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正赶上每月一次的发工资,单位规定每个月的八号结算上个月的工资,任杰总共干了十八天,上个月是十天,领了八百块的工资,这下就不用愁没前看病了。
园区里就有医院,可能是为了工人们看病专门设立的吧。医院很大,除了药房,值班房还有一个三百多平方的大厅,药房和值班室在长长的走廊里,全天开灯,因为没有通光的窗户,走廊尽头就是大厅,病人全都在这里接受治疗。任杰从未见过生意这么红火的医院,简直是人满为患,三百多平方的大厅摆满了床,床上躺满了病人,这还不够,来晚的就只能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任杰就是其中之一。像任杰这种内伤病人在这里算最普通的了,还有外伤的,扭了脚的,砸了手的,任杰还看到一位大哥整只手不知道是被什么砸的,鲜血淋漓,那手就那么搭拉着,真怕掉下来,触目惊心呀。而那大哥却跟没事人一样,坐在椅子上,给他包扎的医生都直皱眉,人家却在那里打瞌睡,不停打盹!现在任杰明白了,这医院不是为了工人方便,而是为了人们更好的上班,要是没这医院,那每天会有多少人为了看病而离开园区呢?
打了一瓶点滴已是到了晚上,吃了口饭,便回了宿舍,这宿舍里现在就任杰一人,其他人都上的是夜班,在宿舍住了这么长时间,任杰却越来越觉的陌生,每搁一两天就有人离开,然后再有新人补进来,闭眼想想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和任杰一同住进来的人大多都离开了,算上任杰只剩下三个,一个就是上白班那孩子,还有一个就是那大夏天喜欢穿军鞋的小伙子。
宿舍的窗帘不管白天黑夜都是拉住的,地上除了烟头就没其他东西了,任杰回来洗了个脸便躺在了床上,却睡不着,就那么恍恍惚惚的下沉,跟通宵的感觉一样,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阿燕、肖丽还有赵云这帮兄弟,还有他的工作、这家单位、那个线长,还有今天去过的医院,这一切混杂在一起在脑海里盘旋,似乎是有着某种联系,却又讲不清楚是什么联系。
九点多的时候,任杰已经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朦胧中,他感觉有人进了宿舍,坐在了他的下铺,没有躺下,能感觉到微弱的颤抖和隐隐的抽泣声,任杰想着应该是他下铺的那孩子吧,他上白班,晚上要回来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如此表现。
“哥,有烟吗?能给我一根吗?”那孩子站起来对着上铺的任杰道。
“哦,有,在枕头下,你自己取吧!”任杰迷糊道,半睁的眼看见了那孩子眼角的泪光,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没有理会!
“哦,谢谢!”那孩子轻笑道,从任杰枕头下拿了烟,点燃,坐回了床上。
第二天早晨,任杰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下铺那还在还在熟睡,便叫了他几声,提醒他别误了上班,那孩子轻哼了一声便没了下问。任杰走出宿舍的时候还在想昨夜的事,他睡的很晚,记的下铺那孩子一直坐在床上抽烟,抽完一根就站起来从任杰枕头下取一根,任杰看了看所剩无几的烟盒就知道那孩子一定也睡的很晚。嘿,这家伙把我的东西当成他的了,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任杰看着烟盒,摇摇头轻笑了几声,自语道。
又打了一上午点滴,中午回来的时候,任杰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看来晚上可以去上班了。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在蒙头大睡,惟独那孩子坐在床上抽烟,估计是自己出去买的。不对,这家伙怎么没有上班?任杰心里道。
“唉!你怎么没有去上班?”任杰问那孩子道。
“我正在想该不该再去上班!”那孩子道,深吸了口气,好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任杰道。
“呵呵,没什么,就是感觉不太好!”那孩子故作轻松地道。
“切,爱说不说!”任杰丢了一句准备上床休息,本来就不是很熟,干吗那么多事。任杰在上铺,要上去就得蹬着那孩子的床,那孩子看出了任杰的意图,把放在床边的脚向里挪了挪。这一挪,任杰看到了那孩子的脚底,上面有两个很大的血泡,黑紫色,十分醒目,几乎占满了脚掌,“我靠!怎么弄成这样?”任杰有些奇怪,也是出于关心道,毕竟眼前这小伙子还是个孩子。
“呜,呜……”不问则已,一问竟把这孩子弄的哭了起来,估计是怕声音太大把宿舍的其他人吵醒,孩子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嘴角不停地颤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孩子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滴落,看的任杰揪心。
“没事,你先别哭,说说出了什么事了,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任杰很轻声道,怕吓到这孩子。
“那些王八蛋不是人,你看,咳咳,我都成这样了,想休息休息,可他就是不让!就是没活干的时候都不让,就让站着!”孩子越说越激动,肌肉都抽起来了,说起那些人,更是怒目切齿,恨不得生吃了他们。
“唉!忍忍吧,能怎么办,想干就留,不想干就走,人家给钱咱们干活,那会管你死活!”任杰听明白了,无奈地道,不忍看那孩子的表情。
“可是叫我怎么忍,我确实是疼的厉害,要不是装可怜!那些王八蛋太没人性,就是牲口也不能这么用吧!”孩子放声怒吼,宿舍的其他人都被吵醒了,听着他们的谈话,默默地抽烟。
“好了,别生气了,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别影响他们睡觉。”任杰道,心中感慨也就没了睡意!
“呵呵,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呀,实在是走不了路,好不容易走回来,那还能出去!”孩子道。
“没事,我扶着你!”任杰道。
“呵呵,哥,这不太好吧!”孩子道。
“跟你说了没事,走,出去转转,省的在这里声闷气。”任杰道。
“好,那谢谢哥!”孩子终于露出了笑容,穿了件衣服挣扎着站起来,在任杰的搀扶下走出了宿舍门。
任杰很想帮帮这孩子,不是因为他的遭遇,而是因为那些领导,还有这孩子叫的那声哥。
在园区的超市里买了几瓶酒,几包烟,二人来到了园外,在这一望无际的荒野上找了一颗大树,在树下坐了下来。所谓借酒消愁,这酒确是心伤最好的疗剂,饮之便有勇气一吐为快,任杰和那孩子对饮一气,二人的话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