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儿就笑:“二少爷,表少爷,你们忙忙地,可到哪里去了?”
瑾怀见是她,就问:“端儿,这会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娘午睡可醒了?”
端儿还是笑:“我来,是奉了夫人的令子,找大少奶奶来的。夫人要见大少奶奶。你们可看见了她么?”
瑾怀就道:“大少奶奶就在那里。”瑾怀说着,还将手儿一指。
端儿就点头道:“我听素月姐姐说,说大少奶奶心血来潮,扛了个锄头,说要去府后种菜。你们既拿着木桶,想必是帮着大少奶奶挑水去了?”
绵忆性子爽快,听了她这话,想也未想,当即就道:“不错。”
端儿听了,心里就有点诧异。府上大少奶奶种草,却叫她两个未曾婚娶的小叔子帮与着浇水,这叫人想着,总是那么欠缺妥当!
当下,她便将步子挪快了一些,对他二人道:“如此,端儿过去了。”
端儿到了那里时,春碧正整理衣裳,也预备着离开了。这忘忧草若真栽种成活的话,她便可以不必去街上各大药材铺子定购,耗费时日精力的,只管到这里来挑一些就是。
微风摇曳,种下的这几株药草,因吸了她的血,像是真得了灵性一样,叶子霎时间变了又嫩又绿的了。
就在这个当口,端儿过来了。她见大少奶奶扛着个锄头,有模有样的,还是诧异不已。因上前行了礼。端儿好奇,到底又问:“大少奶奶,您真的会种菜么?”
春碧就笑:“会。从前我在家里时,什么活计都做的。”在端儿面前,春碧一点儿不拿主子的架子。端儿便叹:“真正,方才我听素月说了,心里还只不信的。这路上又见了二少爷和表少爷,心里还是诧异。但这一回,我可是真正瞧见了!”
春碧就笑:“这又有什么?这人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也不大好。人活一世,总是要劳作一世。或绣花织布,或种菜养花。这躺在床上,懒动身子却是不行。”
端儿不过才见了春碧几回,听夫人的口气,似乎对这位大少奶奶不大待见。但今儿个,端儿听了春碧的一番话,心里却是喜欢起她来了。端儿觉得薛府的这位大少奶奶一点儿不拿架子,很是特别。
端儿就对春碧道:“大少奶奶,我们夫人请您过去呢!”
春碧一听,心里就一紧。因问端儿:“你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我不知道。大少奶奶请随我走吧,去了不就知道了?”
春碧本想叫她先跟自己往秋爽斋一趟,等自己另换一件衣裳的,但见端儿口里说道:“大少奶奶莫如快一些,我出了安宁堂,寻了半日,想这会子夫人该等不及了!”
春碧心想:罢了罢了,且莫要为难了端儿吧。春碧就将锄头先放在地上,理了理衣裳,也就随端儿走了。
因此,当春碧到了安宁堂,薛夫人见了她这样一副装扮,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薛夫人便叫端儿退下,对春碧喝斥道:“到底你是这府上的大少奶奶,是绵恒的妻子!你瞧瞧你都穿的什么,戴的什么?哪里有半点少奶奶的体统,叫人看着只似府上一个下三等的丫头!”
春碧因要种药草,自然穿戴的简单。薛夫人因对她印象不佳,便拿她的穿戴大做文章。“告诉我,你不在秋爽斋,究竟去了哪里了?”
其实,这些话,薛夫人可以问端儿。但她偏生要好好问春碧。春碧只得如实回了,但只说是随意栽种的药草。薛夫人听了,更是摇头。“看来,你这就是贱骨头了!”
春碧一听这话,心里一个咯噔。薛夫人就又道:“府上何曾缺过钱?你偏一心要栽种!这耗时耗神的不说,叫下人们见了,也是个笑话儿!春碧,你行事能不能多想点儿绵恒?你可曾想过,他若知道了,面上该多无光!你以为,还是你们自己家里呢?真正我也纳罕了,怎么你的妹子,到了这府里,行事儿却是比你稳重呢?你瞧她住在浓翠馆的红香阁,一举一动,那才是个小姐的派头!如今,我看你们倒该倒个个来!”
秋碧自入了薛府,见这宅院深深,知道不能和在家里一样了。罗氏告诫的,还是有几分道理。若要当府上的少奶奶,行事却要服众。因此,秋碧这在兰姨娘身前身后的,兰姨娘又送了她一点钱,罗氏知道女儿在府里也要周转,也托了人送了银子来,供她打点。这一来二去的,秋碧在府里的名声儿,竟是不错。
她一心改了以前的懒散,在屋里精心学起刺绣女红来,穿的也雅致了一些。她日日早早地来薛夫人屋里请安问好,薛夫人对春碧本有成见,这下更是厚此薄彼了。薛夫人虽擅持家,但为人却是不及老安人看得深远通透。
春碧见薛夫人拿自己和秋碧比,心里更是烦闷,因就紧蹙了眉头。
薛夫人见她只管低着个头,不说话儿,心里更不悦了。因就对她道:“以后,断然不许这样行事了。”
春碧听了,以为薛夫人叫她过来,就是为说这个的。因就道:“姑妈,我记住了。”
薛夫人见她低头认错,便又叹道:“今日叫你过来,可有一桩要紧的事与你说。”薛夫人训完了,却又好言好语地叫她坐下了。
春碧的心里,更是忐忑。
薛夫人又叫端儿进来,说叫她再去请浓翠馆的兰姨娘。端儿一听,便眨巴眨巴眼儿,也不多问,果然就出去了。
话说,这兰姨娘因春碧之事,和薛夫人有了一些缓解,这心里头更是活络起来,病症儿更是好了。
千想万想,兰姨娘想不到:原来薛夫人也不待见赵春碧!本薛夫人一进府,兰姨娘担心的就是她二人因此联合起来了,一心对付自个!却不料这春碧也不入薛夫人的眼!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兰姨娘的心里,便将从前对薛夫人的恨意,暂且降低了几分。恰好秋碧过来问安了。兰姨娘便与她笑:“秋碧,不想咱们的好日子却是要到了!”
秋碧一听,便知干娘这话里藏了深意,因就笑问:“干娘,你不是一直闷闷不乐的吗?”
兰姨娘就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虽闹了一场,但到底还是得了好处,那三间绸缎铺子可是实打实地归我!如今我也想通了,到底这一步登天地也难,凡事还是要一步步地来,急不得急不得呀!”
兰姨娘的口里又悠悠起来了。秋碧见干娘还藏着掖着,就问:“干娘,你说的好日子,到底是什么?”
兰姨娘就坐在了椅子上,叫秋碧过来与她捶肩,闭了眼儿告诉她:“你知道的,这府上的大姑奶奶和我是素不相投的。这也罢了,到底老安人也死了!她也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帮着大少爷掌权!早晚还是要回去的!我且让一让她,也是无妨!但不想昨儿个我和她一叙话,却发现她和我一样,也是厌憎那赵春碧!这真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秋碧一听,想了一想,就森森道:“干娘,听你这话,莫非你要和姑太太释尽前嫌么?”
兰姨娘听了,就摇头道:“那我也不会。不过,既她如此不待见春碧,似乎咱们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秋碧就笑:“干娘,如此说来,昨儿个,你竟是去蛊惑她的?”秋碧想的可是比兰姨娘深远。兰姨娘是自己的干娘,当然要和她亲近。可薛夫人也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她在柳绵恒跟前很能说上话,她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反正,与秋碧而言,兰姨娘和薛夫人都不能得罪,自己都要讨好。若她们因此表面上假意和好了,那与自己行事更是便宜。
兰姨娘就道:“你这丫头,我不过是去和她商量,哪里就是蛊惑了她呢?到底,她那样一个精明的人,哪里就别我蛊惑的?分明,她的心里也看不上春碧,也想着替绵恒再找一个妥当的屋里人!”
秋碧听了,心里自然喝了醋,一时就酸酸儿的。兰姨娘知道她不高兴,就劝解道:“不必如此!不这样了,你姐姐不会甘心走!说到底,素月这丫头,也不过是咱们手心里的棋子儿!”
秋碧听了,还是不高兴,因对兰姨娘道:“我与素月那丫头,也说了几回话。那丫头似乎不大好摆布,是个有心机儿的。我只担心,若弄了木已成舟了,她给我姐夫生下了一男半女的,以后还有我的位置么?干娘,你当真觉得这个法子好么?”
兰姨娘就道:“如今,却是想不到刺激春碧更好的法子。也唯有这个了。你急什么呢?好歹素月只是屋里人,一个侍妾而已,距离侧室的身份还低了好几个台阶儿呢!只要春碧走了,你便就是府里正正经经的少奶奶!纵素月命好,生了孩子,依着你那时的地位,随时可抱养了来,当作你的孩子抚育!”
秋碧一听,心也就宽了一些。因就叹道:“干娘,您的话我从来都是信的!只是,我到底担心夜长梦多!如今我可看出来了,原来我姐夫待我姐姐,还是有几分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