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雷还在追逐易惊雷,他的心里非常复杂。眼前这小子被他出卖过,然后突然间就说各为其主的话,莫非,莫非……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地方。
于是他再一次回头看,透过人群,他又看到了那些围成半包围状的青衣人,森冷的眼睛,森冷的护手钩,全是女的。
这些根本不是铁血门的人,但却分明穿着铁血门的服装。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援军早已全军覆没……
那他如此隐秘的行动又是怎么被这些人得手的呢?这无疑是易惊雷泄露了他的秘密。
这些青衣女人们还是没有动,她们的主人还没有来。
女的,全是女的,没有一个男的。无疑,夏侯雷的援军在准备出发之前就已全军覆没。
他咬牙切齿,却有苦难言。
他又准过头,准备把这批人当做岩石,他还是要奋勇杀进城,尽管现在他的身边只有仅剩的十几人。
“别忘了我是夏侯雷……”再大的欺骗也不能让他证明是自己输了,这就是夏侯雷。所以他忽然鼓起眼珠子,仔细找回刚才的视线,重新搜索易惊雷,他把所有的账都记在了这小子的头上。
由于局面太混乱,怕伤及自己人,弓弩手没有敢放箭。步兵们的刀枪剑戟对他来说,那只不过是牛刀小试。他的“游龙剑法”像流水一般倒泄横梭,他的脚步却在人群中兜圈子,他丢失了易惊雷的踪迹。
漫无目的的杀戮,十几个收下都显得很沮丧,沮丧了就会疲倦,疲倦了就只有等死。现在他已数不清楚自己杀了多少人,人潮还在如洪水一般汹涌,四面还有零星的几个将领在呐喊,号角声也越来越低沉而悲切。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东北方向,军队在退却,像溃了堤一般迅速收缩。只是前面堵了不计其数的人,想要杀过去估计来不及了。
前面的人群众空了一片,惨叫连连…那肯定是冷于冰在杀人。大军的后面,有一条三面盾牌封成的长龙映入了他的眼帘…据此,他已经明白了目前的战况。
不过夏侯雷可以准确肯定地判断,现在的冷于冰已经筋疲力尽,不久就会死于乱剑之下,现在的冷锋正在逃命,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再让他看在眼里,所以他要及时赶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地夺剑。
冷于冰还在苦战,他感觉胸口阵阵郁闷难抑,剑法使得越快,越感觉头昏眼花,况且他的心里已是心乱如麻,他在想,到底他的爹是谁?
冷于冰用内力裹住毒质,不让它扩散。然后提剑直追,鱼贯而入,冲进了窄得仅容一人的盾墙中,他踏着雨点一般的脚步一直向前追去。冷锋的马已跑得远了,但他只跑了一盏茶的时间,前面几十只箭就插进缝隙并擦鬓飞过。
冷于冰一看见前面的身影就热血沸腾,喊道:“冷锋,你害死老城主,快纳命来!”他没有再叫冷笑天为爹,因为他已对相信五湖废人的话置信不疑。
冷锋的马还在疯了似地狂奔,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说话。旁边的一个将军笑道:“你为什么不多说几句话,看看我们城主能不能听到。”
他突然感觉自己一说完话就突然提不起大力来,原来他身上的毒居然有这种魔力,于是他屏气凝神,为了节省生命力,他甚至索性不再说一句。
噗的一剑,那位将军应身到底,冷于冰狂奔渐感吃力,所以撞开了几个盾甲兵,翻身夺马直追冷锋。
前面的队伍早就溃不成军,易江陵和殷琴的队伍早已将草地上的军队杀散,也跟着追进撤退队伍。然后他发现,原本站成了岩石的青衣女子们,也跟着追了上来,却并不靠近。
队伍里看起来似乎没有一个人发号施令,但行军速度和秩序却有条不紊。她们为什么不出手?她们不是夏侯雷的援军么,却为什么又补充上去帮助夏侯雷突围?易江陵想不通这些问题。
“这些是什么人?”
“她们风雨楼的。”
“风雨楼的?那是谁通知她们进来的?”
“易惊雷。”
“易惊雷怎么会跟风雨楼扯上关系,风雨楼一向都跟易府势不两立的?”
“但看他这次是铁了心要投靠风雨楼了,他抱走了你的孩子就是要作为投靠前的见面贽礼。”
“见面贽礼?他为什么要拿我的孩子去,我的孩子对风雨楼有什么重要性?”
“这孩子是你跟我姐姐所生,这里面本生就牵扯了一个巨大阴谋,易惊雷想用他来换取投靠风雨楼的资格,然后他可以扶植这个孩子,作为以后风雨楼跟易府抗衡的威胁。”
“你的意思是说,他想用这孩子来要挟易专城?”
“难道你不知道你奸污我姐姐的那件事情就是被他下了合欢散造成的?”她的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愤怒,“想必你早就想着要放浪形骸了吧!”
易江陵感到耳朵一阵嗡嗡作响,道:“你说什么?你说我是被他陷害的?”牙齿格格打战,全是受了蒙蔽后的痛苦和愤怒。
殷琴道:“陷害?我看你脸上的表情根本就不老实,你们男人每一个是好东西,你欺负我姐姐,我早就应该杀了你……”她的心里曾经对姐姐的事幸灾乐祸,但现在看到易江陵,突然有一种心酸和愤怒。所以她快速出手,一根洞箫抵住了易江陵的咽喉。
易江陵本来可以躲开,但他并没有躲,他感到喉咙滞窒,呼吸困难。
过了一阵,殷琴挂着眼泪道:“你承认那时你跟她……你肯定一定也不后悔了,是么?”
易江陵顿感头疼,道:“可是我根本记不起从前的事,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也是听五湖废人跟我说的,我真的记不起我曾经……”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对得起我姐姐么?”她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问道,她的眼波中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柔情似水,却又难免带一种无可比拟的自伤自怜。
“我会对她负责,所以我希望你能让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很坚定地说,“尽管过去的印象根本就是苍白一片。”
听了这句话,她居然闪着泪光笑了,然后道:“我懂了,“她擦了擦眼泪,“如果当时你敢骗我躲开那一招,我肯定会杀了你,不过现在我很佩服你,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你才是我一见钟情的那种人,但我不会选择你的,尽管以后的日子我可能会孤苦无依,不过,请你你原谅我,我要让这个孩子陪着我,我会替你安心养大他,你不必多说一句话……”
殷琴看着他,心里全是疑惑和彷徨,她只切齿着道:“你记住,你再朝我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这个孩子”,笛子突然反转,横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孩子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她突然背身后退,道:“以后再也不要碰我,也再也不要碰这个孩子,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然后她用力夹紧孩子的包裹,拼命向前奔去,奔向了厮杀最严重的地方。
易江陵也追了上去,然后一个洞箫当胸掼来,狠命打他下阴,这种招数无疑在警告她不许追逐,也不许解释。
“不要找我,我不会去送死的!”这是她用传音入密法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突然就冲入厮杀深处,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村民们还在壮烈厮杀,他们义无反顾冲向东北方,尽管人数在急剧减少,但他们还是毫不变色。易江陵心中一阵大恸,说不出的纠结感缠绕着他。人世间的感情本就复杂多变,她永远想不通这个叫殷琴的姑娘为何突然间就离开了她,她一直想把她当妹妹一样来照顾她。自从她和冷于冰决绝以后,他就一直把这种责任放在自己的心里,但他并没有来得及跟殷琴讲。他发现这个女子很刚毅也很要强,不愿在人前显示她的脆弱,既然他对不起她的姐姐,他至少可以趁这个机会照顾她的妹妹来弥补错失,但现在妹妹也走了,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孩子也被带走走了,尽管她想自己保证会安心将其养大,他还是感到非常沮丧,整个身体突然空空如也,失去了支撑。
他无法跟任何一个人说,原来他也很孤独,这突然成了许多人都感染的通病。无疑,冷于冰是第一个孤独的人;殷琴对表格绝望了,转瞬又离开了这个不算姐夫的姐夫,她也变得孤苦无依。但至少她还有个孩子可以陪着她,但自己呢?唯一应该对之负责的人死了,爹跟自己决裂,娘也不知是谁,现在只剩下只身一人,这种孤独又有谁能明白一二?
冷于冰的体力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他骑在马上,策马也渐感吃力。
“把解药给我!”他对着前面策马狂奔的冷锋喊道,冷锋却还是狂奔不已,几乎带着哭腔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前面的将军们都放下速度,提枪乱搠,却没有一枪能接近冷于冰三尺以外。冷于冰无暇多耗体力,绝情剑一招划出,连削带刺,剑柄带打、撞、拐、封、压,好几种力量加上巧劲,十几个将军都是应声就落马,干脆而惨烈,尽是骨头碎裂之声。
“把解药给我!”他的声音像磨锈一般低沉而沙哑。前面的冷锋只是拼命地打马,白色的骏马突然早已被马刺打得遍体鳞伤,萧萧嘶鸣,一个失蹄,横跪下来,倒地擦出一丈来远,血染疆场,马上的冷锋也滚落下来。
现在的冷于冰早已感觉神经混乱,尽管他听到五湖废人说自己的爹已死,但一见到冷锋,他还是立刻要穷根究底要问拿解药。
他的声音像索命的无常一样森冷。地上的冷锋背对着他在向前一步一步地爬,样子十分狼狈。他的眼神混乱,早已认不清眼前这人是谁,只叫道:“把解药给我,把城主之位还给我!”
他的胸口越来越麻木,他突然心跳加速,他感到生命的大限将到,于是眉一轩,剑一起,一招“三人剑”,每一剑都是精确而狠辣地招架在冷锋身上,眼前的这个人早已分裂成几大块,连骨头碎裂之声都听得如此酥脆,简直就柔若无骨。可见这把剑的确锋利异常!
将军们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尚且存身的几个将军立刻翻下马来,壮烈地跪在地上,潸然下泪,悲愤莫名。但其中却有一双眼睛比鹰隼还犀利,他策划大跨,他足下的劣马居然一下子就被他的缰绳提了起来,从总人头上飞过。他的钢盔耷拉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他手里提的却是一把宝剑,摧残的钻石和玛瑙,辉煌的剑光照耀着每个围观者的印堂。
冷于冰稳稳地站在当地,他手扶着剑,还在欣赏着地上的杰作,那几块面目全非的躯体,头颅滚了下来…他的嘴巴竟不是裂口,这只是个替死鬼。
“药呢?把解药给我,把城主之位还给我!”他开始仰天大笑。
突然一把宝剑自他的背心穿肺而过,他早已无力招架。这是将军的剑,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将军,他拔下了头盔,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的嘴唇居然是裂口。然后跪在地上的将军们突然破涕为笑,虎目含喜,哽咽道:“冷锋城主,原来您尚且安然无恙!”激动和喜悦溢于言表。
冷于冰双眼空洞,苍白地望着天空,非常疲倦地道:“原来,还是你赢了……”
冷锋笑了,额上却曝出青筋,道:“你以为前面马上的人是我?那你错了,你应该想得到在盾牌封闭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一个无名的将军。我之所以叫他奔跑,不过是要引你追逐,然后体内的毒液迅速扩散全身,到这种时候,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嘿嘿,也恐怕要死于一个无名小卒之下,何况你遇到的是我。”
“你说得对,我的确斗不过你,我没有你聪明,可是你却忘了一点。”他挣扎着最后的生命力道。
冷锋道:“什么?”
“我……有……剑……”
冷锋并没有感到一丝骇怕,反而道:“有剑又如何,你认为你还有力气杀了我?”
“我不能,但有人很需要这把剑……”他说完了这句话,就无力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