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来了没?”苏州城郊外,一个中年男人背手站在顺风的冈位上,双眼闭成一个缝,可还是遮挡不了那缝隙后面射出来的两个锐利的眼光。
“别急,已经等了好多年了,就少怕抱怨再等这一下了。”说话的那个女人穿一身粉衣,用一袭粉纱掩住一半的脸,就露了上面长着的一对非常大且叫人害怕直视的黑色双眼。这时,这对眸子正空荡荡地看着远处,冷淡、深邃,看来让人忍不住一颤。在她背后站成两排,并列站着十八个女人,均穿一样颜色的粉褂。
“蓝姑娘,这些年来,你脾气倒是完全没变。”那个中年男人斜瞟了蒙纱女人一下,冷淡的笑了下说着,“怪不得那年他会……呵呵。”他拉了拉嗓音,大笑了几声,也没有再朝下讲了。
“一样一样,森哥的嘴里,这些年里,依然没有好话。”蒙纱女人依然看着远处,半边脸让粉纱盖着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对本就十分冷淡的眼睛在听见男人的话语后眼孔突然收紧,好像是笼上了许多冰雹,让人更加害怕。
这个蒙纱女人正是回族青尘派主人蓝欣尘,十八年以来,就为那段念念不忘但又说不出口的过去,很少再去中原。这次她又回江浙,正是因为那个武林传说可以号令天下的天女箭被偷这件事来的。不过,其中可能还另外有一点私心,这里暂时不说。那让她叫作“森哥”的男人,就是江浙第一山庄天堂山庄主人,宁森。论辈分的话,宁森可说是石云凡和胡二娘的小师弟,可是按年龄来说,已经四十六的宁森又比石云凡两个人大了好多。宁森中途拜师,可是悟性非常高,而且他性格安静而且阴毒,深受掌门的喜爱,于是把天堂山庄的庄主宝座教给他了。
“你!”这时宁森身边的徒弟听蓝欣尘说话挖苦自个的掌门,非常生气,急着张嘴回骂。“诶”但不想让宁森摆手挡下,便听他浅笑了下,看着蓝欣尘说着,“蓝姑娘的心事,森哥是明白的。最终还是到了苏州城,跟他,便又近了两分。”
蓝欣尘眼里充满怒火,本来黑色的双眼瞬间变得更加深沉。
“哈哈哈哈,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老衲来晚了,让你们等侯多时了。”听见那声音很深沉厚重,来人的内劲好像非常深厚,让所有人耳朵都不舒服。蓝欣尘背后几个功力尚浅的徒弟听到了那个声音,不禁身体一摇,神色紧张。
“没有没有!您来得刚好。”宁森听到那个老和尚来了,眯着的眼睛云更有精神,满脸兴奋。就连那在一边没有神情的蓝欣尘,这时冷漠的眼睛里也多了两分欢喜,别过脸朝那老人家看去。
且看这老和尚须眉都是白的,没有五尺高,又加上他瘦骨如柴,身子顺风飘摆,乍一看走路晃悠悠好像要摔倒,完全不像是武功高超的样子。但是就是这样子好像很老很瘦弱的和尚,但是有个特别的称谓——少林寺“悟”字辈大师,迦叶住持的师伯。
“两个施主刚刚见面就散发出一种强烈的炸弹味,说脾起,确实是一点都不比当年差啊,哈哈呵……”悟竹讲话时表情普通,可是在哈哈大笑时就已经运了两成内力。
蓝欣尘眉心轻轻一皱,掠过一些疑问,但并不马上张嘴。只听见那宁森接口说着:“哈哈,我两个人没变,但是大师你看来可是比十八年前精神了好多啊……”宁森显是也感觉出了悟孟的内力,便讲话时也自提起了内劲,拉高了嗓音。便听见“啊啊”得一大片叫声,可惜了天堂山庄跟青尘派里功力尚浅的徒弟们,在他们两个人两种力量冲撞里,都撑不住了,吐出许多鲜血来,一个个摔倒了。只有那么两个功力稍微高点的依然在死死撑着。
“不晓得悟孟师傅这次来带来了哪些好事情呢?”蓝欣尘看背后徒弟们相继倒下,不由心里一想,赶紧插话转向正题道。
“哈哈,事情确实有,可是这是否是个好事情,就不好讲了。”悟竹讲着,一双绿豆一样大的眸子里精光一掠马上就消失了,马上又恢复到开始老不拉几的样子,轻笑着瞟了一下宁森说着,“武林传说天女箭现在在贵派胡二娘手里,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哼”宁森鼻里轻哼着,没有直接接话,便说着,“要是真叫二娘把这天女箭拿走,我宁森今天又为何在这苦等您啊?”
“这地没有银子,呵。”蓝欣尘一声轻笑,没等宁森讲完,就已经插口说着,“你为什么这样做,都是由于你担心让人怀疑,害怕对贵派不好私自向秘处放宝而已。”
“没有凭又没有据,瞎说谁都会说,蓝姑娘你……”
“善哉善哉,让贫僧说两句。”没等宁森发作,悟竹已经出来化解了,一句“善哉善哉”竟活活地把蓝欣尘的声音压低了,于是听到他继续说着,“这天女箭据贫僧所知晓的,如今确实不在胡二娘手里。”他声音在这里又突然停下了,奸笑着扫了一下蓝欣尘两个人,就待他们张嘴来问。
“暂且说这天女箭不在天堂山庄手里,那就您看,它到底又在何地啊?”不出所聊,便听得蓝欣尘半信半疑地询问着。
“不骗你们,现在这天女箭到底身在哪儿,贫僧也不晓得。”悟竹抬手摸了摸自个白白的胡子,两眼闭成一个缝,笑着说。
“那您想尽办法劝迦叶住持以少林的名声召开研讨天女箭重现武林这件事,那不就是一个空城计吗?”宁森忍不住迷惑说着。
“不是。”悟孟依然摸着自个的须子,随意地说着,“笑见空城等司马,又怎么晓得诸葛没有兵官啊,哈哈哈哈……”悟孟话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您是说……”宁森心里明白了,一对锐利的眼睛里激起一丝觉察不到的笑容,印出一种凶狠。
“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蓝欣尘自那个纱后面的牙缝里冷漠地说出这几个字来,黑色的瞳孔显然比那个面纱更加神秘深邃。
二人相看,不由一同大笑了。
……
再看夏佑点了碗鸡蛋面,非常饥时正准备吃,突然碗让一个射飞的铜钱打破了,转头看出招的就是那个吹笛子的女子。
夏佑看那女子目含嘲笑,一个故意找茬的样子,想着自个两天没有吃好东西了,这次终于等到一碗鸡蛋面,但是又让这任性姑娘一招打破,便觉得又气但又想笑。于是他把手里的筷儿嗖得朝桌子上一拍,仍然坐着,转身一腿翘上板凳,特意去学那个女子找茬的样子,睨眼看她说着:“看你的笛子奏得倒还说得过去,哪晓得竟然是个任性粗蛮的姑娘,呵呵。”讲完也不搭理,便回过身子,正想叫店伙计收拾桌子重新来碗面,但不料那女子身子一摇,已经抢先来到了他桌边坐下。
她笑呵呵地看着夏佑,他说的话她好像是一点不介意,说着:“多谢了!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讲完朝夏佑努努嘴,继续拿出一个银两丢给店伙计说着,“伙计,劳烦你把这个桌子整理整理,再上一壶好酒水,炒两个好吃的菜。速度快点啊!”
“好勒,你等一下,很快上来!”店伙计捏了捏手里的银两,双眼一亮,一直应着便走了。
“切,好大方啊。小姐慢吃,在下走了!”夏佑看这女子笑呵呵的坐到自个身边,完全没有一般小姐家的模样,跟惠仪的温柔羞色简直差太远了,就连那胡二娘看来好像也比她更加的好。所以虽即使这女人才貌双全,夏佑心里对她还是没有好印象,讲完朝少女稍一作揖,站起身来。
“等一下!”哪知没等他站起身体,夏佑便看到红影一闪,一个赤玉笛子夹着种劲力抵在了自个的肩膀上,把他重新压到了座位上面,耳边听见那女子命令着,“本小姐今日心情很好,你坐下来,跟我喝几碗!”
夏佑看这女子非常任性,心里气愤,随即傻笑了几声,冷漠的说着:“呵呵,从来世上女人揪着男子不放便只有两个缘由。首先,那个男子没还她钱。其次嘛……呵呵”他满脸使坏地扫了女子一下,又假装严肃说着,“就是她喜欢这个男子!”
“嗯,是这样的?”女子听夏佑讲完,慢慢地朝他扑哧笑了下,一直笑到让夏佑心里发毛了。不出所料,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夏佑便觉座位下面空了下来,翻身一跌就摔了下来,非常狼狈不堪。那女子一笑之际,抬腿一伸,把夏佑座位下面的板凳刹那勾到了旁边。夏佑没坐稳住就啪得一声摔到了地上,四周突然响起许多偷笑的声音。
夏佑生气地坐了起来,旁边传过来那个女子像银铃一样的大笑,又看她目带嘲笑,笑呵呵地看着自个,讥讽着:“据我看啊,应该还有一个缘由,那个男子欠扁。”看着夏佑一身狼狈无比的样子,那个女子讲完,便又自不由自主呵呵笑了起来了。
“切!我看你是个小姐家,故意让让你,你还真认为我会怕你啊?”夏佑这时重新坐到了凳子上,讲话时心里一直留心,生怕那女子又来偷袭他。
“恩,是这样啊……”女子没有再笑了,可是仍遮挡不了嘴边的笑容,笑着说,“不害怕就不害怕,可是还是当心点最好。”话还没说完,又自抬腿朝夏佑座位下面的板凳勾去。这回夏佑幸好有防患,赶紧身形朝前一倾,座位下面的板凳最后没有让女子勾走。
夏佑抬起头得瑟地朝那女子呵呵笑了下,说着:“我讲了,之前是我让……”没等他讲完,夏佑忽然看到女子的嘴边激起了一个奸笑,眸里嘲笑的意思更加强烈。他心里一抖,马上感觉糟了。
不出所料,他突觉身子前面一下空了,本来重心是在前面一力保护着板凳的夏佑一时没稳住,突然背对天摔到了地上。那个女子眼看一勾没有得逞,已经变了姿势借力把长凳朝外一推,把它向后自夏佑的座位下面踢出。
女子看夏佑讲话时已经摔倒了两次,而且摔倒得都非常好笑,不禁抚手大笑说着:“对你讲了当心,哈哈,如何,晓得本小姐的本事吧?”哪知夏佑还没起来,忽然自他袖里跳出一个粉团,直朝女子面前跳去。他们俩人本来就坐得很近,再加上女子殊没有戒备,而那个粉毛的速度又非常迅速,女子瞬时大惊起来,眼看躲它已经来不及了,伸手去挡又好像晚了一下,便只好身体一动,向后面仆倒下去。哪知由于她出力太大,女子便觉自个座位下面凳腿滑了下,不由自主也摔了一跌。又看那团粉毛一招没得手,身子在半空轻轻一转,急回朝向,又向女子扑过去了。女子惊的花容都失色了。
“雪魄,过来!”夏佑正自心里生气,忽看袖里胡二娘赠自个的小松鼠跑出来了,直朝女子出招。他晓得这个鼠儿有本事,心想那个女子虽是任性,但是伤她生命还是不忍心,所以没来得及站起来,赶紧把雪魄大声喊回来。那雪魄身子在空中,听见夏佑命令,便又一转,马上收势回到了他身边,一对水绿色的圆眼睛正仇视地看着女子。夏佑只好抬手放在它身上慢慢摸了两下表示安慰,才重新把它放到袖里。
那女子自己觉得那跤摔得非常惨,心里生气,满脸气氛,翘嘴坐了起来了,怒看夏佑还准备发脾气。看他亦是刚刚坐起身来,板凳倒在一边,满脸无辜的表情,想起两个人这两跤摔得非常好笑,女子还是不禁咯咯一下笑了起来。
夏佑听到她笑了起来,抬头看她一脸有趣地看着自个,晓得她已没有事了,现在不希望跟她再纠缠下去,站了起来突然一笑说着:“我不跟你斗了,而且真的斗起来敝人也斗不过小姐。我这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就在这告辞吧。”夏佑讲完,便径自朝楼梯口走过去。
“等一下。”女子看夏佑离开了,心里一着急,马上站起来准备追上去,突然听到楼下面有人说着:“那个家伙,不要走!”
夏佑也听得有人喊自个,听见那声音,可真是巧合啊。他便紧咬嘴巴,那个本来俊朗的脸上瞬时充满了气愤、悲伤跟欣喜,这会变形得让人看了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