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忆见大哥行程这样简陋,便皱眉问:“大哥,你真的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现在还不能。”绵恒听了,如实回他。“以后,我总会告诉你。”
绵忆听了,眼眸里闪过几许失望之色。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绵忆便又叮嘱道:“大哥,那我等你回来。”
绵忆和瑾怀送别了绵恒后,就相约去凝霜榭小坐。
清晨和瑾怀年纪相左,彼此更是有话说。待进了凝霜榭,瑾怀看着屋子前后栽种的各色菊花,点头道:“之前,我一直不明为何这里要取‘凝霜榭’这个名字,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绵忆听了,就坐在院子前的小凳上,沏了碗菊花茶,问他:“你都明白了什么?”
瑾怀就道:“我自小跟随母亲经商,与文墨上并不精通,但还是略知一二。从前是我粗心,而今这一路走来,见了这初绽的菊花花瓣上,有那么一点凝结的霜露,方才明白舅舅以‘凝霜’二字取名的用意。”
瑾怀说完,便也坐了下来,对着绵忆一笑。
绵忆就点头,递了碗茶给他,说道:“你猜对了。”
二人便就对坐饮茶。瑾怀在凝霜榭里用过了午膳,二人继续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时分。
瑾怀就站起,对他道:“绵忆,你既和静虚道长习剑,不如就随便演示给我看一看!”
绵忆就道:“我知道你自小也习武,也会舞剑。也罢,今儿个咱们就比试一番!”
瑾怀听了,就站起道:“好,我正有此意。”
绵忆便看了下四周,摇头道:“只是,这凝霜榭狭小,地段并不那么开阔。要自由舞剑,不如去一个地方!”
瑾怀听了,忙问:“到底是什么地方?”
绵忆听了,就回屋子取了两把剑,对他道:“你跟我就是,总是一处空旷之地。”
瑾怀接了剑,只管跟了绵忆走。果然,绵忆带着他,到了一处清静的空地上。绵忆告诉他:“这里,本是府里遛马的地儿。只因这马儿也大了,不用遛了,这里就荒废了下来!别人不用,我却可在这里,自由练功!”
瑾怀听了,也就四处看了一看。这一看,他的眼睛就被吸引住了。但见空旷的地边,有一个身着淡素色的女子,正弯着腰,拿着花锄,正一下下地锄着地。
瑾怀的眼睛有些渺,看不得太远的地方。只觉前方女子的身形熟悉。他心里想过一个名字,但总觉得不可能。
绵忆见瑾怀不说话,就问:“你拿着剑,左顾右看的,到底看什么?”
瑾怀说着,也就遥手一指,问他:“绵忆,你瞧那边的人是谁?我怎么觉得有三分像春碧表嫂呢?”
绵忆一听,心里就一动,忙循着瑾怀注视的方向看去。果然,那空地的边上,荼蘼篱笆丛的尽头,春碧正拿着个花锄,翻着土,也不知在干什么。
绵忆和瑾怀都是少爷,从小儿就是锦衣玉食的,自然不会农田稼穑之事,这见春碧握着锄头,心里就觉三分新鲜。
“果然就是大嫂。”绵忆肯定答。
瑾怀就笑:“那咱们且就瞧瞧去。”
“好。”绵忆说着,却又示意瑾怀将剑放在原处,二人只管空着手儿往春碧那边走去。
春碧弯着腰,果然就在荷锄。
原来,春碧知绵恒走了,心里黯然,吃过了早饭,用过了午膳,只是提不起精神。
话说绵恒走后,素月伺候春碧,就开始漫不经心起来。春碧起了床,梳了头,又去后厢房里看了看福贵儿。福贵儿喝了她熬的安神汤,睡得极香。她眼皮儿紧闭,口里甚至打了呼噜。
福贵儿不醒,春碧自不去唤她起来。素月过来了,端了个盘子,盘子里只有一碟子乳瓜,一碗粥。春碧见了,便道:“素月,到底还要加上一份。”素月一听,眼皮儿也不抬,就道:“少奶奶,我虽是个下人,但也不是专伺候福贵儿的!”
春碧见她变了脸色,就道:“素月,你若不愿,也就罢了。我自己去厨房就是。”
岂知,素月听了,却又不愿了。她惯喜欢做些眼见得巧的事,图个好名声的。这要让厨房里的人见大少奶奶竟亲自去拿东西,那还了得?她这个使唤丫头,是干什么吃的?
素月听了,便又笑:“大少奶奶,我也不是这意思。只是,福贵儿到底还没好,我也不知她喜欢吃什么?”
春碧就叹:“罢了罢了!你既不愿,到底我带着福贵儿自己去厨房挑选!”
那福贵儿也就醒了。虽她脑子里仍旧一片混沌,但因春碧在她身边,福贵儿只是觉得安心。这到了晚上,竟是睡得香甜无比的。那王犊子初时还不放心的,偷着来瞧了几回,见女儿呆在秋爽斋竟像是变了个人,走路儿也轻了,也不大声喊叫了,这时不时的,脸上还露出几分笑容。王犊子的心里,更是感激赵春碧。
福贵儿肚子饿了,便揉着肚子,过来找春碧。春碧见她来了,就站了起来,牵过她的手,笑道:“今儿个倒是比昨儿个起得早!”因就叫福贵儿坐下,拿梳子给她梳头。
素月见了,就对春碧道:“大少奶奶,这会儿可还有我的事儿了?”
春碧见她拿大,也不点破她,只是道:“没有了。若有,我自会叫你。”
素月见了,也就甩了帕子出了秋爽斋,去兰姨娘的浓翠馆找钱嫂子说话去。春碧看着她的背影,就叹了一叹。她的心里很失望:本以为素月老安人跟前的人,到了秋爽斋这里,更是尽心尽力的。哪里知道,处得近了,才知素月的本性子。
不过,这也罢了。她本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要什么,动手去做就是。春碧替福贵儿梳好了头,就握了她的手,对她笑道:“来,你带你去厨房,你喜欢吃什么,自己伸手就是。”
福贵儿吃完了早膳,春碧又给她喝了药,福贵儿喝完了药,更喜欢睡上一觉。这安神汤有催眠的成分,福贵儿这一睡便要睡上两个时辰了。
春碧呆在屋子里,边看着福贵儿,边拿了刺绣的绷子在手里。福贵儿喝的药里,有一味草药。此种草药价格昂贵不说,在润州城里也难寻。春碧想着,不如去集市上将这药种子买回来,在府里的空旷之地自己种了,如此也便宜。虽听那买药草的老板说,这药草极难栽种,但春碧到底想试一试。春碧读过一本药书,她恍惚记得,那书里也记载了忘忧草的草名儿的。似乎按着那古方子,此草若要栽活,需栽种之人在那药草的根子上滴上几滴自己的鲜血,以显诚意。
春碧想:只要福贵儿恢复正常了,不再疯疯癫癫的了,她咬破手指头,往草根上滴上几滴血,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果然灵验,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春碧便将剩下的几株忘忧草包在帕子里,寻了个小锄,就扛着锄头,带了忘忧草,前往薛府后院找寻幽静之地。不想,这一走就走到了这里。春碧见此处安静,无人打扰,一眼就瞧中了那荼蘼篱笆丛的那一排空地。
当她正忙着将地上的杂草锄去时,就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大嫂这是要作什么?”
她听了,赶紧回头,见是绵忆。绵忆的身边还跟了瑾怀。她便放下锄头,笑道:“因觉这里安静,我来这里是种药材的。”
“表嫂要种什么?”王瑾怀问。他们王家在金陵经营药材铺子,自信什么药材都有。
“忘忧草。”春碧说着,就将帕子里的几株碧色的忘忧草拿了出来,给他们瞧了一瞧。
“忘忧草?”王瑾怀的铺子里,却是没有这个。这药草昂贵,栽种了极难成活。“表嫂,这忘忧草很难种的。”
“我知道。但我有一个古方子。”
“古方?”绵忆瑾怀齐问。
“是呀!我记得我曾过一本上古的医书。这忘忧草若要栽种成活,需滴上几滴鲜血。待会,我将药草种下了,就咬破手指,滴几滴血。”
绵忆听了这话,就感慨道:“大嫂,看来你待福贵儿是真好。只是,万一不灵验了,你岂不是伤了身子?”
春碧听了,就笑:“不过几滴血而已。这上古的方子,兴许还是灵验的,我到底要一试。”
瑾怀就道:“表嫂,有你照料,这福贵儿何其幸运?”
春碧听了,就摇头道:“她哪里算幸运?真正,都是因了我,她才疯癫了!我若不能将她医治好,心里总觉得遗憾!”
瑾怀就道:“表嫂,兴许有别的药草能代替,这每种一株忘忧草,就要滴几滴血的,叫人见了。”
“瑾怀,只要她能好,怎样我都愿意的。我的心里,只将福贵儿当作我的一个妹妹。她不过才十四岁,还这样年轻,我怎忍心让她疯疯癫癫地过一辈子?当然只有尽力而为的。”
瑾怀绵忆听了,齐齐说道:“既要鲜血,那不如就用我的血吧。”
春碧听了,就摇头道:“不可不可。福贵儿和我有些渊源,这草又是我种下,自然是用我的,方才显得心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