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忆见这素月,之前在老安人跟前伺候,一向也不多言多语,穿着也是素净简单的,怎么这到了秋爽斋,在大哥大嫂跟前伺候,就像变了个人呢?
绵忆就问素月:“素月,你是有什么喜事,穿得这样喜庆?”
素月见是二少爷和表少爷来了,因心里高兴,也就笑:“二少爷,表少爷,这人嘛也是变的!和我现在比起,从前的素月只是个傻子!”
绵忆听她话里有话,但因急着想去见大哥,也不就不往里头问她。王瑾怀过来了,也就问了素月一句:“你们这里这样安静,是不是我大哥和大嫂子还没起来?”
素月听了,就道:“表少爷,昨儿个夜里,大少爷回得晚,方我进去瞧了一瞧,大少奶奶倒是起了。”
绵忆说着,就同瑾怀往台阶上走。
二人待进了屋子,瞧了一瞧,就见屋子里头,春碧穿了一件家常的浅藕色衫子出来了。这么早,春碧在房中只刚梳完头,洗了脸,随便换了衣裳就出了来。她想叫素月进来伺候,可想了一想,还是作罢了。不想这一出来了,就见了绵忆和瑾怀两个。春碧便知自己随意了。怎么这二人来了,素月也不过来通报一声儿呢?这也未免懈怠了。
春碧因就道:“我知你们是来看绵恒的。我这就去叫他。”春碧说着,便想再加件衣裳,朝屋子里走。
看着春碧袅袅转过身,绵忆和瑾怀情不自禁地只是瞧着她。待春碧进了屋子里,绵忆便对瑾怀道:“瑾怀,以后你若成亲了,若能娶大嫂这样的女子为妻,也算是一生的造化了。”
瑾怀听了,就道:“绵忆,我看这是你自己的心里话儿吧!”
绵忆就道:“我看你的眼睛,只是跟随大嫂的身影转动,心里想着,口里就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你却又说起我来。”
瑾怀就道:“只准你说我,就不许我说你么?”二人说着,却又相视一笑,同时心里羡慕绵恒的好运气。
春碧进了里头,朝绵恒说了一声,又伸手在绵恒的腰间与他系了一条带子,告诉他瑾怀和绵忆就在外头。绵恒就笑:“春碧,你果是我的贤妻。我自己来就可。”绵恒说着,就自己将带子系紧了一些,又对春碧道:“好,我这就去瞧他们。”
春碧便在屋里另换了件衣裳,也随绵恒出了来。
到了外间,瑾怀绵忆见了绵恒,站起就道:“大哥(表哥),你果然回了!”
绵恒想了想,就对他们道:“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不如去我的书房。”当下,绵恒便领瑾怀绵忆二人入了书房。
瑾怀是知道绵恒的身世的。待入书房坐定,便问他:“表哥,此番果还顺利否?”
绵恒听了,就淡淡道:“此行还算顺利,并无其他妨碍。”
“表哥,果然一切顺畅么?”虽说得淡然,但瑾怀的眼眸里,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之色。
“果然顺畅,若不顺畅,我也自然会说出来。”绵恒说着,因臂弯疼痛,眉头一蹙紧,只是不动声色地忍着。
绵忆听了,心里就不大能明白。
正说着,春碧便又进了书房,过来上了茶。绵恒也就喝了一口,因抬眼对她一笑,说道:“春碧,你无事不如多歇歇。我知你昨晚睡得不好。”
绵恒一改淡然的神情,待春碧深情缱绻无比,只像换了个人似的。春碧听了,因当着瑾怀绵忆的面儿,脸上就有几分不好意思,因对绵恒低声道:“绵恒,我不累的。”
绵恒听了,还是轻声道:“不累,多躺着只是更振奋精神的。我的觉少,无论睡不睡,都是一样儿的。”
那边厢,绵忆见了,心里作酸,口里忍不住就道:“大哥,你若想和大嫂你侬我侬的,不如趁此叫我和瑾怀走好了。”
绵忆说完,果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走。瑾怀见了,就道:“不用如此,到底我还想和表哥多说几句呢!”
因当着他二人的面儿,绵恒对春碧露出许多浓浓的情意,瑾怀见了,心里是又羡又慕。春碧也给他们上了茶,绵忆和瑾怀又忙立直了身子道谢。
春碧知他三人必有紧要的话要说与,因就看了看瑾怀和绵忆,对绵恒道:“那我出去了。”
绵忆见春碧出了书房,上下牵动的心才缓和了好些。他的心里,听绵恒和瑾怀说的,只是不大能听得懂。因就疑惑问:“大哥,你不是告诉我,此次出远门,是为了去平安州拓展生意的么?怎么听你们说话,竟是不大像呢?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了我?”
绵恒听了,就喝了口茶,对他笃定道:“怎么不像?若不为拓展生意,我何必要出这样远的门?”
绵忆听了,想了一想,也就不作声儿了。自己的大哥,他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是听的,从小儿就是如此。
瑾怀就道:“绵恒,我和绵忆商量过了。你到底也是远行了一回,今儿个既回了,我和绵忆便想你去荟萃阁里吃饭,你意下如何?”
绵恒臂弯有伤,却是不大好喝酒,但他一心想掩饰,又不忍拂了绵忆和瑾怀的好意。因就淡淡道:“荟萃阁?我怎么未听说有这么个地方?”
瑾怀听了,就与他解释:“此阁也是新开。我和绵忆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荟萃阁虽小,但做的菜却是雅致精细。而且,吃饭时,身边还有人陪唱小曲儿。”
这王瑾怀因自小料理家里生意,到了十七八岁,为着生意,便常独自出去应酬。那些勾栏瓦肆的,瑾怀也颇去过几次。虽然如此,但瑾怀并不对那些姑娘动情。把酒欢笑是一回事,可婚姻大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绵恒一听,即刻就罢手摇头道:“既如此,你们且去吧,不用拉上我。”
瑾怀听了,就知绵恒是误会了,因对他道:“大哥,那陪唱的并非什么坏女人,都是良籍的姑娘。她们出来抛头露脸,不过为了一点养家糊口的银子。”
绵恒听了,还是摇头:“不可,这吃饭就是吃饭,听曲儿就是听曲儿。这二者混淆一处,只是让人别扭。”
瑾怀就道:“只那里清幽,我因心里看重表哥,因此才这么着。这有无听曲的只是其次。也罢,若表哥不喜,我叫掌柜的不要安排即可。”
因瑾怀坚持,绵恒也不好再拒绝。待瑾怀和绵忆出去后,绵恒就对春碧道:“中午吃饭你不用等我。”
春碧听了,就问:“莫非瑾怀绵忆要请你出去吃饭?”
绵恒听了,就点头:“不错。”绵恒说着,又命人将宋管家换了来,就秋爽斋建小厨房一事,嘱咐了他几句。宋管家一听,就点头道:“我记住了。待过了晌午,我就着人安排。论理,秋爽斋这里也该添一个厨房了。”
春碧在旁听了,就道:“绵恒,若要添,也别只在我这一处。好歹将姑妈和姨娘那里也加上了。不然,我独树一帜的,总是看着突兀。”
绵恒听了,反而笑了。因对她道:“春碧,真正我也住在这里呢?你呀,就是顾虑太多了!”
宋管家却以为大少奶奶说的有理。因请示大少爷道:“大少爷,我觉得大少奶奶说的也对。既加小厨房,不如各处都加,叫人看了也是公平。”
绵恒就道:“也好。如此我只叫你去预备。真正,我是信你的。”
绵恒说着,就顺脚出了秋爽斋,去了浓翠馆。到底自己回了,兰姨娘是自己的庶母,与礼节上,自己到底不能不去。虽心里对她多有猜疑,但面上看着还是要不出大格才行。
那兰姨娘正在屋里和秋碧说着闲话。秋碧只想和她敷衍,因她知道了柳绵恒回府的消息,只想出了这里,去秋爽斋看望。
这秋碧就有些心不在焉儿了。兰姨娘看出来了,因就笑:“秋碧,果然心里还想着绵恒?”
“干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秋碧说着,假意低了低头,装作一副害羞的神情。兰姨娘就道:“我看呀!这会子你也不要忙忙地就赶过去,兴许他会这里来呢!到底,我是他的庶母。”
秋碧一听,也觉得对,因就收了心思,对兰姨娘道:“干娘,到底我等不及了!若再不拿春碧的错儿,将她赶出去,我哪里能出头呀?如今,素月都越过我的前头儿去了。”
兰姨娘就安慰她:“那素月能和你比么?她不是是个买来的丫头,身份低贱。你是谁?你是官家的小姐,是一心要做绵恒的正妻的。所以自然比素月难。你若也愿意做妾,现在就可开脸。”
秋碧一听,便又抱怨了一声儿,叹道:“我当然不愿做妾。只是这等待真正叫人煎熬。”
这正说着,就听小禾儿在外头唤:“姨奶奶,大少爷过来了!”
兰姨娘一听,便赶紧对秋碧眨眼道:“怎么,我说得可准?”秋碧便赶紧站起,将衣衫理了一理。
绵恒进了来,见了兰姨娘,就问候了一句:“几日不见,姨娘一向安好?”
兰姨娘就假装开心,说道:“我这一向还好。”因就请绵恒说话。
秋碧在旁见了,喜得连忙伏身道:“姐夫,你果然回了。”
绵恒听了,只淡淡与她点了点头,视她若无物一般,他只是问兰姨娘:“姨娘的病,如今怎样了?”
兰姨娘便假意道:“好了。”
绵恒就道:“那便就好,真正这身子才是最最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