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碧听了她们的话,心想:何必与她们置气?说来,不过一个丫鬟而已。秋碧便对着她们斜眼儿道:“你们不知道,那我就直说好了!这素月若在,她见了你们这样,只怕要训斥你们的!我么,便是你们大少奶奶的妹妹,姨奶奶的干女儿!”
琥儿珀儿一听,彼此就互看了一眼。原来这来的竟是大少奶奶的妹子!素来,那素月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大少奶奶的妹子,竟是个天仙一般的人物么?可今儿个见了,也不过如此。论模样身段儿,还只和大少奶奶差了好些的。
素月听了外头的动静,也就过来了。见了秋碧,素月即刻就殷勤笑道:“亲家小姐,您可来了?我这就进去通报!”
秋碧就道:“不用通报,我且随你进去。”
秋碧说着,就握了素月的手,边走边问:“我听干娘说,都这么久了,你在这屋里还没开脸?”
素月听了,就低着头,说道:“这话,姑娘还请不要问了!”
秋碧就道:“真正我是关心你。说实话,我也不怕你笑话儿。从前我以为你是十拿九稳了要当我姐夫的姨娘了,我这心里也不待见你的。也曾在干娘面前说了你几句。”
素月便道:“不要紧的。如今,我只愿大少奶奶赶紧离了薛府才好!我在她面前,真正是度日如年般难过!我保佑着,她早点走了,姑娘你来当这大少奶奶!如果真如此,我也就称愿了!”
秋碧就叹:“我若当得,头一个就是将你举荐了当侧室!想那时,我的身边也需一个可靠得力的膀臂!其实,我看这事,说到头,就是我姐姐不愿帮你!她是大少爷的正室,保你当个姨娘,难道就这么难么?我看未必!这不是她不能,只是她不想!我和她是姐妹,从小到大的,只有我最了解她!她面上装得云淡风轻的,其实心里比谁都在乎这少奶奶的位置!之所以我姐夫待她也还好,不过是她一心使了媚术,勾引得我姐夫!想当初,我姐夫看上的人,可是我!”
本来,秋碧说的话,素月都是信的。但听了她说这个,不禁疑惑地问:“是么?可是,大少爷之前可是病得卧床不起的,也从未出了薛府。姑娘你是什么时候,见过大少爷的?”
秋碧一听,便知自己说漏了嘴儿。忙忙儿地就掩饰道:“我却是见过我姐夫的!只是你不知道!真正,这些话儿,我也不同你细说!”
素月听了,就皱了皱眉,却是不敢多问了。这边厢,春碧从素月的口中,听说妹妹秋碧又回了薛府了,心里就怔了一怔,将正绣着的活计丢在了一边,想了一想,便站了起来,将头发理了一理,掀开帘子,出了房来。
秋碧见了姐姐,也就森森一笑,上前说道:“姐姐,这些天,你可安好?”这些时日,秋碧不见了春碧,见她神色举止之间,只出落得比从前更超逸了。脸子早不似从前在家里的菜色,更显得白里透红的了。那眉眼儿鼻梁儿手指尖儿,看着真和那画上画着的一样。秋碧心里,更是嫉妒了。她便又道:“不过,我见你这番形容,便知你过得不错。”
春碧知道她对自己有成见,也就笑了一笑,与她淡淡道:“秋碧,我的确过得不错。你呢?你在家里怎样?”
秋碧见她神态淡然,神情中透着隐隐的高贵之色,就咬着嘴唇道:“我么?不劳你惦记,自然也极好。”此时,素月也就过了来上茶。素月上茶,只管给秋碧斟茶,却是越过了春碧。这本已不妥,只是春碧不想和她计较。素月斟完了茶,也就退了下去。
秋碧打量着屋里四处,不见姐夫,就问春碧:“我姐夫呢?”
春碧就道:“你姐夫么?此刻他在屋子里睡觉呢。”秋碧听了,就要站起来,往旁边挂着帘子的房间进去。春碧见了,便皱了皱眉,说道:“秋碧!你姐夫正睡着呢,这会子,你进去做什么呢?”
秋碧听了,只是笑:“我姐夫睡着了,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你要知道,如今你这薛府大少奶奶的位置,可是我与你换来的!真正,我才该是这里的女主人!你的心里,可是要对我感恩戴德!”
春碧听了这话,还是淡淡一笑,与她道:“是么?既如此,当日怎么不愿去呢?我可还记得,那一日我出嫁,你可是当着我面儿,一个劲地酸我损我笑我呢!”经了众议堂一事,只让春碧觉得:一个人若一味软弱退让也不大好,到底要看什么人。秋碧既无善意,自己又何必一味惧她?真正,从来都是她们两母女欺侮她的!“秋碧,你来薛府,我欢迎。你要什么,可同我说,只要我能给的。可你若在府里生事,诋毁我的名声,若我知道了,定然也不放过你!”
秋碧听了,眉头不禁就一皱,但她的心里,还是颇不以为然。是么?呵呵,她以为这样吓唬自己几句,她就会惧怕退缩么?秋碧就道:“我的姐姐,我诋毁你的名声,做什么呢?我不过想你了,想干娘了,想来着薛府再小住一阵!到底,我是要嫁人的,又能在薛府住多久儿呢!”
春碧听了,嘴就抿了抿,若是从前,秋碧这样对她说,兴许她也会信上几分。但她现在到底是不信了。姑太太的镯子,好不好地就丢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只让春碧觉得,此事说不定和秋碧也有干系。事后,她问询了秋碧离开薛府的时间。那一回,当她过了浓翠馆来兰姨娘这里时,秋碧却并不在红香阁中。她有这个作案目的和动机。之前,虽她不大去红香阁,但通过别人的口,也知道秋碧在薛府时,可是每日几次地去安宁堂和浓翠馆请安聊天的。兰姨娘厌憎自己,薛夫人也不待见自己,秋碧更是恨不得自己远远地走了死了的才好。既然都讨厌自己,都恨自己,自然没理由不聚在一起。
这话不投机半句多儿的,秋碧心里,自然也无什么话同春碧说。春碧便问她:“清宁呢?你在家时,可曾去看过他?”
秋碧就道:“你放心,他很好,不劳你惦记。”
春碧听了,就道:“他是我的弟弟,我自然关心他。”春碧想着,待绵恒出了府,自己不忙了,便打算去私塾里看一看清宁。想这一二月不见的,清宁又长高了不少吧!她的心里,真的十分想念清宁。
秋碧听了,就嘲笑:“什么叫你的弟弟?清宁是我的弟弟,其实和你并无什么关系!”秋碧将这话说得更是露骨。春碧不解,因就皱着眉问:“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关于自己的身世,隐隐绰绰的,她似乎在薛府哪个角落也曾听过。
秋碧心里生气,也就对她如实道:“这是家里的丑事,我本是不想告诉你的!但你今儿既想问,我也就不如告诉了你!免得你心里总是上上下下的!”
春碧听了,就道:“你不要和我兜圈子了。你想说,莫若就痛痛快快地告诉我!”
秋碧冷冷道:“那好,那我就和你实说了吧!你知道吗,你的娘嫁了给爹爹,不足七个月就生了你。可你却又不是早产。你生下时,左邻右舍只是议论你的。这话说到这里,想必你也该明白了吧!”
春碧听了,更是皱了眉头。秋碧这话里含着的意思,她自然是听出来了!如果秋碧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么自己真的是娘私生了来的?是么?会么?一想到自己并不是爹爹的女儿,春碧的心里就受不住。她便站了起来,口里激动地道:“秋碧,我不许你胡说!这些话,当真是能胡说得的么?”
秋碧见她不相信,也就冷冷道:“你不相信!那是从前爹爹隐得好!但到底这些传言瞒也瞒不住!”
春碧就道:“不!我不信!我怎么会不是爹爹的女儿!一定,一定是你造谣!如果是真的,想爹爹也会告诉我的!”
秋碧听了,口里更是嗤笑道:“赵春碧,你蠢不蠢?这件事情,有关爹爹的体面,他又怎么会告诉你!”
春碧听了,已经决定不让秋碧继续说下去了。她便阻止道:“好了,你用说了。反正无什么凭据,我心怎么也不会信的!”
二人正说这话,那厢绵恒也就醒了。他起了床,掀了帘子,见屋子外头有人隐隐地说话。他便出来瞧了一瞧,见坐在春碧对面的却是秋碧,绵恒的眉头不禁皱了一皱。
春碧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绵恒心里只是半点没好感。春碧是背对着绵恒的,并不知他醒了出了来。秋碧却是正对着的。她见帘子边儿,不知何时,姐夫却是出来了。秋碧心里激动,站了起来,张口就唤:“姐夫!”数日不见姐夫,秋碧只觉柳绵恒更俊逸更夺目了。在她眼里,姐夫就是宝珠,春碧只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自己呢,则是矜贵的金玉,既是金玉,自然要与宝珠匹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