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碧听了,面容只是沉静。秋爽斋里除了她和绵恒,也就素月和福贵儿几人。福贵儿是疯子,几乎不出秋爽斋的。素月虽然矫情了一些,但并不至于做那行窃之事。因此,春碧的心里,只是很笃定。
她听了兰姨娘的话,便朝绵恒微微一笑。绵恒也就回她以一笑。
又等了一会子,那宋管家就躬着个背,神情疑惑而又不解地进来了。薛夫人见了宋管家,就问:“老管家,你去秋爽斋里,搜查得怎样了?”
兰姨娘也就阴笑着问:“老管家,到底又没有个结果?”
宋管家听了,一时就看了看大少爷,一时就看了看薛夫人,却是不敢看春碧的脸。方才,宋管家带着人,也就顺脚去了秋爽斋。宋管家便对他们道:“你们好歹就去看一看,行事且不可过分。虽姑太太下了令,但到底这里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住的屋子,你们要有分寸。”
这两个随从听了,态度就不一。其中一人,因受过兰姨娘的小恩小惠,又得了兰姨娘的嘱咐,行事就格外殷勤,因就对宋管家道:“管家,话儿也不是这样一说。到底我们是来搜查的。这既来查了,便就要尽心尽力。不可懈怠了。”
宋管家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因就对他道:“好。你们只管好生搜。但切记不要弄乱了屋子。”
这两人也就点了头。一个去了厢房书房,一个则进了卧房。
宋管家便就安心地在大厅等消息。在他看来,来这里搜查,不过是应付应付。秋爽斋是不可能有赃物藏在这里的。
可不想,他这厢还未坐定,就听见那个瘦长身条的随从惊慌失措地从卧房里奔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镯子,高举着递给宋管家,口里叫嚷道:“管家,这是我从大少奶奶的枕头下面搜出来的!您老见多识广,你可瞧瞧,这只镯子是大少奶奶的私房首饰,还是今天姑太太被人偷了的那只镯子?”
宋管家听了,就也睁着眼睛,只管盯着他手里的镯子。老安人送给姑太太的这只龙虾须的镯子,他自然是认得的!难道真是大少奶奶偷了去的?可这哪里有可能?大少奶奶贵为薛府的女主人,要什么东西,只需她开口说一声儿,只怕大少爷都要将金山银山送了给她的!
因此,老管家便一把夺过镯子,盯着看了好一会子时间。没错,这确实是姑太太的东西!
老管家将这只镯子握在手心,心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从来,他都不疑大少奶奶的品行的!可如今,这话叫他怎么说?老管家将镯子藏在了怀中,就对跟着的两个随从道:“好了。我自去众议堂汇报。”
薛夫人见宋管家只管低着个头,不回她的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老管家,我问你话儿呢?你倒是说话呀!”
绵恒见他不开口,心里也是纳罕。因就对他道:“管家,究竟你在秋爽斋里查的怎样?”
兰姨娘细细看了老管家的神情态度,心里已经猜了七不离八。她便悠悠一笑,胸有成竹地对宋管家道:“管家,你迟迟不开口,莫不是要告诉我们,那只镯子已经被你找到了?”
宋管家一听,眉头更是紧锁。
绵恒和春碧听了这话,彼此更是看了一眼。真的如兰姨娘所言吗?
薛夫人听了,更是催问:“管家,你这样磨叽做什么?有就是有,无就是无。但只不说话,可是让人恼火。”
宋管家听了,就长叹一声,抖抖索索地从怀中,掏出那只金光闪闪的金镯子,递在薛夫人的面前,口里叹息道:“姑太太,我却是在秋爽斋里,将这只镯子给寻到了。”
老管家话音刚落,众议堂中的人无不大惊失色!什么?姑太太的镯子,当真就在秋爽斋里给寻到了?这是那个哪个不要脸的丫头干的?素月还是那疯疯癫癫的福贵儿?
众人的心里,一时还没有想到春碧的身上。春碧听了,心里即刻就焦虑起来。她想开口,绵恒已抢先问了、“管家,你当真看得真切?”
老管家一听这话,额上就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他来不及擦拭,便无奈地抬起头,对绵恒道:“大少爷,我的确是在秋爽斋里找到的。”
“管家,你是在房中哪处寻到的?”绵恒心里,已然在猜测偷窃者为何人了。若果真是秋爽斋里伺候的丫头小厮,他定然会好生惩治,绝不轻饶。
“大少爷,我是在,是在。”老管家颤抖着手儿,还是不愿将‘大少奶奶’这四个字儿说出。
此时,众议堂众人都想知道结果。薛夫人性子本就急躁,听了就问:“管家,你倒是给我说出来呀!”
兰姨娘听了,更是火上浇油道:“管家,你迟迟不说,莫非你是在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卧房里寻出来的?”
此言一出,老管家也撑不住了。他腿子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大少爷摇头叹息道:“大少爷,这只镯子却是在大少奶奶的枕头下给搜出来的!”
什么?众人听了,心里哪敢相信?当下众人面面相觑。众议堂里的气氛一下就变得沉静诡异。绵忆熬不住了,站起来就指着老管家道:“管家,你确信你没有看错?这怎么可能?我大嫂是什么品行性格儿,真正我不知道么?”
瑾怀听了,不禁也替春碧辩解道:“是呀,绵忆说得有道理!我认识表嫂虽时间不长,但表嫂的德行,我也再清楚不过的!管家,你一定是弄错了吧?”
宋管家听了,并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摇头。
大厅之内,众人就将眼睛看好了安静坐着的春碧。薛夫人听了,心里也不能置信。不想,此事当真被兰姨娘猜中了!绵恒身边的这个赵春碧,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兰姨娘便站起来,直直看着春碧道:“春碧呀!你告诉我们,到底有没有偷姑太太的镯子呀!我知道你们赵家原家道已经中落,你小时也吃了不少的苦。这见了姑太太手上戴着的精美的镯子,难免心里不起了歹意!这趁人不备,偷偷将镯子拿去把玩,也是有的!只是,如今也是人赃俱获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倒是与我说句话儿呀!你不说话,可是要将一边的绵恒给憋坏了!绵恒是你的相公,是薛府的大少爷,这是好是歹,你总要说一点子什么!你这不说,倒还以为是老管家冤枉了你呢!”
兰姨娘絮絮叨叨儿的,一口气就说了这许多。
绵恒的神情是有些不大好。他觉得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绵恒便对老管家道:“管家,此事当真就是这样的?”
宋管家就道:“大少爷,我也不想见到这样。但却是我亲眼所见。”
薛夫人听了,心里眼睛勃然大怒了。这都人赃并获了,绵恒竟还想着一心包庇春碧!她原以为春碧就是绵恒身边的灾星,不想她还有偷窃的癖好。此人当着留在薛府不得!
薛夫人就对着赵春碧喝斥道:“赵春碧!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也不要和我狡辩了,只管老老实实地从实招来!”
春碧听了,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辩解了。“姑太太,此事我也觉得奇怪,当真不是我,我可以发誓。真正,我不知道我枕头下怎么会有姑太太的镯子的。”
“赵春碧,你少和我装!你也常来安宁堂走动。想必一定是见我睡下了,见了那镯子,歹意一动,顺手牵羊地就偷走了!”
“不,姑太太,真的不是我!纵我有心要偷,也不会就那样随便放置在枕头下呀!我的卧房,便也是大少爷的卧房。要有什么,大少爷一翻枕头,可不就发现了么?真正我要这样,也只会藏在别处的!”
“哼!你还狡辩!”薛夫人气得只想命人掌掴春碧。薛夫人便又问绵恒:“绵恒,事已至此,你怎么说?春碧是你的妻子,她是好是歹,由你发落!”
“大少爷。”兰姨娘又看了半天热闹,此番便又过来插话了。“大少爷,好歹这是咱们薛府的一件丑事呀!到底不能宣扬了出去,不然只会让整个润州城的人笑掉的大牙的!他们会说,原来赫赫有名的薛府,娶的媳妇竟是个小偷窃贼!你们听听,仅这样了,咱们可还有半点面子么?想以后呀,我可臊得再不敢出门了!只怕那些个唾沫星子也就够将我淹死的了!”兰姨娘一心要将春碧赶出薛府,自然唯恐天下不乱。
绵忆见母亲又来搅合了,便对母亲道:“娘,你别说了!你少在里头掺和,横竖我心里还是信春碧!”绵忆说完了,便又对绵恒道:“大哥,你看呢?”
柳绵恒听了,便看了一眼薛夫人,淡淡道:“姑妈,我想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绵恒,难道这不是人赃并获吗?”薛夫人的心里,颇为不乐。这个侄儿,到底是怎么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难道绵恒还要一心包庇春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