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收拾了一些东西,毫不迟疑连夜开车南下。
沈乔茵开着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她喜欢这种奔驰的快感,而且她躲警察的本事又高,老远还没看见交警,她就能立刻把车速降下到标准。
“……你还爱翎艳吗?”沈乔茵直到此时,才有勇气把这个想了许久的问题问出口,不但是为费翎艳,更是为她自己而问的。
他久久不答,那两只如晨星般的眼睛,直视着远方,他像是陷入深思,最后才终于调整好自己,微笑地转向她。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
她耸耸肩。“我不知道,即使她很可能……”
“在证明她有罪之前,在她对我亲口承认之前,我愿意相信她,我们许下了承诺,除非知道她……”他顿了一下。“否则我不会变……”他状似平静地说。
“可是她都已经嫁给别人了……”
“也许她有什么苦衷,她一个女子孤身到了异地,举目无亲,自然是需要人照顾,凝凤又是她唯一认识的人,自然而然……”“你还真会替她找借口……”沈乔茵忽然觉得一肚子酸水。
雷敬瀚的口中的费翎艳,简直像个完美的假人,沈乔茵自知怎么也比不上,又一直听他没口的夸她,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现在知道她很可能是谋杀他的共犯,他却还在替她说话,让沈乔茵就更不喜欢费翎艳这个人。
雷敬瀚当然知道事情很可能不像他所想的,真相原是伤人且残酷的,然而他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终究得一一的去面对。
况且在真的证明翎艳有罪之前,他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现在他要面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心里有更多的负担,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他当然迫切想见翎艳,但只是为了把这一切问个明白,他已不再想念她。
反而总是惦记着身边的这个女孩,在她出门时,他会担心她的安全,因为她总是把车子开得飞快,在她晚归时又怕她遇上坏人,他希望她可以和她父亲言归于好,只因他深知失去家人的那种感觉,他自知没有能力在现代的生活中保护她,如果他们是相遇在他的年代那就好了……这种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害怕,现在的他不能,也不应该再陷入另一份感情,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能害了沈乔茵。
“……在见到她之前,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讨论她了,我们可以放松一点,假装我们是出来游玩的……”他看来有些头痛地揉着眉心说道,他越来越不想在沈乔茵的面前提到费翎艳。
“好,不提就不提!”她没好气的说道,脚下又用力踩了油门。
沈乔茵何尝想提到费翎艳,她一直挡在雷敬瀚和她之间,如果不是有她,雷敬瀚也许……也许怎么样?难道他就会爱上她这个浪女吗?
别傻了!沈乔茵,她告诉自己,就算没有费翎艳,他喜欢的仍是那种温柔,婉约,典雅,娴静的三十年代女人,自己根本连那个边都还沾不上。
她开下高雄的交流道,在南台湾宽广的大路上直驶,费翎艳已经近在咫尺了。
天还没亮,几盏昏黄的照明路灯,路上没有几部车,她并没有放慢速度,仍在无人的道路上飞驰……她想直驶翎艳的地址,雷敬瀚却阻止了她。
“你开了一晚上的车,还是先休息,等你精神好一点,我们再去找她……”她不禁一楞,这个该死的雷敬瀚,都已经到了此时此刻,他还要对她这么温柔,体贴,他是故意要让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吗?她忽然痛恨起他的温柔了,如果他能对她粗鲁一些,坏一些,也许她也不会陷得这么深了……“你不是迫不及待想见她吗?还休息什么?”她冷冷的说,她还要刺激他。
雷敬瀚当然听出她的语气又酸又涩,但他并不回话,只是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他的那一声叹息,在她听来又是无奈,又是不舍,但也有几分甜蜜,听得沈乔茵心惊,他是怎么回事?
“……像你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会都没发现呢?”他摇摇头,又是无奈,又是叹息。
“发现什么?”她转头看他。
黑暗中只见他一双眸子闪着精光,隐约含着一抹热情……可是怎么可能呢?难道是她看错了吗?
雷敬瀚正要说话,忽然一台大连结车从右侧朝他们直冲而来,沈乔茵大吃一惊,此时踩煞车已经来不及了,她急着打方向盘转向,眼见那台巨无霸发出巨吼,和他们擦身而过。
沈乔茵又驶了一会儿,这才停住了车,她趴在方向盘上喘气,吓得惨白的脸,这是她开车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心惊肉跳。
雷敬瀚表情如常,他只是有些震惊,但大致上看来还好。
“你还好吧?”他关心地看着她那没有血色的脸孔。
“还好……”惊魂甫定的她虚弱的说。
“你一定是太累了,开了一晚的车,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让你睡一觉再说吧……”她只得点点头,压根忘了问他,他们之前那个被大卡车所打断了的话题。
她到底没发现什么?
他到底想对她说什么?
第二天中午前沈乔茵开车到了目的地,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交谈过。
此刻车子就停费翎艳家前的巷子,这地方紧临海边,强烈的海风终年不断,她和雷敬瀚坐在车上看了一下午的海景,一直拖延着时间。
从白天一直到傍晚,他们都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忽然有一个不太好的感觉……”她看着前方说道。
“怎么了?”
“也许我们来找翎艳是错的……也许我们应该先去找你的家人……”她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不知道……”“其实我……”雷敬瀚欲言又止。
她打断他。“我们走吧!”
她一下打开了车门下车,雷敬瀚只得跟着她下了车。
沈乔茵伸手按了门铃。
是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女人来开的门。
“我们找费翎艳小……呃……女士!”沈乔茵说道。
“请问你哪里找?”
“我是费女士一位远亲的朋友,朋友托我带了些东西来给她,我姓沈,沈乔茵……”她刻意不提雷敬瀚。
“老太太有好几年没见客啦,你先进来坐,我得去问一问……”管家请他们进屋。
“老太太……没有家人吗?”她问。
“都死了,老先生死了十几年了,听说从前几个儿子又都养不活,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那请问你是?”“我只是每天来帮老太太打扫,做二顿饭的,我干完活,也是等一下就走了……”沈乔茵和雷敬瀚对看一眼,感慨万千,原来费翎艳的晚年并没有子孙成群,而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在小小的客厅里坐下,由管家自行进去请示了费翎艳,他们坐在有些破旧的沙发上,看着陈设简单的客厅,费翎艳晚年的生活并不宽裕……许久之后,管家走了出来。
“老太太正在念经,要请你们再等一下……”管家只端了一杯茶出来,放在沈乔茵的面前。
沈乔茵非常不悦,这个管家只倒茶给有报名字的,其他的就不理了?
她故意把那杯茶放到雷敬瀚的面前,雷敬瀚有些困窘,而那个女管家只奇怪的多看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打算去多端一杯茶出来。
“真没礼貌!”沈乔茵在女管家入内之后说道。
“算了……”
他们又等了十多分钟,忽然听见一个缓慢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出现,沈乔茵和雷敬瀚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沈乔茵坐在外侧,使她可以先看见走廊那头的人,她回过头去,只见到一个穿着灰布旗袍的瘦削老妇人,正慢慢地走出来,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这就是费翎艳?
当那个老妇人进入客厅,一和他们面对面站定,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孔,像是忽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魂飞魄散地猛然退后一步,整个人坐倒在地,她的嘴唇扭曲着,像是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