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儿听了,深信不疑。因她眼皮儿也浅。她见兰姨娘也只是个姨娘,但如今却在府里过得风生水起的,便以为这天底下的姨娘妾室,俱都是这样风光了!
因此,凉儿只跟秋碧一心。秋碧在这薛府,不想这么快,也能得一个忠心伶俐的丫头使唤,心里又是得意又是高兴。今早,秋碧从浓翠院的红香阁醒来,知道今日老安人要出殡。她早就赶在府里一干正人的面前,给
兰姨娘和薛夫人请过了安了。
那薛夫人见她起得比春碧还早,赶在绵恒前头第一个来请安,心里有点奇怪,也有一点子高兴。因就请她坐下,与她喝了一点茶,问了问她们赵家的事。
秋碧擅伪装。这进了薛府,她早早地将自己那些不良的习气都隐了。薛夫人便问她:“你今天几岁?”
“十五,不过也快十六了。”
薛夫人见她说得简洁,倒是合了她的心。虽觉她穿着不那么雅致,透出一点小家子气,但身段长相儿却也不错。若调教好了,也能带得出去。
薛夫人就道:“你比你姐姐小两岁。我听说,你们姐妹并非一母所生,可是不是?”
秋碧听了,就点头:“姑太太说的是。”
“你姐姐是几岁上没了娘的?”
“姑太太,听我娘说,大致是在她五岁上。不过,到底她是不是我的亲姐姐,这个我也不好说。”秋碧听了,就带了深意一笑。
她这样一说,自然就引得薛夫人好奇。薛夫人果然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亲不亲的,你们不都姓白么?”
秋碧听了,就细细回:“姑太太。论理,这些话不该我说。但我心里,到底记得我娘的一句话。我娘说,我姐姐的亲娘嫁进了赵家,不足七个月就生了她的。”秋碧这话里,自然含了深意。
薛夫人听了,就放下了茶盏,想了想,幽幽问道:“姑娘,这话果然是不能乱说的。”
秋碧就道:“却是不能乱说。但到底您是府上的姑太太。若是别个,我是决计不说的。到底我需眷顾我姐姐的名声儿。”
想想,秋碧又压低了嗓子,往前一步,慢慢道:“虽只是听说,但从小儿,从那些街坊四邻的口中,我还是能听出一些。姑太太若是不信,尽管叫人去打听。”
因秋碧是赵家的姑娘,她说出的话,自然有些分量。薛夫人心里,更是叹了又叹。如此听来,这赵春碧的身份似乎还不明朗。若她果然只是个私生女,那便不能当这薛府的大少奶奶了!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这薛府可不成了众人眼里的笑柄了吗?
薛夫人便又闭了闭眼,更觉老安人上了年纪,办的事,半点不靠谱了。罢了罢了,死人为大,她这心里,时时刻刻也为老安人伤心着!待到了郊外的祖墓,她更是要痛哭一场的!
薛夫人便对秋碧道:“好了,这些你既知道,就再不可乱说了!到底,春碧是府上的大少奶奶!她这出嫁了,从此就算是薛府的人!”薛夫人到底谨慎,因觉兰姨娘既收她为干女儿,她们之间自然亲密。她若多说了什么,只怕兰姨娘知道了,舞出什么幺蛾子来,也未可知!
“姑太太,秋碧知道了。”
薛夫人估摸这会子,绵恒绵忆瑾怀也该过来了,还是让秋碧早点回去吧。因对她道:“到底你是府上的亲眷。既是亲戚,就不该劳碌你。我也不留你说话了,姑娘请自便吧。”
秋碧知道薛夫人要她出去,想了一想,就告了安,走了出去。
不想到了外边,入了前方的一簇柳丛里,秋碧兜兜转转的,就瞧见意中人绵恒走小路,也从柳丛过来了。秋碧见了,心里惊喜,忙拢了拢头发,理了理衣衫,将头上的珠钗戴正了,等绵恒来了,迎面就伏:“秋碧给姐夫请安。”
绵恒见是她,心里不免意外,因觉这一大早的,她过来干什么?瞧着她后面便是安宁堂,绵恒就点头道:“你是往安宁堂的?”
秋碧听了,就点头,娇柔道:“姐夫,我来给府上姑太太请安的,此时方回。”
“你是亲眷。并不必这样殷勤。姨娘喜欢留你,你便安安静静在那里住一阵,然后可回。”
秋碧一听,就曲折道:“姐夫,干娘喜欢我,还说要我一直住在这里的。姐夫这样说,莫非是要赶我么?”秋碧见四处无人,胆子就有些大。因撩拨绵恒道:“姐夫,好歹这里无人。有一句话,秋碧想问姐夫!”
绵恒心里不耐烦,只想早些打发她走,见她这样说,也就问:“有话你说就是!”
秋碧听了,便借故天仍热,自顾自地看了四周,将衣袖挽了一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来。秋碧娇声道:“姐夫,我和姐姐,到底谁长得更好看一些?”
绵恒听了,心里大为摇头。因觉这赵家的二姑娘肤浅。秋碧见绵恒不答,就借故天热,将衣领子往下扯了一扯,这一扯,就露出一点玉白的胸脯子。绵恒看她实在不像话,便冷冷道:“秋天了,姑娘还热么?”
秋碧一听,心里反一喜。因就脆生生道:“热。姐夫,难道不知道有句俗话说的,说什么秋老虎热死人么?姐夫,难道你不热么?”秋碧发了痴性,就着茂盛的柳丛,一下就将身子凑到绵恒的胳膊肘儿上。
绵恒心里厌恶,便往后退几步,口里警告道:“姑娘,好歹好自为之。”绵恒说完,抬脚就要走。秋碧好不容易寻此机会,哪里肯放?
因就撒娇道:“姐夫,良辰美景,何必要急匆匆地走呢?这会子,奴家只想和姐夫好生说一点亲密的话。”
秋碧就扯过绵恒的衣袖,不放手儿。
绵恒见状,更是沉声道:“姑娘,请自重!”
“姐夫!奴家如何不自重了?但到底奴家舍不得让姐夫走!姐夫,你是薛府的大少爷,什么都不缺的!如此守着我姐姐一个,这心里可甘心么?想我姐姐,木头似的人!姐夫,你心里当真称意么?”秋碧说着,更是将手抚上的绵恒的胸脯。
绵恒忍不住了!他一把将秋碧的手扯开。秋碧猝不及防,脚没站稳,身子就要向后栽去。她的身后,不偏不倚,却是一块厚实的大青石。若不出意外,她这一跤,后脑勺定然要落到那石头上的。这不流血的也要破皮儿。绵恒见她要倒,虑及她是春碧的妹妹。不屑之下,只得拽住了她的胳膊。秋碧站直了,看着绵恒冰冷的神情,心里甜蜜之极,便道:“姐夫,看来你是关心奴家的。”
绵恒见时辰不早了,哪里想与她啰嗦。因道:“姑娘,还请行事端庄一些!无事,不如去陪陪你的姐姐!”绵恒说完,就大步走了。
不想,这一切,却是被一人瞧见了。此人却是绵忆。他立在一处,见绵恒和秋碧拉拉扯扯的,联想起上一回,依是如此。绵忆觉得该好好教训教训她!
待绵恒出了柳丛,绵忆便冷不丁在后说道:“这是谁呢?瞧着我大哥不转眼儿!”
秋碧知道这说话的是绵忆。头也不回,就道:“我瞧又怎么了?不瞧又怎么了?”
“哼!不要脸!我大哥好歹是你的姐夫!你若还有这样的想头,我的剑可不认人!”绵忆心里,只不想让春碧受到伤害。
“哟!你这么关心春碧呀!可春碧只不过是你的大嫂!你大哥还没怎样呢?”
绵忆见她不知好歹,就道:“若再有下一回,我就要将你赶出去了!”
“将我赶出去?我好怕,我好怕哦!不过,你不过是府里庶出的少爷,又能将我怎么样呢?你讨厌我,可你娘却是喜欢我,喜欢得紧!真正,你说这些话一千句一万句也没有用!”
秋碧说完,便转过身,挑衅地看着他。绵忆心里郁闷了。“这么说,你对我大哥果然存了歹心?”
“歹心?我那是一颗爱慕之心!你懂什么?”秋碧不想和他啰嗦,说完就走。
“赵秋碧。你若死乞白赖地不想走,只管安分守己即可。可你若敢使什么幺蛾子,你就等着我的好颜色看!”薛绵忆还想警戒她。
赵秋碧本想不理的,听了这话,她更是多心了。因又回头问:“薛绵忆,你这样担心我姐姐,莫要告诉我,你心里喜欢她?”
薛绵忆听了,想了一想,就回:“春碧是我嫂子。她是个好人,我只想她平平安安儿的。”
秋碧听了这话,就笑:“既是嫂子,你又何必叫她‘春碧’?可见,我果然猜对了!”秋碧说完,便扭着腰肢走了。
绵忆伫在原地,愣了一愣。秋碧看似猜出了自己的心事,若她就此去告诉春碧,岂非不是给她添麻烦?这都在府里,相见了,心里只是尴尬不过的。因就心里踌躇不定起来。
话说,那秋碧也就绕过柳丛,不疾不缓地往前走,待到了甬路,就见了春碧。
秋碧以为到了府里,有兰姨娘撑腰,府里的人待她也恭敬,正是如鱼得水的时候,这对了春碧,言语更是尖刺了。
“我的姐姐,你还有什么事儿吗?”秋碧高仰着头。
“没有。你若呆得开心,那自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