉跟油锅的平常人了。无论卖油条是否是他的生存方法,他有这么一个孩子,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光荣了。
可能,她真这么需要啊?有时候我这样问我自己,张文琪,你可以做些什么啊?你可以给她想过的那种生活吗?你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