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想了一想,心里就有了个决定。不管绵恒如何包庇,自己总要给赵春碧一个惩治!这样的女人,分明就是个祸害,决计不能再留在绵恒的身边!
“绵恒,你倒是说话呀!毕竟你是薛府的主人,你这不开口,如何能服了众人?”薛夫人紧蹙着眉头。兰姨娘见了,更是添油加醋地道:“绵恒呀,你不能这样宠着春碧呀!行窃可不是一件小事呀!这往轻里说,依了家法,也是要关到柴房一个月,再凭发落的。这往重里说,扭送了去官府的衙门,也是无可厚非的!”
绵恒听了,神情变得更为凝重了。他心里很清楚:春碧是被人栽了赃了。这府里有人要对她行不利。绵恒衬衣了一会,方对薛夫人道:“姑妈,此事你不用管,只管将春碧交与我处理就是。”
薛夫人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认为素来听话的绵恒口中说出的。她失声道:“绵恒,我是你的姑妈!春碧偷的是我的东西,我真的就不能过问么?你这样宠春碧,可是将府里的家规置于何处?”
薛夫人只觉得有了春碧,绵恒离她真的是越来越远了。一丝恐慌袭上薛夫人的心头。不行,怎样都不能让绵恒放纵了春碧!
“姑妈,难道你不觉得事有蹊跷么?春碧若要行窃,为什么以前不偷,却偏偏是现在?况老安人在世时,春碧一日几次地被老安人叫去说话。我想老安人身边的贵重东西,自然更是不少。春碧若存了贪心,想要下手,极是容易。所以,姑妈,我觉得事情真的不大对。”绵恒竭力为春碧辩解。
春碧听了这话,心里又感动又叹息。感动的是,她到底不曾看错了绵恒,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绵恒不顾一切,只是不让她受半点的质疑伤害。叹息的是,绵恒这样了,薛夫人和兰姨娘心里,对自己更是生了嫌隙,只怕以后绵恒不在家里,她立时就要被她们扫地出门的。
一时之间,春碧的心里,想了许多许多。瑾怀和绵忆见了,都纷纷为春碧辩解道:“我们心里,自然都是信大嫂(表嫂)的。此事或许真的另有蹊跷。”
宋管家听了,便也躬着个身子,颤颤巍巍地说道:“姑太太,姨娘,恕我多一句嘴儿,我却也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大少奶奶嫁给大少爷也有大半年的了,大少奶奶的为人,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只要大少奶奶开个口儿,想要什么不能有呢?何必巴巴儿地要去偷姑太太的东西呢?”宋管家说完了,便又对柳绵恒道:“大少爷,此事果然还要细细地查。”
兰姨娘一听,再也坐不住了。因就站了起来,上前对宋管家斥责道:“还要查什么?如今镯子也寻回来了,人赃也在这。依我说,不如就依了家规,叫绵恒写封休书,将春碧休了吧。不过,这到底是丑事,张扬不得的。”兰姨娘又假装语重心长地道:“绵恒呀,念在你和春碧到底是夫妻一场的份上,好歹给些安家的银子就是。叫人见了,总不至于说凉薄了。如此,也就尽了情意了。”
兰姨娘越说的轻巧,绵恒听了,心里越是觉得别扭。薛夫人不想兰姨娘这样大胆,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儿,就对兰姨娘笑了一笑,方点头道:“姨娘说的,可正是我要说的。是呀,如此都这样了,到底春碧是呆不得了。”
薛夫人便又对春碧道:“赵春碧,我也不是针对你,故意使你难堪。实在是你自己不知好歹,引得如此。真正怨不了别人。你偷拿我的镯子,我心里也不生气。若是别人,好不好地教训一顿,也就完了。但你不同,你是绵恒的妻子,是薛府的女主人。你自己寻思寻思,你这样的德行,还配留在绵恒身边么?”
薛夫人的声音虽不大,但字字有力。但众议堂里寂然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分外清楚。薛夫人的每一句话,只如棒槌一样,敲打在春碧的心上。
她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算计她的人,除了薛夫人,大抵就是兰姨娘。或许,是这两人联合起来,将她撵走而行的计策。至于还有没有旁人,她不知道。
反正在这薛府,这喜欢她的,厌弃她的,她用眼睛都能瞧出来。若是以前,她也就不申辩,回了绵恒,心高气傲地一走了之了。但现在不行,一则福贵儿的疯病还没好,二则绵恒还未恢复记忆。她受陷害的事儿是小,可若因此之故,抛下这些且都不管了,她心里还做不到。况且,她也不忍心,到底绵恒从始至终都是选择信她的。仅仅为了他,她也不能走。否则失了仗义。
绵恒听了薛夫人的话,还是坚持道:“姑妈,你且信我一次,信春碧一次。春碧是什么人,我柳绵恒心里再清楚不过。”
“绵恒,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么?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清醒?你知不知道,现在见你这样,姑妈很痛心!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大哥就不该。”余下的话,薛夫人没有说完。是呀,早知绵恒这样执拗,大哥又何必将他带了回润州?薛夫人的心里,觉得颇是酸楚,只差就要掉下眼泪了。
绵恒听了,口里就叹了长叹。方站了起来,对着姑妈说道:“姑妈,真正你这是在逼我么?春碧是我的妻子,这一生一世,她都将是。我的心,再不回为她改变半分半毫。”
绵恒说着,就牵起春碧的手,对薛夫人和兰姨娘道:“姑妈,姨娘,此事不如就过了。究竟是春碧真的行窃了,还是一次蓄意的栽赃陷害,我现在还不得而知。但请姑妈和姨娘相信我,如果以后春碧还有什么不妥的话,那我柳绵恒绝无二话,再不会说什么令姑妈不畅快的话。”
绵恒说着,便看了春碧一眼,他示意这个场合,春碧也该说上几句。沉默,有时就意味着懦弱。绵恒的心思,春碧如何不能领会?她心里便也叹了叹,对薛夫人兰姨娘道:“姑妈,姨娘,如今都这样了,叫我实在是不能说些什么!我要辩解,可惜无什么证据。只是清者自清,我到底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赵春碧真的成心要偷姑太太的镯子,就让我赵春碧的舌头长了丁子,立刻化脓而死!”
这话说的也重。绵恒听了,只是皱紧了眉头,紧抿了唇,一言不发。春碧何等清白,何须下这样重的誓?绵恒的心里,一时就心疼不已。
他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就握住春碧的手,对她轻柔道:“好了,我相信你就是。”说罢,绵恒便又对薛夫人和兰姨娘道:“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想和春碧回房去了。”
薛夫人见这样大的事儿,竟被春碧只手遮住了,便沉声问:“绵恒,你当真要这样么?”
“姑妈,我当真要这样。春碧是我的妻子,我总是要将她保护好了。”
“好。绵恒,你若执意这样,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这样的丑事,压制自然是不能压制得了的,总是要传出去!绵恒,你就不担心你从此被润州城里的上等人家笑话儿么?你就不担心这来往的商家,从此不和你做生意了么?这些,你的心里,可考虑过没有?”薛夫人不甘心,到底又与绵恒喋喋不休。
绵恒就叹:“姑妈,我想过这些。不过,和这些相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我宁愿变得一贫如洗,也不愿意让春碧受半点委屈!”
此言一出,只叫一边的绵忆和瑾怀感叹了。果然这对夫妻鹣鲽情深!绵忆便对绵恒道:“大哥,大嫂,你们先回房去吧。此事究竟怎样,以后总能有个分晓。”
兰姨娘见了,便对薛夫人道:“姨娘,看来我们这些人,在绵恒的眼中,果然就是个废人了!”薛夫人听了,眼中更是贮了恨意。这是自己和秋碧使的奸计,想秋碧在家里,还一心等她的好消息呢,可怎么曲折委婉的,薛夫人对了绵恒,竟是一点力也使不上了呢?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绵恒肆意为之吗?
兰姨娘不甘心,还想来个鱼死网破,她见薛夫人只管伤心不说话,自己就不管不顾地上了前,盯着二人的背影,大声道:“大少爷,还请留步!”
绵恒听了,就回了头,将眼中藏着的厌恶掩了一掩,问道:“此事已有定论,姨娘还要说什么?”
兰姨娘就道:“大少爷,您可以包庇春碧。但我到底是你的长辈,今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你出了众议堂,我回头就去衙门报官!”
兰姨娘这是决意要将事情闹大。薛夫人见了,也就加了一句:“姨娘,你说的却也是。我怎么竟忘了呢?绵恒啊,我知道你一心护着春碧,但这事到底不能就这样放过呀!”
绵恒就叹:“如果姨娘要报了见官,我也没办法。想必官府里的人来了,也还是要审理一下的。如此也好,我心里正有疑虑呢。如果官府里的人查出春碧果有什么不妥,那我绝无二话,她该怎样便就怎样。可若是官府里的查出她是清白的,那我可就要顺藤摸瓜地好好查一查究竟是谁在陷害春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