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一如往常,每当心情不好的那一个夜晚,我总喜欢躲在浴室里,窝在小小空间浴缸里,好像这就是我的堡垒,夹带着滴答滴答,哗啦啦的水流声,我可以尽情地发泄我的情绪,尽情的哭泣…
今晚,却不同于以往,罢工的激烈抗争就在眼泪制造工厂中疯狂地进行,这夜,眼眶溢出的不是涙,而是决心。只是个或许,如果这辈子我们是注定不会在相见了!
我扭干渐渐长长的发尾,裹着一条浴巾,我从浴缸站了起来,任由水滴顺着发丝抚摸我的脸颊,落在我的身上,我湿答答脚印在地板上留下我的踪迹,我想要证明的,是我曾经走过的气息。
我在房间里,找到了凯,明亮的窗影映出他的身影,在他的眼底,你可以看出他跟我一样藏着不想让人看穿的思绪…
那样的谜题,就像你紧握着一个秘密,别人虽然摸不透,猜不着,但却也知道你有个心事,明显地就摆在眼底。
凯侧着身看着我,像极我们认识的那一晚,他眼底有着防卫,那时也映出我的防备。稍稍不同的是,这里不是另一个八楼的阳台,少了台风夜特有的气味,更是少了那时刺鼻的腥甜,今晚的空气,却显得特别的清香,月光就这样撒在他的脸庞。时间就像被失了魔法,整个凝结了起来…
就这样,我们凝视着对方,深怕些微空气的震荡,会破坏眼前的美好。
如果,这世上人间的某一角,阴阳人的遗落是创物者的疑惑,那么,天上云端的某一处,是否也发生这样的窘境?才会让月光下的凯,就像个天使,几天前的他,却像个魔鬼…
看进凯的眼里,我看见了自己,突然之间,我明白了他为何始终不愿离去…我们的确是一同类的人!可以是好人,可以是坏人,却不愿冠上负心人的罪名!
活生生跳进脑海里的是个“动物报恩“的故事,我甩着头,笑了笑,笑自己的傻…
我咬了咬下唇,思绪飞快在脑子的转着,我顿了一会儿,往前挪动了一小步,接着一小步,紧接着是另一个小步,直到我和凯之间不再有间隙,我看进他的眼底,垫起了脚尖,双手揪着他衣襟,我轻轻的吻着他的唇,一个吻,接着一个吻,紧接着另一个吻,直到他把我抱了起来,两人双双落在床铺上…
埋藏的渴望就像有一个世纪,好像过了今晚,就没有明天…
“你们都不觉得,今天稍早的时候,小恶魔的举动特别的怪?”没由来的,主任5号突然碰出了这话,硬是让一个气氛愉快的聚餐,凝上了一层霜。
“感觉上,的确有点怪…”有人叹了一口气,有人握着手上的啤酒不语,却有人那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主任5号的手指,烦乱地从额际扒过脑后,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口啤酒。”她彷佛在道别似的…”
“不会的!”教官乙拍拍主任5号的肩膀。”她只会回南部那个背景复杂了一点的家,但还不至于出事的…”意思要他安心,回应这番话的,只是一伙人的沈默不语。
“喝水吗?”凯摸着因为欢爱而显得红润的脸颊,柔声地问着我,不失以往的柔情。
“我去拿…”闪神了近乎一秒,我在他唇上印了一记,翻身,溜出了房间,进了厨房。
我叹了一口气,却少了一个所谓的犹豫…
若是定眼认真地看进水杯,彷如可以看见自己扭曲的脸,我拿出今早仔仔塞给我的玻璃小管,轻敲瓶身地让无色无味的液体滴了两滴进了水杯里,没有悔意,转身回到房里…
是的!我们是同一类的人,所以,手染着鲜血,该由我来执行,所以,负心的罪名,该由我来承当…
咎着杯沿,假意地抿了一口,我微振着手,狠下心地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了凯,捏紧了手掌,我强迫自己睁着眼,竖起耳朵,听着那一口一口吞咽而滑进咽喉的清澈的响声,好像这样才能确保计画能够如期进行。
我窝进凯的怀里,我抚着他天神般精雕细磨的脸庞,轻轻地合上眼,试着在脑海里刻画着每个细微的角度,索取最后的温存,同一时间,凯不规矩的手也抚着我的肩,背,一路到了大腿,一次又一次,这样的反覆动作,不禁让人心跳漏了一拍地怀疑,他是否也跟我一样,想在这最后一夜,牢牢地记住我身上的线条?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般?
不一会儿,凯在我身上游移的手,速度是渐渐地缓了下来,看着他逐渐放松的脸庞,一只手搁在我腰上,微颤的睫毛,紧闭的双眸,均匀的呼吸,我知道药性该是发挥该有的职责,一切就像我的计画…
连自个都没有会意般地,我却叹了一口气。
我很确定地是加进水里的,并不是什么毒药,陇统只能称上,黑素细胞凝集素,由动物和植物提炼而来的,不是安眠药,却也是安眠药的一种基底,对身体器官机能也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只会暂时地让凯处于昏睡状态。
我在心底默默地计算药剂的比例和药程,药性是该会在明天午后自动解除…
凯说得没错,我的确欠缺他一个合理的解释,纵使,这几十年来,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也亏欠着我一个该有的解释…
我卷着身子窝在他的怀里,脸部的线条也因为他的熟睡而放松了下来,我数着他一吐一吸的气息,手指轻划着他的脸庞,很轻很轻,有意无意地似像将他吵醒…
还有好多的事情,我想告诉他,亲口告诉他…
我想知道,如果凯知道我在水里下药,他会不会在我的解释下,原谅我一时却出至善意的自私?
如果可以,我会大胆的想象,假想这些都不曾存在,没有飝家!那我是一个”我”,不是眼睁睁地只能看着这个躯体,念着别人写好的台词,演着别人编好的台步。
我想知道,如果没有这些世俗的纷扰,少了飝家的姓氏,我们是不是就能够忠诚眷属,白头到老?
可悲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凯那犀利的问题和失望的眼神,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他的落寞,只是因为我明明留着不属于飝家的血液,却灌着飝家的姓氏吗?还是这之外?还有其他?
我想知道,少了飝家,我是否什么也不是!?不是飝誩蓉!所以,是不是连一个说书人的身份都不配…
做人不更是要知恩图报,可不是吗?连一只小小的动物,都懂得这道理!是好是歹,飝家不也给我一口温饱?而我不但没有报答他们,反而急于逃离他们?
或许,最该死的人,并不是尽想掌握他人生死,连一只小动物都懂的道理,我却不懂的灵魂!!
杂乱的声音在我脑海里起起落落,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彷佛想要把我逼落身后的断崖。
我低喃着,却不乞求凯的原谅,我宁愿他到老死都恨着我的决定,怨着我的背叛,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到飝家的一丝迫害!
尽管不管飝家的裁决或是琐事,但是有太多我想知道亦是不想明白的事情,此时此刻,却疯狂无理地在我脑海里狂妄地叫嚣,而,如今,我唯一知道的事,今晚,我该会是张着眼直天亮…
天际远方的一道署光,不仅穿透窗帘的缝隙,更是划破了我最后的一丝希望
寻着凯均匀的呼吸,看着依旧因药效而熟睡的脸庞,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再度溢出眼框,我好希望,真的好希望
这清晨,天不亮!永远都不要天亮,尽管,我是如此的害怕夜晚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