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指冷于冰。
“难道你猜出了宫里的变化?”
“差不过如此。我逃出无名宫也想过要借出来的机会,联络一批人,一批你以前绝对不放在眼里的人。”
“那你以为我现在就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你确实不必,我了解你,你一向对一个事物的认识都是以把自己放得高高在上。”
他们所有的这批人,当然就是那些虔诚而忠义的村民,他们手里紧握着刀剑,心底唯一想着的,就是要证明自己的虔诚。所以三千人的大军分为左中右三翼,突然浩浩荡荡杀过来。
中路的村民人人手里都握着一把篝火,他们冲上前来,一脸敢死的表情,人人敢死,个个争先。夏侯雷的拜仁军队被困在两军之间。村民们的队伍像三股洪流一般涌过来,势必要所到之处夷为平地。
夏侯雷脸上平静如水,他们百人军个个足以以一当十,军队在顷刻间便被红衣服的村民包围住了。
殷琴解开了易江陵的穴道,易江陵很不解地看着她,他自始至终不知道这个陌生女人为什么要这样摆布他,现在的他就是一颗棋子。他愤愤地看着易惊雷,道:“想不到……”
着说了这句话,易惊雷已明白他对自己的仇恨之深,他只是苦笑,为现在的尴尬之境暂缓气氛。
殷琴看着易惊雷道:“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我们以前人不认识,现在我们都必须共同御敌。”
易惊雷道:“你有什么计策?”
殷琴道:“我们先回到村民队伍里……”携着正在发证的冷于冰,道:“表哥,尽管刚才你那样对我,不过我还是不能无情无义,我们一起走吧。”他说着这些,流水也早就流干了。
冷锋一见苗头不对,冷冷地道:“走?谁也走不了。”他的军队就在这四人还不到五步之处,为首的十多名大将偏将军突然越众而出,两名偏将领着一个千人队步兵乌云一般压过来。
两名偏将手拿点钢枪,狂舞枪法,猛冲向四人。
冷于冰还在沉默,他的眼睛看起来那样冷漠。
“我不想走,我只想死,而且是跟夺走我东西的人一起……”
他的确想死,有许多时候,他都在犯错,因为爱过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开始变得狭隘,他放逐过许多对本来恩爱的男女,城里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暴君。是他逼死了心爱的人,然后他还想杀了表妹,现在表妹对他绝望了,但在他的眼里,却更加深了与易江陵的仇恨。但现在易江陵就在他眼前,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能杀他,至少现在不能,他不想再让表妹认为他是个杀人狂,更不能忍受表妹喜欢表妹喜欢上他最恨的情敌。可现在他还有一个人要杀,那个夺走他地位的裂口儿,于是他再一次记下了与易江陵的那笔帐,他突然觉得城主之位不能让一个没有资格的人夺走,这至少是他唯一还可以争取的东西。
“我是城主,我还是城主……”他心底又重新复活了这种欲望,一种玉石俱焚的毁灭性报复。所以他的剑就在这矛盾中逐渐淬炼出锋芒!
殷琴拽着他,但他的耳朵里没有任何声音,眼睛里只有仇恨和绝望,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爱,他是个孤独的城主。他挣开了殷琴的苦苦劝阻,他逆着人流冲进了千人队。
两把点钢枪像毒蛇一般向他的眼睛射来,几十把刀枪围成的网向他压过来,呼喝声简直吼破了耳朵。
冷于冰的绝情剑剑锋初吐,一道白光祭起,几十人瞬间倒地,马蹄践踏着这些死人又冲了过来。仓啷啷,刀枪像筷子一般折断,战马瞬间就相互撞翻了,折断的马蹄到处飞舞,惨叫混合着血光一路染向冷锋立马的位置。
冷锋并没有一丝恐惧,他冷冷地看着千人队一下子就由一千暴减道八百,六百,三百……最后到几十人。大部队想洪水一般涌出来,冷锋的白衣服早就染成了红袍子。现在他没前进一步,就要耗费大概十分之一的体力。
冷于冰以为自己在前进,因为冷锋就被几百个隔着,他随时都可以杀过去。
但他却在后退,是殷琴首先发现了这一点。
“表哥,别杀人了,你们是兄弟,兄弟之间再大的仇恨也不应该如此相煎……”她几乎连哭带哽咽地道。
但冷锋仍是原地不动,现在是上百个将军裨将在他周围原地待命,四五千的士兵立在阵前,就像一堵严严实实地封锁墙。人潮涌动,冷于冰一个人就像斩蚂蚁一样挥动着绝情剑,但还是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步步倒退……
第一个千人队中间缺了一个大口,开口直通向冷锋站的位置,人潮立刻堵了上来。
“我倒要看看,你的绝情剑到底能绝情多久?”这个声音充满自信和怜悯地道。
两个裨将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被斩于马下,可能连肉都被人潮踏烂了。
尸积如山,冷于冰的怒火还未熄灭,他的剑还在无力地挥着,身上的伤痕也开始明显增多。
但他居然很高兴,他看到了自己的血。只流血不流泪,这岂不是热血男人都感到痛快的?他还在以仅存的三分体力挥斩着,剑势迟钝,渐渐颤抖,早已不成章法……
“我们得救他出来,“她拍了拍软到的殷琴的肩膀,然后望望易惊雷。
“我似乎没必要这样做,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易惊雷道。
“你的所作所为我只是略有所闻,但要我据此判断一个人,我觉得还不充分。不如我就看这一次,你能不能与我们同舟共济?”易江陵很和气地道,他的确不太了解易惊雷的行迹,因为他一直是个感性的人。
易惊雷很坦然地松了口气,他没想到气氛会这么快就和谐下来,他道:“不过我虽不能帮你们救人,却可以帮他引开一个棘手的家伙。”他偏头瞟了瞟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夏侯雷的小分队早已突出了重围,几十个人高手簇拥着他,人人手里都握着沾满鲜血的刀子,他们的脸上也是血,看得出这一次突围,他们也损失惨重。
夏侯雷身后的队伍早就被围住,有人在惨叫,火把在到处飞舞,有的正在向他们后心飞来,逃不动的人,不是被烧死就是被乱刀砍死。
易惊雷对易江陵道:“把剑鞘给我,你护送殷姑娘回到村民中去!”他话一说话,就不由分手地夺去了易江陵手中的剑,易江陵没有反抗,他扶起了殷琴,殷琴的眼睛还不愿眨一下,死死地盯着两兄弟的决战,仿佛眼前的无名宫就在一瞬间轰塌。
“快救救表哥,快救救表哥……”她还在绝望地伸出手去。有七八个红衣服的高手充了过来,易江陵一手扭过一把剑,一剑在手,如鱼得水,立即施展“游龙剑法”,一招连着一招,时而清逸灵动,时而刚劲遒猛,几招下来,筋骨感觉舒活异常。七八个红衣人早就惨叫连声,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夏侯雷的如鹰隼一般眼光本来落在这两个人身上的,正准备突围过后,先灭了殷琴,让一帮村民群龙无首无计招架。但突然间又见易惊雷之身一人单独逃开,径直冲向冷锋的队伍之中,心中起疑,寻思:易惊雷这小子想必是要去取绝情剑,莫中了这小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吩咐几个人困住易江陵,自己带领剩余部队朝冷锋的部门杀过去。
不知不觉间,大战已进行了好几个时辰。天亮的时辰快到了,东方的星辰也渐渐稀少。
易江陵初展身手,只觉得浑身上下痛快淋漓。夏侯雷命令留下的部队,没过半盏茶时间就被冲上来的村民歼灭了。领导人和军队终于回合在一起,这短短的几百步之遥的距离,却不知躺下了多少无辜的鲜血。
三千多村民,经过一次肉搏,尽管歼灭了夏侯大部队,只剩下百人不到,但自己也只剩下两千不到。
以一当十,夏侯雷的力量也着实叫人惊异!
现在的殷琴和易江陵,就站在村民队伍的最前面。眼前有两支队伍在战斗,一只是冷锋的,一只是夏侯雷的。
但谁都看得出双方的实力悬殊,夏侯雷无异于是鸡蛋在碰石头!
所有的村民都在冷冷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全军覆没,突然间殷琴的脸上一下子就变了,只见她转过身,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的队伍,双手急速地在空中摆动,她是在说:“大家先把篝火灭掉,我们要为保卫城主而战!”
易江陵虽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不知她这种做法有何意义?
冷锋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因此他只嘿嘿笑了两声,这无疑是最好的示威。
夏侯雷忍不住插口对殷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城府极深的姑娘,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
说完,他就笑了,冷锋也跟着笑了。
村民们得令,顷刻间就四下里奔走,刀斩剑劈,开始飞抢着灭火。
夜已快尽,黎明前,天却还很沉,仿佛没睡醒的人一样,披着浓浓的黑色。
缘情草地上,火星飞溅,火光冲天,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村民都在抢着灭火。
他们为什么灭火?这篝火不是他们准备了很久的樵木么?他们不是要庆祝最美的乞火节么?
然后东方的天空中有几个白点,接着是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半个时辰里,天空中密密麻麻全是白点,像流星一样朝草地上滑落。
这是什么?是流星?是飞虫?
“风筝,是风筝,风筝上还有人。”有人叫道,跟着许多人也开始叫道。
这是的夏侯雷笑得更得意了,他的眼里充满了希望,大声叫道:“到了,终于到了!来了,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