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已经过了两年,蒋家文拿出那个装有沈轩寄来信件的盒子,最后的一封信是1939年的,那以后再没收到过他的信了。她一遍遍的读着信。
文:
虽然条件艰苦,死伤惨重,可是,我依然活了下来。并不是因为我躲藏或者怎样,在为了争取全国人民的幸福之中,个人生死是该被置之度外的,我看见战友死去,而我又被编入了其他的军,重组,我一直在想,我之所以活着应该是有你存在的缘故吧。我渴望活着,这让我的行动都变得异常灵活。
近日,我们要去重庆了,说来也巧,我居然在重组的军队里见到了高平!旧友相见的喜悦是不言自明的,我们聊了很多,不过……他说从战争开始他就一直没有打听到高朗锋的消息,兴许是离的太远也未可知。听高平说,他在离家前私下和邻家那个生意场上人家的女儿订了亲,据说是叫石翠?我也不认得,你也是明白的,那么多女孩子我从来只认识你一个,也是只宠着你一个的。不知道这个战争还要多久,总之,这确是一场持久而难打的战争。而我们的敌人又是那么的残忍,毫无人性。他们的暴行,想必我不去描述你也晓得了,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保护你,想让你一直保持单纯的双眼。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竟然还让你们留在南京?在那件事情以后,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屠杀,不过……应该不在少数吧。但是我想爹总是会护得你们周全的,而且……听说最近伯父开始做军火生意了?靠着战争赚上一笔钱倒也没什么,但是怎么说也不是个长久的产业,而且风险也是很大的,你当明白我所愿的一切就是你快乐的,平安的活着,这硝烟弥漫的世界,我不要求你长大,单纯的似一张白纸才好。
又及:高平让我给家里捎个口信,报个平安,参军后方知他是个懒人,也不爱写信,也许……你可以找到那个叫石翠的女子也好报个平安,她也一定是很着急了吧。

除了参加一些学生活动,蒋家文多半的时间都用来发呆,一遍一遍的看沈轩写的信。她想那个在前线的男子,那个与自己定下了婚约的少年。近日她找到了石翠,转告了高平的消息,两个人聊了很久,包括未来。
“你有想过么?他有可能身受重伤,肢体残缺的回来。”石翠看着远方,目光没有焦点。
“那又怎么样呢?我愿意陪在他的旁边,我只要他回来就好……”
“那么……如果他回不来了呢?”沉默了许久,蒋家文终于缓缓的开了口。
“那我也不要活了,我们有婚约,断是不能让我再嫁与别人的!”
“你这么想?那你也太自私了些,你只是想了你自己而已,我见你家人都是很宠你的,若你死了,轻松的是你自己,可是你的家人呢?”
“我不想怀抱痛苦活着,强作欢颜对见我的人也是一种折磨,也许时间可以冲淡痛苦,但是我不想用时间来治愈一切。”这不该是一个十二岁女孩说出来的话,温雅依旧记得那日的蒋家文,那一刻起她就明白,沈轩若是不归,她必死无疑。
八年的抗战时间很久,蒋家文一直在等,她没有发现过他的名字,却也没有再收到他的信,仿佛他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高平也没了消息,因为报平安的事情从来都是随着沈轩的信一起送达的。蒋家文出落的越发漂亮,却碍于婚约,所有人只能远远的与她保持了距离,只能爱慕的看着这个女子。
1943年,已经四年没有音信的沈轩却又寄来了一封信。
文:
原谅我许久都没有写信吧,这种艰苦的条件下我是没有时间写信的,每天连续不断地战斗让我几乎没法休息,而且,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一封信是很难送达的,我真害怕你会把我忘记,或者,在我不在的时候伯父又将你许配了别人家。你已经15岁了吧?想必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知道有没有长个子呢?若是个子李李的,穿了旗袍一定是美艳动人的。待我回去,就可以身着军装,执子之手了,那时我们可以一起走过红毯,我可以骄傲的向别人介绍你是我妻。你有想过吗?与我共度一生,白首不离。战争真是一种消耗,我瘦了很多,可是每当我想到回去以后的生活,我的心就充满了希望,我爱你,文,从遇见的第一刻起。我们依然没有高朗锋的消息,不知道他在第几军,不过……应该还是活着的。

在信的后面还有一小段话,是另一个人的字体。
沈轩总是抱怨我太懒惰,实在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下笔。身为一名军人,我不似沈轩还怀了文人才子之气,每次让我提笔写文章都会头痛,但是平安还是要报的,以证实我还活着,并带给家人以希望。不知道石翠最近如何了?我始终觉得三家女子可以多走动走动。好歹也是有个照应的。虽然战争残酷,不过……估计不会太久了。可是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为恐怖的,所以也许还会有几场大仗要打也说不定。
高平
蒋家文捧着信差一点落泪。这四年的担惊受怕,她多害怕沈轩已经死去了啊!她怕自己的等待都是徒劳的,回家的只是一具尸体,可现在又有了新的信件,怎么能不让她兴奋呢?她一遍遍的贪婪的读着,不过……若她稍微仔细一些就会发现字体还是有细微的不同的。可是那时的蒋家文只沉浸于内容,所以,字体的事情,自然也就被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