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几家小店铺紧邻的市街,从中没入一条小巷,有间不起眼的竹房,现在是月正当头的时候,狗吠反衬此刻的寂静,竹房的外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老大夫步履蹒跚出来应门,不住呵出眼油。
“什么事啊?”老大夫慵懒地将门打开,看见有个人一身狼狈,站在他家庭前。
“救人。”若双背着寻己,一手扛着雪,头发散成一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整件衣衫都被汗水浸湿,行囊不见ⅣV。
这是一间小而巧房间,东西边各一张床,中有一具桌椅,还有个一直绕圈的家伙。
“大夫啊,他们怎么了?生了什么病?会不会死啊?我可以帮上忙吗?”若双不停绕在老大夫身边,慌张地踱步,慌张地问东问西。
“没什么,只是身子淋了些雨,着凉。这两个本来底子就不太好,一个一天睡不到二时辰,一个一天吃不到二碗饭,能撑到现在就不错了。只要好好调养,不会死的。你这家伙,只要别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就好了。”老大夫一边帮雪把脉,一边一个个回答若双的问题。
“咳,咳。”一阵咳喇声,引起若双的注意。
“寻己,你觉得好点了吗?”若双温柔地抚着寻己的脸颊。
“双,我不饿。”寻己看见若双右手捧着一碗乌黑的类似粥的稠状物,马上回绝若双的好意。
“傻孩子,你就是没有好好吃饭才会变成这样。”若双轻轻把“粥”吹冷。
寻己撇过头,脸上写着鲜明的拒绝。
“唉,这可是我整整熬了一夜的说。”若双眼睫垂下,神情流露无限的落寞。
“双,我……”寻己勉强支起身体,为难地看着若双。
说时迟,那时快,若双趁寻己一时不备,架住寻己的肩膀,硬是将整碗粥狠狠灌进寻己嘴里。
“哈哈哈,这可是我精心调制”不用嚼好好吃“道地乌骨粥,怎样,寻己,味道还不错吧!”若双大功告成,不可一世地大笑。
寻己乾呕几声,奈何东西早进到胃中,什么都吐不出来。寻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对若双动手,他抓起身旁的闇起,倏地想起昨晚半睡半醒间,若双颤抖着肩膀,挨家挨户求援的景象,他放下剑。
“我先睡了。”寻己再度躺下,倒头睡去。
若双温柔地笑了笑。
另一边,传来雪的呻吟。
“我绝对不吃那种鬼东西。”雪坚决说道。
“是吗?我还以为阿雪什么都好。”若双说着,舀起一碗,走到雪的床边,汤匙递向雪面前。
雪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性命危险竟比不上食欲,雪厌恶自己,不争气地一口咽下。
“再来一碗。”雪嘟起嘴,倔倔地说。
“我让他们吃了些安睡的药,让他们好好睡一觉。你们这几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老大夫磨着药草,看刚才的事,忍不住问。
“这个嘛,实在是说来话长,可以从亘古的岁月,说到无法预见的以后,其中的可歌可泣,就像远古的战争,交织众人的血泪和哀愁,曾几何时,依偎在怀中的孩儿,己经忘了先人叮咛耳旁的告诫……”若双望向远方,好像一个游子忽然忆起故乡的一点一滴。
“好好,你不想说就算了。”老大夫很识相地打断。
“哦,我们暂时算是一起旅行的同伴。我想起来了!我的行囊!”若双惊呼一声,匆忙地往外冲去,不见人影。
“冒冒失失,把他们留在这里,不怕出事吗?”老大夫抓抓头上的蝨子,从发束里抽出三根银针。
老大夫蹑足走向雪的床位,三根闪烁寒光的银针,直插往雪的胸膛,当下,白色的被单随白色的身影飞起,雪一剑刺往大夫的喉咙,老大夫敏捷一闪,一跳就是好几尺,完全不像他年岁的矫健。
“老头,你知不知道趁人之危是很可耻的。”雪冷哼一声,向后一拨有些零散的长发。
“小兄弟,忘恩负义也不是件光采的事,呵呵。”老大夫驼着背,老态龙锺地捶了自己几下筋骨。
瞬间,暴雷般的黑剑从老大夫的背后杀去,老大夫惊险地翻了个筋抖,原本身前的木桌,被劈得四分五裂,成了替死鬼。
“雪,这是怎么回事?”寻己右手扶着意识不太清楚的脑袋。
“我哪知道?说不定是那家伙跟这死老头联手谋帖害命,他不是好几次都拖我们去送死?”
“双不是那种人。”寻己看来对雪的中伤相当不满。
“那可不一定。”雪的语气上扬,表示对若双信任的不屑。
既然无若双这个和事佬不在场,他们两人真的打了起来,不顾现在是什么情势,白光和黑影杀个你死我活,不一会,房里已经没有完好的器物。
就在他们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时,女子的笑声,划破交战的气氛。
“呵呵,你们俩感情真好。”这笑声是从老大夫身上传来的,可以想见寻己和雪脸上惊愕的神情。
老人撕开脸上的假皮,露出一张年轻女子姣好的面容,再脱下老人的布袍,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雪白的长腿,波澜的胸前,一览无遗,女人长发编成辫子,柔顺地垂在之间。
“没有啦,虽然看你们砍来砍去也挺有意思,但是我还是必须澄清你们朋友是回头去拿东西。你们也不是孩子了,出门在外也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我本来想让你们自生自灭,可他昨天为了救你们,拼命跪下来求我,本姑娘才勉为其难地帮了点忙,说到这里,你们竟然想杀我这个救命恩人。”女子瞪向他们,雪佯装没看见。
“可是你刚才分明想杀我。”雪想到事情的开端了。
“笨!那可是医术的精髓”针灸“让我大展身手,插个几针,包准全身通体输畅。”女子又从胸前抽出五根长针。“寻己来,让我好好去去你身上的毒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寻己随口问道。
女子漂亮的脸蛋,因盛怒而有些扭曲变形,她踩着重重的脚步,来到寻己面前,按下他的头,一股狠劲用力搔着。
“浑小子,真是白养你这十年!”女子对着寻己的耳朵大骂。
寻己那双无神的绿色眼珠,盯着女子的脸,低头沉思,好一段时间,他才又看向她。
“师父。”这是寻己最后的答案。
“什么!”雪惊叫,事情的发展已不是他能理解。
“也难怪你认不出来,我稍稍地让自己少了十来岁,你看这柔嫩的皮肤,真是吹弹可破。”女子陶醉般抚摸自己的脸颊。
“是少了七条皱纹。”寻己说,女人踹了他一脚。
“唉——呀——,你这是什么笨徒弟,见到师父还不马上泡上一壶上好的冻顶,跪在我跟前,恭恭敬敬地向我请安。”女子随手找张还能坐的椅子,就在上头翘起二郎腿。
寻己一点动静也没有。
“啊──,算了,会期望你做那些事是我自己笨。”女子从地上捡起没破的茶壶和杯子,自个倒了一杯水。“我之所以会在这,是来处理一些事情。你下山之后,就像丢掉一样,师父就任你意,不管了,可是你师兄姐整天净念着”寻己会不会出事“呵呵,可真没想到,你真的出事了,哈哈,笑死人了,你这孩子怎么会笨成这副德性。”女子说着说着,竟大笑起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行径,着实让雪联想起某人。
“竟敢不给我乖乖吃饭!”女子来个大转变,掐住寻己的脖子,用力地摇着他。
“对不起。”虽然语气没有歉意。
女子像是遭到雷击,僵在原地不动,然后,一把将寻己抱入怀中。
“有救了,有救了。”女子眼角高兴得出泪。
雪认为这里没有他的角色,无声走向门口,突然感到后头有股拉力,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拈起一小绺雪的发丝,用鲜红的双唇吻了一口。
“好美的头发。”女子笑得一脸妩媚。
雪吓得连忙退壁三舍。
“你真讨人喜欢,本领又好,是寻已难得的好对手,可惜啊可惜,竟然是那个烂到无以复加门派的爪牙。”女子遗憾地摇摇头。
雪似乎被人整个看透,紧锁眉头,咬了下唇。
“时候不早了,是该赶回山庄,初二还要祭袓呢!寻——己——,师父走啰!”女子再度使尽全力猛搔寻己的头,即便寻己高了她一个头身。随后扬长而去。
“慢走。”寻己向女子远去的背影,端正地行了礼。
女子遇上迎面而来的若双。
“寻己和阿雪好多了吗?”阳光映在若双脸上,使他的笑容更加灿烂。
“你早晓得我是谁?”女子兴味盎然地看着若双。
“行云山庄的主人”陆行云“姑娘是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长项是岐黄之术和易容,前任陆陵掌门的小女儿,也是前任盟主的未婚妻,加上前任”闇起“的所有人。岁数嘛,就先留着吧。”一口气说完长串的话,若双对她咧嘴一笑。
“真可怕,连我和子衿师兄有过婚约都知道。”陆行云由衷地赞叹。
“好说好说,姑娘此行是为了陆陵的事吧?”若双抱拳对陆行云作揖。
“呵呵,什么事都逃不过你手掌心,那张嘴真想让人剁了去,在武林行走,最好少管别人闲事。”陆行云笑着说出要胁的话语,若双也随她笑,两人就这样对笑着。
“没办法,我必须了解现在武林的情势,什么都得摸清楚。”若双诚恳地说,陆行云对他的笑容让步了。
“好吧,几个月前,陆陵的当家领着陆陵一群杂碎来我的山庄找碴,说什么我偷了他们的英雄帖,他奶奶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还赖到我头上,早十年,我就和陆陵没瓜葛,天晓得,是他们自己出内贼,结果打伤我一班宝贝徒弟,要是寻己还在,那些杂碎敢如此放肆!”陆行云气得大骂,连粗话都脱口而出。“所以我半夜去把他们当家五花大绑,回程还见到我的小徒儿,呵呵。”陆行云的鼻子扬了起来。
“武林名门都已经衰败了吗?”若双从杂乱无章的叙述中作了总结。
“是啊,子衿师兄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要是他没死得那么早的话……”陆行云露出哀伤的眼神。“世间从此少了一名美男子,不过啊,你也够资格和他匹敌。”陆行云向前勾住若双的下颚,露出丰满的上身。
“我总算知道子矜为什么不娶你了。”若双笑了笑。
“是本姑娘不想嫁……奇怪,你是什么家伙,可以直接叫出盟主的名讳?”
“别说盟主的名字,我连他的老婆和小孩都认识呢!”若双得意地仰起脸。
“不和你开玩笑。”陆行云换回正经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袋,递给若双。“这里头有个各种跌打损伤的药品和一些应急的东西,小孩子砍砍杀杀总会受点小伤。”“我就收下了。”若双很有风度地把皮袋塞进他的书箱中。
“那么──。”陆行云敛起衣襟,恭敬地向若双行了大礼。
“寻己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