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鼻子挤做一团,道:“大胆妖女!你竟敢在凤凰楼上公然杀人,最可恶的是,还污蔑了城主夫人,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一旁的水心扶着姜夫人,一面后退,一面也跟着随声附和。姜夫人抚了抚胸口,喝令抓人。
凤凰楼上瞬间抢进一帮女侍卫,这是楼阁的第九层,女侍卫个个反映迅速,可见平时亦是训练有素。
“但训练有素的女侍卫并不是多数,大多数人都是被你压制着过来的!”尽管她尚在包围圈中,然而她依然若无其事,指着姜夫人,“在无名宫中,大多数人都是被你折磨过,向你故意谄媚过的嫔妃们,你知道她们觉得你有多恶心么?”
姜夫人胸脯一挺,道:“你也知道她们怕我,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她们敢干什么?”说道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很难看,就像山魈夜鸣。
薛剑淡淡地道:“仇恨的力量,可以杀人,你信不信?”紫薇道:“这妖女妖言惑众,大家将他擒了。”众女侍卫迅刚要动手,只见薛剑眼疾手快,两手拔出护手钩,大叫:“让开!”直取姜夫人。紫薇和水心结结巴巴道:“保,保护……姜夫人……”,众女侍卫跟着抢上。薛剑那容她们出手,伸手探花拂穴,一把捞到姜夫人腰际,左手顺势一扣,两个手指深深地陷进姜夫人褶皱的皮肤里,疼得夫人哇哇尖叫。此时水心与紫薇已顾不得姜夫人而想自己逃开,哪知薛剑鉴颜辨色,趁势抬右膝,一腿撞向紫薇的小腹,跟着左腿一扬,一个鸳鸯连环腿,正好踢到水心下巴上,两人一声惨叫,飞入人群中。众女侍卫投鼠忌器,不敢再加逼迫。
薛剑护手钩架在姜夫人脖子上,径自闯出要步出凤凰楼,众女侍卫哪敢阻拦,姜夫人连连被逼无奈,连连道:“让开,给这位薛女侠让出道来,不得鲁莽。”水心、紫薇二人兀自在一边哀号连天,擦着嘴角的血迹。
大厅内的氛围尚自紧张异常,正在这时,却听得楼道上咚咚咚有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大门后出现了一大队男侍卫,这些侍卫个个精悍,腰悬宝剑。姜夫人认得,这些人都是城主的贴身侍卫们。
那为首的一人正是面目阴刻,一脸狡黠,正是封天。这封天并不认识薛剑,径直走上殿来,对场中的这场变故不闻不见,只是穿过人群让开形成的过道,来到夫人面前,作揖道:“姜夫人早安。”
姜夫人一见封天,气在心头,混忘了自己尚被薛剑擒在手中,卡着喉咙仍骂道:“大胆奴才,未经许可怎能擅入雪夜楼,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么?”
原来这雪夜楼中除了城主或者下臣扈从出入以外,平时只能有女人来去。封天笑了笑,假装一本正经地道:“若是犯了规矩,就要割掉舌头,被放逐出宫,夫人,你说我回答得对么?”
薛剑无法插嘴,心里思忖:原来这无名宫的倒还有这般严厉的劳什子规矩,不禁称奇。手不加劲,任由她主臣二人对话。姜夫人以为封天已经入彀,于是神色越发严肃,道:“既然知道这些,你还敢犯,我看你是脑袋长多了!”封天缄口不语,夫人顿了一顿,神色稍和,又道:“既然你心有悔改,知道冒失,我作为城主夫人,也可以不向城主报告,只要你……帮我出口气,杀了这批脓包,“指着兀自畏缩不前的众女侍卫和紫薇、水心二人。她原本愤恨薛剑将她擒在手中,一时间找不到发泄之处,眼看着漫漫一厅的侍卫竟然没有一个能保卫住自己,心中便把对薛剑的愤恨尽数转嫁到奴才们头上。
封天怪眼一翻,道:“夫人当真要我杀人?”夫人点点头,薛剑眼见无名宫中又将发生惨祸,她原本痛恨冷笑天将陈紫雨害死,心下对夫人的做法倒采取了默许纵容态度。夫人点点头,转了转脖子,使自己的呼吸在钩刃上也能顺畅自如。可见这城主夫人一旦在脾气发作的时候,是根本不会考虑自身的处境的。
众女侍卫一时间齐刷刷跪地,哀告央求饶命,惨呼声不绝,就连躺在地上爬不起的水心和紫薇此时也跪走到了夫人的脚边,抱着她的双腿干嚎。
门外,是数十位一等一的高手,厅内,确实数量十倍于他们的女侍卫。封天道了一声好,手一招,数十把宝剑噌噌噌飞起,一等一的杀手,一等一的利剑,女侍卫们竟然训练有素到了不死反抗,埋头受死的地步。
薛剑看到了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在忍不住滴血和叹气,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姜夫人变态的笑。她把仇恨发泄到弱者身上,现在正感觉到杀生的快感,仿佛自己在操刀一样大呼痛快,尖利地笑着,笑得连脖子上都擦出了血痕。
“好好好,那你现在就帮我杀了水心和紫薇那两个贱婢,她们时常蛊惑我,真是该死!”薛剑听到“蛊惑”这个词的时候,不知是哭还是该笑。水心和紫薇早已苍白着脸,僵硬的身体还死死拽着姜夫人的双腿,仿佛不到死不肯放松。
但她们确实已经人头落地了,薛剑想笑,却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这三个女人到底算不算彻底的狼狈为奸,她感到了姜夫人高高在上的可怕。可怕的无名宫,可怕的压迫,竟然让实力完全大过敌人十倍的优势都丧失殆尽,竟然让全体无辜者只知道跪地求饶而不知反抗,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压迫力!
地上,躺了几十人女人,有的身首异处,鲜血狂标,渗出了红地毯。满殿的痩脑脂香中,混合着血腥,女人们在惨呼着拖拽着姜夫人,姜夫人尚在别人的砧板上,但面目表情却极度高傲,无动于衷。
“滚,你们这些没用的脓包,刚才怎么不快些来救我,现在后悔已晚!”姜夫人咚的踢开一堆拉着自己脚求饶的侍卫,心里的极不舒服溢于言表。没踢几下,自己都感觉精神疲惫了,“女人还真贱……唔,不,是这些女人还真是贱!”她甚至搓了搓手,掸着身上的灰尘。
薛剑仿佛把自己当一阵空气,冷眼旁观这一切,丝毫不介入其中,她的钩子就像玩具一样横在姜夫人面前。
“停…!”这一声长长的号令发出,十多把剑同时还剑入鞘,只听见大厅之中响了一声而已。封天一手尚举在半空,再道了一遍:“停…!”
夫人意犹未尽,喝道:“大胆奴才,你为什么要叫停?”封天道:“启禀夫人,小臣这次过来,奉了易大人之命前来告知夫人,现在做城主的已不再是冷笑天冷城主了,还请……夫人应该明白。”
原来这雪夜楼中消息闭塞,那易天下掌握了宫中大权的消息竟讳莫如深,并没有传到雪夜楼中。姜夫人一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叛乱么?”
封天嘴角上挑,道:“夫人这话说得欠妥,现在城中三十八位大臣尽数承认了易大人的城主地位,易大人接位不久,就将城主之位暂托给了冷城主之子易江陵,我们这次过来,就是要……”话中略带挤兑,姜夫人怒不可遏,道:“你是奉了易天下这乱臣贼子前来逼我退位的么?”封天道:“夫人果然明鉴,若是夫人识时务者,我们也不必大动干戈,我们此番冒昧来雪夜楼,就是要……”后面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姜夫人骂道:“易天下是个什么东西?这等蜉蝣飞蛾的角色,还妄想着颠覆冷家的血统,真是不自量力,我问你,那个所谓的冷笑天之子是个什么来头?”封天道:“此人姓易,名江陵,是唯一一个能够打开绝世封印的人,这个你总该不会怀疑了吧!”
这姜夫人也听说过无名宫的绝世封印,那封印是每一任城主生前都可以根据无名宫的法典,用自身的精血和念力配合着祭司的法典咒语才可炼成,这封印便是每一任城主修行和死后埋葬的地方,一旦封印关闭,除了用本人和亲生子嗣体内的鲜血可以打开之外,根本无法开启。其时胡无名顶替了冷笑天当了城主以后,因为自身残疾的缘故,胡无名一直住在东步宫中避而不见姜夫人。东步宫封闭多年,宫内的废品美女一旦被选入宫后便再也不得出宫一步。包括城主夫人姜氏,也只能一个人管理着整座几乎与世隔绝的雪夜楼,自成一体而无人问津。
但冷笑天关于闭关一事,消息虽然来得迟滞,但姜夫人也耳有所闻。她自从前半生对冷笑天痴情而遭舛,两个儿子为争夺城主之位而惨死以后,便对冷笑天这个人也心灰意懒爱理不理了,她只是独自一人,残酷地压迫着被选进雪夜楼的每一个妃嫔和宫女,无所不用其极。
姜夫人道:“不可能,于冰和锋儿都是我所生,怎么会还有姓易的孩子,这分明是易天下的在搞鬼,那分明就是他的儿子,易天下想篡位!易天下想篡位啊!”她挥舞着双臂,目光如电一般射向封天,并恶狠狠地指着他道:“你,你们这批乱臣贼子,祸国殃民……”话未说完,口角已经流出血来,头也跟着咚的一声滚下地来。
封天道:“可怜,可怜。”原来姜夫人方才一激动,想到自己几十年来的经营就在这乱臣贼子蜂起之际化为乌有,心中不忿,更要揪住封天问个清楚,哪里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尚在刀口之下,那薛剑的护手钩锋芒毕露,她一朝前奔,登时便人头落地,好不利索!
“应得的报应,不许任何人插手,看来天意并不都是凉薄的……”薛剑掏出一张白巾,一滴一滴擦拭钩刃上的鲜血。
整个凤凰楼宫殿中,躺了五十多具尸体,这是雪夜楼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壮烈场面,活着的宫女侍卫们身在狼藉之中,个个无不心胆俱裂噤若寒蝉,易天下拿出城主的宝剑作为信物,吩咐凤凰楼的人将姜夫人厚葬。
然后,薛剑并不转身,穿过忙碌的死人堆,径直离开凤凰楼……
“请等一等……”
在跨出门口的时候,她只走了半步而已,她偏头道:“有事么?”
“你叫薛剑,是么?”
薛剑点了点头。
“那么没错,我要向整理的所有人宣布一件事情,请你也留下来一下吧。”
“这里的一切与我无关,我亦与你无关,我凭什么留下来?”
“就凭……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向所有人宣布,城主继位,他要选你当无名宫的城主夫人。”