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难得有晴天,真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的大好天气,但正所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东边那头悄悄攀升的乌云不正袭向毫无防备的蓝空,潮起潮落不也是活着的方式……”若双张开双臂,站在城楼顶端,迎风敞怀,好不畅快。
因为太危险,寻己一把将若双抱下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雪压近若双,不耐烦道。
“就是晚上会下雨,我们去住客栈吧!”
城郊有间客店,由一对老夫妇经营,方圆百里,仅此一家;地方有些边偏僻,正对树林,背靠坟山,平常人通常会赶路进城。楼上是房间,楼下提供饭食,今天生意格外兴隆,几乎没有空位。有人亮晃晃的尖刀,硬是摆在桌上,独占一席;有两三人围坐一块,不语,只用眼神交会。所有人私下打量彼此,为即将来到的争斗,暗中较劲,各有各的身份来历,可尽是横眉竖眼,盛气凌人,总之,来者不善。
陌生女子的出现,h时,毁了这虚伪的平静。玲珑的身段,秀雅的姿态,可人的面容带着些许忧色,一下子,夺走众人的目光,女子察觉投往她身上的注意,娇羞般欲转身离去,若双却把她反推回去,寻己也跨进店里。
“大叔,大婶,厨房可以借我小用一番吗?”若双热情地向老板夫妇打招呼。
“好!随你。”老夫妇一齐应和。
若双就去打点他们的午饭。
寻己和女子走向角落最后的空桌。
“雪。”寻己开口。
“不淮笑。”雪悲惨地摇着头,髻上的发钗叮呤作响。
“没有。很漂亮。”寻己打了个哈欠。
“漂亮个头!我叫他想办法掩饰我的白发,没要他把我打扮成女人!”雪低声呐喊。
“我觉得不全是双的错。”说完,寻己双眼微合。
一个自认风度翩翩,风流倜傥,身穿儒服的男子,踩着英发的脚步,一派潇洒走到雪的身旁。
“姑娘。”男子露出一口皓齿。
语未毕,雪脚尖顶起一张凳子,凌空踢向男子的脑袋瓜,男子倒得不明不白。
众人惊愕之余,若双出现了。
“看我的七宝八珍山。”若双端出一盘夹杂五颜六色的七彩豆子的炒豆子,顺便替寻己和雪添了碗饭,又回到厨房奔波了。
雪混着怒气,一口一口吞下饭菜,寻己把玩手上的筷子,良久,才夹起几粒米饭,含在嘴中,嚼了又嚼。
这次换上满脸胡须的粗汉,一边剔着牙,一边腆着大肚走来。
“小美人……”
雪咽下口中的食物,翻身一跃,一脚直扫向粗汉的后颈,粗汉倒地不起,口吐白沫,雪坐回原位。
“锵锵!传说中鲤鱼跃龙门。”若双端上一只锦鲤,头和尾顶着瓷盘,金黄的鱼身屈成拱门的形状,盘面铺满豆子。若双帮雪加了一碗饭后,回到厨房。
不一会,半面的鱼骨暴现出来,快得分不清雪筷子上的是鱼肉还的白饭,雪俐落地将鱼翻面,寻己反刍刚才的饭粒。
冷不防,一只贼手袭向雪的腰身。
“小姑娘,就陪我一晚,如何?”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从后紧搂住雪的身体。
雪试图扳开那只淫秽的手,山羊胡子反而抱得更紧,另一手捧住雪的脸庞,贪婪地享受白洈疟眺P。
“来,让我亲一口。”山羊胡子将嘴堵了上去。
雪两肘往山羊胡子腋窝一撞,男人痛得泪眼汪汪,雪提起右膝,再揪住男人的头发,毫不留情向山羊胡子的踹去,男人撞飞好几张桌椅。
雪继续啃完那只锦鲤,寻己放下筷子。
若双适时现身,头顶,左手,右手,一次三道菜。
雪的脸色顿时好看不少。
“红绕蹄膀,蒜香羊肉,还有,在下最拿手的好菜──鸡兔同笼,好,我去炖汤了。”人一溜烟就不见了。
“如果平时也能作出平常的菜色就好了。”雪不住叹息。
“反正什么你都好。”寻己据实以告。
雪被戳中痛处,只能低头把吃的尽往嘴里塞。
后头四五人起身,直往角落走来。
“怎么都是些贱骨头。”雪拿起他的皎没,蓄势待发。
“滚!”寻己低声一喝,那群人马上乖乖坐回去。
雪望着寻己,心中百味杂陈。
“不客气。”寻己说。
“我又没跟你道谢!”雪吼道。
“我知道。”寻己挑了下眉。“来,吃了它。”寻己将几乎没动过的饭碗,推向雪。
“你是在叫狗吗?”说是这么说,雪还是把饭吃下去和眼前所有的菜肴。
若双捧着汤锅,笑吟吟地走过来,坐下。
“怎么大家都看向我们这儿?难道是想品尝我无与伦比,绝无世出,呕心沥血的惊人手艺?还是想追我女儿?”
雪喷出嘴里的汤。
“谁是你女儿!”
“唉呀,现在我们可是”员外,小姐和他们家隔壁打铁铺的儿子(也就是小姐的青梅竹马)“出门在外,最忌讳就是暴露自己的身份,知道吗?我可是为了你们多么用心良苦。”若双得意地说。
(打铁铺的儿子趴在桌上,打着小盹)“原来你是这种居心,把我弄成这副德性。”雪握紧拳头。
“我去拿绿豆糕出来。”若双逃走了。
吃过饭,寻己被抬进房间休息,雪不想再到受到任何污辱,也索性窝在房里不出来,顺便卸下装扮。
若双回到楼下,对看起来气派最大的两个男人斟酒。
“她没见过世面,如有得罪,请多包涵。”若双向他们鞠了躬。
“就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才没对她出手。”粗汉大力往桌上一拍,颈子还隐隐作疼。
“只不过有几分姿色,就以为自己是天仙,我呸!”山羊胡子揉着惨遭重击的地方。
“两位都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侠客,就请大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若双谦卑地赔着笑脸。
“你是她什么人?”出声的是儒服男子,似乎对雪还不死心。
“我是她爹爹。”若双说,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你今年不过二十三吧?想作她老子,还不如说她男人。”
“只会用眼睛判断事情,绝不会成什么大事。”若双笑了笑。“这就别提了,在下有件事想请教两位前辈。”若双恭敬地行了礼。
“你说。”粗汉挺起身子,好歹有一些侠客的姿态。
“武林盟主是怎么死的?”若双语气一沉,脸上还挂着笑容。
粗汉和其他些人,低下头,脸色凝重。
“哈!他死得可惨了,整个人被剁成肉酱,还全家被杀,惨遭灭门。谁叫他当初娶了个妖女,叫大家要和邪教共处,最后自己不也被他最爱的邪教砍死,真是笑死人了。”儒服男子笑得出泪。
“可不是吗?如果那个天真的小子不死,哪能有机会换我们当上盟主。”山羊胡男人拈着胡须说,有人随他点点头。
“不好了,各位大爷,大事不好了!”老板满脸惊恐地从后房冲出。
在场的人无不提高警觉,纷纷抓起身旁的武器。
“到底什么事啊?”山羊胡子端起酒杯,不以为意地尝起酒来。
“帖子不见了!”老板用他最大的劲喊出。
这句话震撼力之大,让所有人奋然起身,不只屁股下的椅子倒成一片,连坚实的木桌也发出巨响。
“把话说清楚,是不是”英雄帖“?”粗汉一把揪住老板的衣襟,两眼睁得比五月的桃子还大。
“是…是,那帖子上头的确写着那些字。有个人把东西寄放在店里,可是我刚才一不留神,那…帖子就不见了。”老板一脸惶恐。
“哪个家伙把帖子偷了?那可是我罗洋山的东西。”山羊胡子不疾不徐地说出,老板露出诧异的神情。
“罗胡子,少在那里趁火打劫,本大爷都没收到帖子,你有个屁!”粗汉不客气地对罗洋山喝斥。
“雷震海,这么说来,是你吃不着豆腐,把英雄帖给偷去了。”罗洋山不甘示弱反咬回去。
“你说什么!”雷震海火冒三丈,提起他镶着铜环的金刀。
罗洋山从背后抽出一把三尺长的大斧,其他人亮出自己的武器,也想加入这场战局。
“请听我说一句!”不知什么时候,若双垫了两张桌椅,自个爬到上头,用眺望的姿态,对众人大喊。
“既然盟主是给武林中强者的位子,那就乾脉趁此机会,让大家好好切磋一下武艺,知道谁是现今武林最厉害的角色,到时,就请那位梁上君子将英雄帖献出,这样应该就没有人有异议了吧。”若双把话收尾,对众人行了个礼。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会一番,算是赞同若双的提议,一个个鱼贯走出客栈,到外面的空地决一死战。
雨点开始落下。
这一切,雪都看在眼里。早在老板惊叫后,他走出房门,探看究竟,想不到,竟是这么大一个麻烦。
雪从楼上一跃而下,若双则不慌不忙地从桌子上爬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吃亏的是本来就有帖子的我!”雪大吼,全身因暴怒而颤抖着。
“寻己也是啊。”若双还是一派轻松在打哈哈。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雪逼近若双,拔出皎没,银亮的剑锋直抵上若双的项颈。
寻己黑石般扑下,一马挡在若双面前,徒手推开雪的剑,两人目光交接。
“打就是了。”寻己提起闇起,直接往门口走去。
雪狠狠瞪向若双,若双还是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在雪的眼中,那张笑脸里头不知埋藏多少秘密和深不可测。
“我会记住这笔帐。”雪把话撂下,也离开客栈。
儒服男子偷偷摸摸,溜进后房,将所有东西东翻西搅,突然脖子一凉,他伸手往后一摸,头已落地。老板夫妇拿着沾了血的菜刀,剖开男子的脑袋,掏出脑,原形毕露,大肆啃了起来。
“那些蠢驴,只要听到英雄帖就开始狗咬狗,我们这次可以饱餐一顿了。”老妇人说,手上沾满了脑浆。
“婆子,我们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待会他们打累了,就把那几个大侠的头,一刀一刀地剁下来。”老板摇着刀子,眼中闪烁血腥的贪婪。
“唉呀呀,难道你们不能想出什么新把戏吗?”若双两手插腰,频频对老老夫妇叹息。
“年轻人,你还挺聪明的嘛。”夫妇两人走向若双,目露凶光。
“不不不,是他们太笨,你们没脑筋。”若双无奈地摇摇头,好像不晓得自己的处境堪危。
“那就先送你上西天!”老夫妇双刀一齐劈下,却只剩个影子,扑了空。
若双悠闲地坐在他们身后的屋梁上,手上多了把青绿色的剑器。
“啧啧啧,人老了,记性就差了,你们难道忘了二十年前盟主的仁慈,对你们种种恶行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啊。”若双像戏词一般,对着老夫妇朗诵。
“呵,那个呆子,天真得可笑,什么鬼话他都信,一副圣人模样,最后还不是死得那么惨。”老夫妇放声大笑。
“是吗?说真的,我也觉得他得很傻,早该把你们这些废渣给杀了。”若双叹口重重的气。
“你是什么人?”老夫妇心头闪过恐惧,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
“是我啊,想起来了吗?”若双泛起一抹骇人的笑容。
凄厉的尖叫震整间客栈,却被雨声抹饰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帖子被偷,这只是精心策划的骗局,为了让这些人自相残杀,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雪坐在大石上,躲避身旁的混战,任由雨水滑下他的前额,他想通一切,却无法从中脱身,他起身,拔开剑鞘,有人朝他攻来了──“铿锵!”
又一件金属落地,寻己身边已经横躺无数的身首,不禁惊叹他的年少,又不甘自己一世威名扫地,这些不属任何门派的侠客们,在雷声的鼓躁下,再度向寻己杀去,以性命挑战暗空下,这名不知来由的黑色少年。
“寻己,阿雪,小心别染上风寒喔。”若双撑着一把花纸伞,在好几尺外,对寻己和雪喊道。
“闭嘴!”雪和敌人交战的同时,不忘回骂回去。
人儿一个个倒下,终于,只剩下两对交战的局面,雷震海大喝一声,金刀霍霍砍向寻己,寻己一剑击中刀身,雷震海站稳脚步,再来一刀,寻己低身,单脚往下一扫,雷震跳起,抬起大刀,奋力劈出,寻已纵身一跃,闇起就在雷震海来不及收刀的空挡,一剑刺穿雷震海的胸膛,寻己抽出剑,雷震海睁大双眼,倒在自身涌出的血泊中。
“我…纵横江湖数十年,只输过一次……输给前任的武林盟主,想不到今日竟败在你这小子手上,看来,我真的老了。”雷震海指着寻己的手垂下,颓然昏去。
寻己将闇起收入剑鞘,以一种傲世的霸气。
罗洋山眯着双眼,打量着雪上上下下,长斧盘旋在手中,雪拨开眼前的浏海,雨水打在皎没闪亮的剑身上,两人交战数十回,现正对恃着。
“这般招式,这头白发……你的师门找你很久了。”罗洋山拈着湿成一片山羊胡,呵呵笑着。
“好,那就转告他们……”雪将剑反转,压低身子,闪光般扫向罗洋山,罗洋山腰身划出一道血痕,扑倒在地,脸上还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别来烦我。”皎没映照雪冰寒的目光。
“寻己和阿雪,所谓人生不满百,英雄出少年,今天这一战,扫平武林各个享有盛名的游侠,绝对会让你们两个的声名大噪,名扬四海,连带让我也与有荣焉,鸡犬升天。”若双大笑着,模样得意得像自己的功劳。
“你这个乌鸦嘴……”雨中看去,雪的身体有些摇晃。
若双眼看不对头,将伞抛下,冲向前去,在雪倒下之前,把雪扶进怀中。
“好烫。”若双抱着雪,雪全身发热,脸色异常苍白。“寻己,怎么办?”若双转头看向寻己,却被眼前的景象吓着。
寻己半跪在地,不停咳着血,一手紧抓胸口,神情笼罩极大的痛苦。
若双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傻傻地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啊,啊,救命啊!”若双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